李三知道自己這是被人盯上了，再也不敢輕舉妄動，那幾個人都走遠了，李三仍然趴在地上沒動。鼻孔里的血還在汩汩地往外流，他抬起手，點一下止血穴道，故意把血涂了一臉。啥叫龍游淺底遭蝦戲，虎入平原被犬欺呀。李三苦笑一下，雙目緊閉，心里針刺一般地痛。

“這位兄弟，你沒事兒吧？”

突然，跟前有人關(guān)切地問候。

李三睜眼一看，面前站定一雙穿著圓口黑布鞋，白洋線襪子的腳，心里頓時一驚。抬頭往上看，但見一個五十多歲慈眉善目的老先生站在他的面前，正關(guān)切地低頭看著他。見他方才沒答話，又叮問一句：“這位兄弟，你沒事兒吧？”

李三聽到此話，心里不禁一熱，點點頭，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老先生見狀，趕忙彎腰拽他一下，把他拉起來，接著問：“兄弟，咋樣啊？快活動活動身子，看骨頭礙事不？如果動不了別硬挺著，趕緊找郎中給看看。”

一番話說得李三滿心感動，當即伸伸胳膊，抬抬腿，活動活動腰，然后站穩(wěn)身子，雙手抱拳一揖到地，口中謝道：“多謝大哥關(guān)心我，兄弟給你老行禮了。”

說完，用襖袖子擦一下臉上的血漬。

老先生則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遞過去，關(guān)切地沒看著李三說：“兄弟呀，給你使這個吧。”

李三感激地看了老先生一眼，不好意思地接過手帕，擦干凈臉上的血漬。再次抱拳一揖到地：“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老先生扶他一下，微微一笑，道：“小兄弟，這強龍難敵地頭蛇呀，你這是剛到本地吧？”

李三點點頭。

老先生接著說：“如今這世道忒亂啊，尤其是這些個嘎韃子琉璃球兒就會欺負外來人，頂不是個料兒咧。”

說著話兒，彎腰撿起地上那頂被踩扁了的禮帽，遞給李三。李三感激地接過禮帽，看看地上那些散落的銅錢，蹲下身子一個一個撿起來，放進帽子里。老先生也蹲下來，幫著他一起撿，地上的銅錢很快就被兩個人撿了個干干凈凈。

撿完銅錢，抱著禮帽，李三非常感激地再一次沖老先生深鞠一躬，想自己只身一人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幸遇好心人相幫，不由得聲音哽咽：“多謝大哥相幫，大哥真是菩薩心腸啊。”

老先生憐惜地看著他，又是微微一笑，問道：“小兄弟，住在哪兒了？”

“我……”

李三臉一紅，想都沒想，老老實實地說：“我因沒錢住店，就住……住山上了。”

“住山上？山上有房子么？”

“沒……沒有。”

李三低下頭，臉更紅了。想自己一個七尺男子漢，連個窩都沒有，住石頭洞子，怎么說得出口哇。

老先生見他神情窘迫，遂不再叮問，憐愛地看著他的臉，語氣平緩地說：“小兄弟如不嫌棄，到我家?guī)凸ふ影。科鸫a吃住不用發(fā)愁。”

“你老說啥？”

李三看著老先生笑模笑樣兒的神態(tài)，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了頭，怯生生問一句：“大哥呀，你老是……是說，讓我到你老家……幫……幫工么？”

“是啊，你同意啦？”

老先生眼睛一亮，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要是你老愿意用我，李……”

李三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改口道：“大哥呀，你老如不嫌棄，我毛新亮這就跟你老走。”

李三高興地答應著，想著自己終于有了站腳之地，白凈的臉龐興奮得發(fā)紅。當即解下拴在樹上的繩子，拍了怕身上的土，把褶皺的衣服抻平展，跟在老先生身后。

老先生并肩跟他走，一邊走一邊自我介紹：“我姓趙，是距此四十多里地四道溝的，在家排行老二，論年紀嘛也不用問，你肯定比我小，往后哇你就叫我趙二哥吧。你叫毛新亮是吧？聽口音你好像是京東人士，對吧？”

李三趕緊答話道：“嗯哪，我老家是京東玉田的，今年夏天我們那兒發(fā)大水，把地里的莊稼都淹了，糧食顆粒無收，日子沒法兒過。聽人說北口外年成不錯，就過來咧，沒想到……嗨。”

李三搖搖頭，一副苦不堪言的樣子。

趙二哥拍拍他的肩膀：“毛新亮，記住嘍，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呀，苦日子總會有頭兒的。”

李三咧嘴一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