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跟旺的婚事》
- 中朝
- 6179字
- 2011-07-21 13:33:44
九
盛夏時節,烈日炙烤著大地。
工地上從早到晚,都有后八輪忙碌的身影。便道上煙塵飛揚,穿行一趟,渾身即白茫茫一通。架橋的料場在相隔600米的路東邊,高高聳立的料斗成天轟鳴著轉動,叮叮鐺鐺是鉗子和鋼筋的交響,電光石火般閃爍是焊接固點的躍動。中午,小飯館雖在林蔭下,客人卻都懶得出門,一個個橫著豎著躲在工棚里睡大覺。只看一到傍晚,跟旺將小條桌往門前的大樹下一放,剛從河汊里捕撈上來的蝦、蟹、泥鰍、黃鱔們,往院中的那口深水池中一抖,爐火旺旺,啤酒飄香。馬上便會聚攏來三五個青年工友,或是五六個歇班師傅。聞著河水的清純,吹著由河面送過來的拂塵涼風,飲一杯小酒,嚼幾口炸螃蟹,何等愜意。幸虧來的多是工地上的勞力朋友,如果盡是風流雅士,怕是跟旺非得要鼓一鼓琴箏,吹幾曲笛簫,便能吟誦一牒又疊“勸君更盡一杯酒”“把酒問青天”了吧。蛙聲時作,蟬鳴葉底。這樣的環境,極是久處高樓之中,難得一覓的絕佳之地。難怪偶有駕私家車的小青年們,棄絕了酒樓賓館的,也非要跑到這里來斗酒兩大箱啊。
跟旺的生意就如高速路這一方方碾實的路基,節節拔高。這一年里,跟旺的收獲可是極大的,單是錢包鼓,身體胖了不說,炒菜掌勺手藝精進了不說,最是那讓他昏昏的“張王李趙”方塊字,他也多少能在本子上,比劃個子丑寅卯來。欠帳的雖仍偶爾,亂錢的卻是沒能再有了。
由于昨天夜里客人實在太多,把冰箱里所有的東西幾乎都給用翹腿了。二哥和二嫂臨回去時,囑咐跟旺今天大清早一起床就趕集去買些蛋肉魚雞,新鮮疏菜等。跟旺今天很早,發動三輪車沒跑出400米,娘已經趕過來看門了。娘最近見老四這一段時間生意大好,她也變的格外勤快起來,每天都早早地過來收拾衛生,洗洗刷刷。而且看個門,護個店,好騰出跟旺辦些正事要緊。
跟旺在老主顧家買齊了所需菜品,走到冷飲批發的老胡店門口時,老胡老遠的就跟跟旺打起了招呼?!案c冷飲回去吧,天熱人渴,工地上干燥,這個很好賣啊。”
跟旺停下車,走了過去。
“這是今年賣的最快的一種雪糕,批著三毛,賣五毛,有錢賺!”老胡邊說,隨手拿了一支那種雪糕,讓跟旺嘗嘗味兒。
味道不錯,涼甜涼甜的。跟旺見樣批了五件,想弄回去試試銷路。誰知十五件雪糕不到下午兩點,就沒有了.也是天太熱,工地上煙灰漫天,工友們需要它降一降署,解一解渴。跟旺隨即騎了摩托車返回街上,從老胡那又批了幾件冷飲,并說定,讓老胡的兒子明天一早再送四十件過去。
跟旺再次回到護林院的時候,娘正在擇菜,嫂子正炸油伙,二哥在深水池邊殺魚?!安蛷d”里靜坐著一位“姑娘”。跟旺一眼看見她,以為是工地上干活的工友,跑屋里坐著納涼,就沒搭理她。
待跟旺將摩托車支好,卸下冷飲,抱進屋時,那姑娘站了起來,迎了跟旺一下?!安呕貋硌??!甭曇艉苋崛酰孟裼新?,又像沒聲。但跟旺聽得真真切切,甜絲絲的嗓音
跟旺再看她,全然不是工友打扮。渾身上下干干凈凈,上身一件淡綠色短袖,合體而素潔。一頭烏亮的頭發,規整的束在腦后。稍顯羞怯而落落大方。
跟旺不知道是誰?也沒敢亂猜。。別起來,坐吧?!备牙滹嫹胚M冷柜。出來問二哥怎么回事。
二哥說,。你頭腳剛走,劉師傅后腳就來了,還帶了這個人。他見你不在家,只對她說,你先在屋里坐著,我停會再來。他又回工地去了?!?
跟旺一下子明白過來,跑回屋去給這位姑娘倒水喝。把水杯放到姑娘面前的桌子上時,跟旺才發現她身邊的椅子上還有一個包裹。跟旺心里高興極了,想來他是真要在我這荒坡野崗上過下去了。因為有外人,跟旺覺得自己光著膀子僅穿一件小漢叉不太合適,進里屋找了件薄T恤衫,套在身上。出來時,他明顯地看到這姑娘淺淺的笑了一下,隨即又很平靜的坐著了。跟旺心里美滋滋的,他沖姑娘說,。大老遠過來,先好好喘口氣,我去干活了.”
姑娘聽他這么說,并沒有繼續傻坐下去,到廚房里幫娘擇青菜去了。
跟旺拎了自己的1200個眼的撒網,腰里別個破袋子,到西邊河汊邊上跑來跑去,撒了十五六網,撒了小半袋小魚、小蝦的。拎回來時,店里已經有三個客人,聚在一起喝茶,斗地主。跟旺將這些小魚、小蝦倒在一個膠盆里,足足一膠盆。
“嘿,這可是真正的鮮貨啊?!币粋€客人感嘆地說。
另一個客也說,“趕快擇!趕快擇!呆會給我們上一大盤油炸小焦魚?!?
跟旺爽朗地應了聲,。好嘞,一會就好?!彼麤_了水,換了個大點的盆,蹲在井邊擇小魚。那個姑娘也過來擇小魚。跟旺不舍得讓她下手,。別,別,別。我自己來就行,腥?!?
姑娘應是沒理會跟旺的建議,執意幫忙擇小魚,“沒事,這個我會擇?!甭曇羧崛?、甜美,卻又帶一股子犟勁。
就這樣,他們倆一個盆這邊、一個盆那邊,不消半小時,就擇完了。
擇魚時,跟旺時不時的借機朝姑娘這邊看兩眼,而姑娘則專心地只顧著擇魚,似乎并沒有發覺跟旺已多看了她幾眼。這么近距離的觀察,讓跟旺更看清楚了她的面龐。跟旺發現她的睫毛挺長,嘴唇很紅,好像涂過什么油彩,暗暗地泛著青春的光亮。跟旺心里數著,看第五眼時,他就不敢再看了,而且覺得自己的臉可能微微地在泛紅。這個傻渾蛋!想啥呢?呵呵。
冷飲被賣到只剩半件。今晚上,客人仍然很多,“餐廳”里大桌子客滿,院中的小桌子也是客滿。而且每一桌客人都約好了似的,都要了一盤油炸小焦魚??磥憩F在啊,越是土的掉渣的東西,越是好東西了。也許,客人們來吃的,就是這一份天然野滋味吧。
劉師傅過來的仍挺晚,其余的客人都陸續回去了,只有餐廳里一桌五個客人在談事情,吃得較慢。跟旺讓二嫂好好弄幾個可口的好菜,他要陪劉師傅好好的弄兩杯。跟旺請劉師傅到院子里坐著,涼快、透氣。跟旺拿出那盒好煙來招待劉師傅。劉師傅一看這架勢,心里就已明白了個八九分。
劉師傅說,“我把表妹徐玲就放你這店里了,老弟你們可不能欺侮她呦。”
跟旺連忙說,“怎么可能?正缺人手,謝還來不及呢。”
劉師傅招呼徐玲也過來坐下,“妹子,我跟跟旺老弟打了一年多的交道,我感覺老弟這人實在,所以才敢把你帶過來,以后你就在這好好干,幫老弟把店干好。他要是敢欺侮你,你就跟我說?!?
徐玲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跟旺娘也過來站一站,滿心歡喜地笑著,“放心吧,大侄子?!?
劉師傅又安排了一些生活上的小事,跟旺都點頭應允。
跟旺提起工資報酬時,劉師傅很爽朗地笑著說,“你先看看干的活再說,只要你老弟能出的了手,多少都行。”
他們邊吃邊喝徐玲略吃了點飯菜,那一桌起席結帳后,過去收拾衛生去了。娘和哥嫂也早早的吃了飯,回家了。
劉師傅很滿意今晚的招待,臨回去時,還特意囑咐送出來的跟旺,“我這妹子很能干,千萬別委屈人家啊。”
跟旺連說不會的,“劉哥,你放心好了,有啥事,我就跟你說。”
送走劉師傅,徐玲已經收拾好桌椅板凳,洗刷已畢,煤火也都換好了。跟旺讓她休息在里屋,自己拿了一床薄被子去耳房里睡。
跟旺怕她擇床,不喜歡睡別人的床鋪,就對她說,“今兒先湊合一下,明天我再上街買些新的東西回來。又跟她講,夜里把門鎖好,有什么事再叫我?!?
徐玲見這里雖偏遠,但跟旺這“老板”人也不錯,況且劉哥就在附近,便也很安心了。
通過近一個月的觀察,跟旺對徐玲很滿意。她人的確很勤快,精細,手巧。每天都早早的起來,打掃衛生,收拾庭院,做好早飯等跟旺起來吃。跟旺這幾年單手過日子,從來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但現在即然有人做好了飯的等他,他也不能不給一點面子吧,多少吃點。徐玲每天上午都先把跟旺買回來的雞魚肉,收拾好。該切的切,該燉的燉,大鍋小碗的,整齊地放在冰箱里。最讓跟旺滿意的是,切過燉過之后,整個廚房依舊井然有序,各歸各位,儼然沒有了二嫂上廚時東一個這,西一個那的,亂七八糟。下午的早半天,是徐玲擇菜洗菜時間,大筐小籃,蘿卜青菜,一樣一樣,擺放在案板上。客人少的時候,跟旺根本不用再讓哥嫂他們過來,就連跟旺也不用動手。徐玲鍋上鍋下,一個人,麻利靈快,仿佛跟旺若插手了,反倒誤了不少事似的。而且端出來的各式菜品,色鮮味美,香氣四溢。跟旺只需和客人閑聊會天,“噴”兩支煙,把帳結了得了。
有幾次客人吃過徐玲炒的菜后,都一再質問,“跟旺,你這是從哪兒高薪聘請的大廚?。渴炙囌娌诲e?!?
每次跟旺都會得意地回答,“武漢,從武漢高檔酒店請過來的超級大廚。有什么意見盡管提?!彼€不忘跟客人打趣一下。
客人得了好口福,你傳我,我傳你,絡繹不絕起來。現在上門的客人更多了,客人太多,徐玲一個人就忙不過來了,哥嫂,娘不免又被接過來幫忙。二嫂過來不但要擇菜,洗刷,還要跟徐玲學學手藝。徐玲那可是手把手地教給二嫂,從切花到掌握火候,徐玲似乎一點也不保留。而且還抽機會讓二嫂掌掌勺,她則在旁邊耐心指導。一段時間后,二嫂的廚藝也很是精進了不少。跟旺嫌一個大爐子不夠用,從縣里請人捎回來一套新爐具~煤氣灶。這下,徐玲掌氣灶,二嫂掌爐灶,再多的客人也都不慌不忙了。
跟旺對徐玲很放心,從不把她當外來的打工妹看待。雖然這是他第一次給別人當“老板”,但他待徐玲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樣,心理和行為上都毫無芥蒂。有時跟旺把菜買回來,卸下車,忽然又想起了其它什么事,隨便的從兜里掏出一沓錢,放在徐玲手邊,開著車就出去了。全不管中午來了多少客人,賣了多少錢,也從不查錢,和徐玲對賬。更甚至,那天跟旺和往常一樣,拉著剛買的菜往回走,經過村東頭的小橋時,就見紅星娘一個人拄著拐棍,蹣跚地走著,頭上直冒汗。跟旺停下車來一問,才知道她的肚子疼,她想上街去看看。
跟旺對她說,“你先別走,就坐這等我一會,我送你去?!?
跟旺急急忙忙跑回家,卸了車后,隨手在案板上放了一沓錢,就飛快地開了車接了紅星娘往醫院趕去。誰知到了醫院,她疼得更厲害了,簡直直不起腰。醫生不敢下結論,讓立刻轉院,去縣醫院拍片檢查。紅星不在家,沒辦法跟旺只好又帶了她坐車去了縣醫院。在縣醫院,跟旺跑前跑后,排隊、掛號、交費。結果直到下午三點半才出來,急性膽結石,必須立即手術。幸好跟旺身上有卡,幫她墊了押金2000元。手術很順利,下手術臺時,天已經摸黑了。跟旺想把她一個老年人撂這,自己跑回去找人來接替。但又怕剛下來,沒人照顧會出現危險,就一直守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情況穩定了,跟旺才輾轉通過電話找到了紅星的已嫁到外地的姐姐過來照顧她娘后,跟旺才放心地回去。
整整熬了一宿,跟旺渾渾噩噩地蕩到家時,徐玲正在廚房里過油。跟旺見她正忙著,沒有打擾她,自己鉆到耳房里就睡了。跟旺是真瞌睡了,一個勁扎進自己甜美的酣夢里,直睡到夜晚九點多。
還是最后的那一桌客人臨出門時,可能因為多用了幾杯小酒,醉意促使這哥們說話的聲音極大了點,把跟旺給吵醒的。跟旺起床出房門時,徐玲正在鎖大門,一聽身邊的房門響動,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客人沒走完呢?
扭頭一看,是跟旺,很驚訝地問跟旺,“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我怎么不知道?”
跟旺聽跟旺這樣一說,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連忙解釋說,“這兩天,你辛苦了。昨天熬得太狠,中午回來見你正忙著,我就睡了?!闭f完后,跟旺似乎自感太對不起徐玲的忙碌,發了窘似的,用左手撓了撓蓬亂的頭發。
徐玲見她的眼紅紅的,便也沒有再生他的氣。徐玲回到“客廳”開始收拾碗筷,跟旺也跟了過去,幫忙清理餐桌。
徐玲問,“餓了吧?”
“有點。”
“我去做點吃的給你?!毙炝岜Я艘晦P子,到廚房去了。
跟旺收拾桌椅時,見墻角堆了一大堆空啤酒瓶,心想:這兩天的客人應該不少,真辛苦了徐玲了。沒等跟旺把“餐廳”收拾停當,徐玲已經做好了飯菜,不錯,一葷一素,雖有些是客人剩下的菜重新回的鍋,但也滿滿吊足了跟旺的胃口。跟旺抓起筷子就大口吃起來。徐玲又端過來一大碗面,還拿了一支酒杯。
她開了一瓶啤酒,給跟旺倒上,見跟旺這樣猛的吃相,笑了一下。“來,慢慢吃,先喝杯酒解解乏。”
跟旺一杯酒下肚,才想起徐玲應該也還沒吃,就讓徐玲也一起吃。徐玲才又到廚房盛了一碗飯過來吃。吃著可口的飯菜,喝著舒心的小酒,看著對面坐著的徐玲,跟旺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是陶醉,是神馳?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么多年來,他頭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一個賢惠女人的體貼。不知道怎么了,跟旺的筷子夾不住菜了,手端不起酒杯了。他感覺自己臉上應該是有兩顆晶瑩的水珠從眼角滑落腮邊。唉,沒出息的男人!
徐玲正低頭吃面,一抬頭見跟旺正傻傻地看著自己,很是一愣。旋即見他的眼淚流出,以為是跟旺這兩天碰上了什么麻煩事,才會如此傷心。她關切的問,“怎么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跟旺偶然回過神來,拿手背往眼上抹了一把,“沒事,沒事,沒事沒事。”
徐玲見跟旺不想說,也不愿說,就沒再追問,畢竟人家是老板。跟旺是喝了兩瓶啤酒后才吃的飯,吃了兩大碗肉絲面。他把碗筷送入廚房時,徐玲已洗刷完畢,爐火也都換好了。
跟旺說,“這兩天你沒少累,先去休息吧。碗我來刷?!?
徐玲遲疑了一會,才出去。跟旺很快洗刷好,也回耳房去了。
他剛想躺下,就聽徐玲過來敲門,跟旺,你開一下門。他開了門。徐玲已經脫下防油罩衣遮裙,渾身上下一陣清爽。她手中拿了一沓錢,遞過來,這是這兩天的錢,2100。冰箱里肉沒有了,你明早趕緊去買。跟旺“噢”了一聲,伸手就接錢。由于沒看清她手的位置,跟旺一下子捏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一抖顫,跟旺立即縮回來。便由謹慎地捏了錢邊,接過錢來。幾張小票飄落到地上。
秋風送涼意。這幾天老天爺感冒了似的,一直雨下個不停。高速路的工地上,不得不歇了下來。劉師傅一天到晚都在跟旺店里跟工友們玩些小牌。跟旺也多少學會了兩手,人手不夠時,勉強湊乎過幾次。徐玲卻不玩,半晌午、半晚上閑著沒事時,就只看看電視,從不圍牌觀戰。
劉師傅說,“聽天氣預報說,最近幾天一直都有雨,干不成活,好多工友們都回家了,我也想回去看看。他看了看徐玲,你想回去不?”
徐玲說,“什么時候走?我也回去一趟,反正這幾天生意也不是很忙?!?
跟旺沒插話。誰知第二天一早,劉師傅真帶著徐玲回孝感了。臨走時,跟旺給徐玲拿了2600塊錢,路上用。
雖說跟旺一個人單手過日子的時間已經很長了,漸成習慣,后來多了徐玲的幫忙,倒也沒覺得怎么樣了。但是現在徐玲這一走,跟旺的心里就完全大不一樣了。收拾屋子,清理衛生,偶爾還來幾個客人,不值當的通知二嫂,還要自己上鍋,洗洗涮涮,他還真應付不了了。
他感覺自己,有些希望徐玲能早點回來了。不知道為什么,這幾天,跟旺總是時常會出現幻覺。他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會忽然看見徐玲的人影出現在院門口,待到跑出去看看,又什么也沒有。他總是能聞到徐玲的氣息在廚房里、在客廳東邊的里屋里。躺在本屬于他的小床上,徐玲的體香隱隱的從衣柜里飄散出來,掠過狹小的空間,絲絲抽打他的鼻翼。徐玲的衣物還在,整齊地疊放在衣柜里。跟旺湊上去,像狗一樣的,把徐玲的每一件衣服嗅個遍。內衣真香??!
跟旺第一次嘗到了失眠的滋味。輾轉反側,徐玲的倩影,總是浮現在眼前。她羞怯的笑、輕柔的語音、豐滿而勻稱的體態,一切的印象,逐一出現,撕扯跟旺雨中的夜色。緊閉了眼,數羊羔,有用嗎?睡不著。坐起來,抽支煙,麻醉一下自己的神經,有用嗎?仍是睡不著。煙頭的明滅中,徐玲的笑容模糊而又明晰。一盒煙呼呼了他20次,他便在這二十次的煙頭明滅中,看到了二十雙徐玲的笑眼。也許,跟旺愛上了徐玲。但他自己可不知道,他不懂得什么是愛。在他四十個春秋的履歷上,還沒有過愛的痕跡。紅衣洗頭妹的那一次初夜,充其量只能算是個陷阱、是交換,是酒精的快慰,是那難以下咽的中草藥的誘惑。南方阿妹帶給他的也不是愛情,那是一萬塊錢的孽債,是掏空了所有善意的憧憬的折磨。而這接連一個星期的陰雨,卻給他送來了分離的悲苦體驗,徹夜無眠,是體香與笑靨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