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望著怡夜萎頓的面容也不便多說，嘆了一聲便退了出去。這一聲不知是為了誰？

怡夜擰了擰眉間，自古絢爛紅顏嘆命薄，深宮倩影下的不過是擲地有聲的落寞，似母妃那般不羈愛自由的人困鎖于京華宮闕間，只得空嘆這韶光賤。她憶起自己少時望見母妃倚欄望月時的模樣，清冷的月色似乎在接引謫落的仙子，只是母妃總是會回身望一眼自己，眸間的愛戀與不舍成了她最后的羈絆。怡夜已然記不得那是一場幻夢還是自己拼湊的雜糅記憶，每每在這樣凄清月色的冷夜里，總是能回憶起那一幕。有時候她幾近分不清那泠泠月色下的女子是她母妃還是她自己。

怡夜艱難的從床上支起身來，倚欄望著窗扉外的月色，只怕這天下間何處的月色都近然罷，只是誰人與我共相思？緣是自己亦是落寞的，為何今夜的自己如此的脆弱矯情，難道是因為背上的痛楚在作祟？還是說心底有一份難言的期冀，若是此時此刻某人也在天涯共勉，憑月寄相思。。。想到這里怡夜不禁凄凄的笑起來，有些人有些事，終是得嘆無緣。

若是沒有生在帝王家那該是如何？那也許就遇不著他了罷，那也許是幸運的。然而她心里卻十分清楚，遇著了便是遇著了，她從未后悔過。若是此生遇不著他，那便更是后悔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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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初冬，陳齊兩國終于放慢了交戰的節奏。怡夜在沓中囤積著糧草，準備著來年春天的南下，二來也是療養背上的箭傷。景毓王收攏殘兵又從國都調來兩萬的新丁，打算繼續堅守梓陽，雒安兩地，以待時變。

梓陽將軍府。

嘉彧望著院落間的蕭索景象不支一聲，嵇作就這樣候在身側。自從上次函峣谷一敗之后，景毓王的精神就一直萎靡困頓。當然回報京都的戰報對函峣谷一戰只是略微提了一筆，且說是小敗，然而把攻下齊國大營逼退齊國大軍一事匯報的詳盡的很。這件事是嵇作做的主，當時他也問過嘉彧，然而嘉彧卻好似個活死人一般完全不理軍務，把一切都交給他，自己躲在房內不出來了。若是京都知道了前線有此傷元氣的一敗，估計整個京都都會大亂，首先是朝官們，定是恐慌萬分，不知所措，保不齊謝相那邊還會有頗多動作。再接著就是百姓人心惶惶。京都若是亂了，陳國危矣。所以當時嵇作當機立斷，封鎖了消息，邀功似得把齊國退軍的軍報趕緊發往京都，這才穩住了天子和朝官們。所以如今景毓王依然是陳國舉國上下的希望，抵御強敵保衛家國的重擔依然壓在嘉彧的身上。

“往京都的軍報你處理的很好”嘉彧忽的淡淡的說道，想到那封諷刺的軍報就讓他苦笑起來。

嵇作點了點頭，并未作聲。

“京都發來的兩萬新軍開始操練了嗎？”嘉彧漫不經心的說道。

“這兩日已經開始了，我主張把新兵和老兵們編制到一起操練，這樣這些新兵能盡快達到作戰的標準”

“這些事你自個拿主意吧”嘉彧擺了擺手，臉上又顯倦容。

“王爺。。。”嵇作看著這般消沉的王爺本想規勸兩句，但是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說什么好。誠然，這次的打擊對于王爺來說太大了，若不是齊國的主帥受了重傷，只怕兩城早已被攻破了。這些年來從來只見過意氣風發的景毓王，何曾見過如此消沉的他呢。

“算上這兩萬人，兩城還一共有多少多少人馬？”嘉彧忽地的問道。

“經過上一戰，還余下一萬多人，算上最近新征來的一萬人，京城發來的兩萬人，兩城間約有四萬人守備，只是一大半都是新兵，沒個三個月的操練，哪里上得了戰場”嵇作想到這嚴峻的情勢不禁蹙眉。

“時至冬季，不宜用兵。再加上她有傷在身，估摸著這兩個月內不會南下。只是她坐穩了沓中一帶，備足糧草，只怕將來這一仗更是難打”嘉彧望著眼前這些光禿的枝椏，想來一年的光景快過去了，這一年中有半年是在馬上度過的。半年前是他執意要出兵東進，硬生生把陳國拖進戰火之中，而今卻把這個國度折磨成這副模樣，他心有愧，無法面對舉國上下的信任，無法面對睿崢。想到魂斷函峣谷的那些大好兒郎，又仿佛聽到了在亂石堆上自己背后不絕于耳的慘叫聲，難以釋懷。

“只是。。。齊國人頗為擅長在冬季作戰，不要忘了曾經莫頓那些流寇都是逢冬便入侵齊國燒殺搶掠，所以齊國部隊應該早已適從冬季作戰”嵇作一陣見血的說道。

“噢？這點本王倒是沒想到，不過話說回來，那些不安分的莫頓人現今如何了？”

“數年前一場大戰被齊皇殺的大敗，首領戰死，其余部族逃亡進草原深處，近幾年未曾有所動作”嵇作望了一眼嘉彧，“難不成。。。王爺想。。。？”

“也就想想而已，那些莫頓蠻子哪是那么好相與的，再者說，他們都躲到草原深處去了，只怕對齊國是嚇破了膽”嘉彧苦笑著說道。

“不妨一試”嵇作開始琢磨起整個謀劃的細節。

“也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嘉彧淡淡的說著。嵇作不知道是，其實從函峣谷回來后，有一隊精銳的細作按照嘉彧的吩咐已然輕裝簡從，扮作齊國的軍士俏然穿越各道關卡封鎖，從齊國的西境一路去到未知的草原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