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臨窗一桌的白衣人他上樓時就注意到了，自始至終都掛著淡淡的笑，明知道可能是那人的偽裝，卻讓人覺不出虛假，更不會產生厭惡。無法忽視的神采，在周圍人的注視議論下還能保持著灑脫自在，舉手投足風流自成，不是常人。

而令魏浩峰更在意的反而是那個清瘦的少年，他的存在感太弱了。確實，身邊有那樣出眾的白衣人襯托，被忽略掉讓人覺得很正常。可是明明是不輸白衣人的相貌，為什么反而讓他不起眼？這兩個究竟是什么人？在腦中搜索一遍，竟然毫無印象，這不是好事。

見身邊的兩個大男人不理會自己，氣鼓鼓地哼了一聲。黑溜溜的眼珠一轉，嘴角溢開大大的笑意，起身跳至云涼所在的桌前。

“我叫宇文凌霜，是否有幸結識二位呢？”活潑地眨眨大大的眼睛，側著腦袋等著兩人的回答。

在她靠近時云涼就覺察到了，示意了對面之人一眼，（你來處理）便不再理會，夾了口青菜，繼續。

莫寒羽接到云涼的暗示，只得笑著抬起頭，“能與小姐結識，在下實在榮幸之至。宇文小姐如此率直大方，若是莫某再退卻，就顯得矯情了。在下莫寒羽，這位是我的小師弟。”

說完展露一個標準的八顆牙微笑，成功讓單純的宇文凌霜臉上生出一絲紅暈。眼睛瞇的細長，余光卻打量著已經跟過來的魏、宇二人。

“在下魏浩峰，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宇文杰，敢問這位小兄弟的名諱。”雙手抱拳，行了個江湖上的禮儀，表明自己江湖中人的身份，視線鎖在云涼身上，毫不退讓。

終于吃完了，云涼這才放下手中的筷子，抬手飲盡莫寒羽倒好的茶水。不緊不慢起身，轉身的瞬間，一抹不輸于莫寒羽溫雅的笑意躍然臉上，亦行了個抱拳禮。

“在下姓古，名云溪，幸會。”

笑得云淡風輕，讓人找不出破綻，任風拂過兩人的發絲衣袖，云、魏兩人就這么對視。

突然有種錯覺，這樣的場景好像多年前就曾見過。那雙眼睛，澄澈卻深邃，帶著薄薄的淡漠，到底是誰？憑他的樣貌，若是見過自己不會不記得，對方究竟是什么人？

沒錯過魏浩峰眼中的一縷疑惑，“在下隨師兄游歷，第一次下山便結交到三位朋友，真是高興呢。”上彎的唇角又加深幾分，狀似開心地說道。

“咦？你是第一次闖蕩江湖呀？”嘴快的宇文凌霜邊說著邊上下打量身前的青衣少年，眼中有些驚訝，跟自己年紀應該差不多，這個年紀才第一次出來闖蕩，是有些晚了。連自己都跟著哥哥晃蕩了好幾年了。

明白宇文凌霜驚訝什么，莫寒羽有些生氣更多的是心疼，若不是云涼的身體，若不是紫焰對她的追殺，若不是她對親人的保護……怎么會困在小小的一片天地八年之久。

但仍保持著彬彬有禮的微笑，“師弟自小身體不好，家師不放心他獨自闖蕩，直到最近才許我與他結伴而行。”

三人也才注意到云涼那過分蒼白的臉色，顯然是積病已久，宇文凌霜也因剛剛的魯莽顯得有些尷尬，雙手在背后攪著衣帶。

“不知兩位有何目的地沒有？”一直沉默無聲的宇文杰出語打破尷尬。

莫寒羽剛想否認，云涼已經搶先開口。

“嗯。家師與赫連山莊有些淵源，聽聞赫連大小姐近日受傷，頗為掛懷，遣我二人前往一探，看能否幫得上忙。”

此言一出，宇文杰、魏浩峰皆是一愣，赫連山莊啊，這種時候，總讓人覺得目的不純呢？

莫寒羽此時也反應過來，忍住笑，解釋道，“我家師弟擅長醫術，所以家師才有這一考慮。難不成兩位對赫連山莊頗為熟悉？”家師？云涼還真能扯。那女人幾年都不回來一趟，成天不知在什么地方逍遙，將教中的事情都扔給他們，就算在，她也不見得會有那心思。

不過看宇文杰和魏浩峰聽到赫連山莊的反應，真是有趣的緊，云涼這么做是想趁機接近他們看看他們玩什么把戲？那他奉陪好了，看來會很有趣。臉上的笑容又明媚了幾分。

話說這倆人真是放心得很呢。當自己接近敵人的時候，敵人同樣也接近自己，若不是對自己藏匿身份的功夫有絕對把握，確信對方查不到自己的真實背景，是不敢輕易這么做的。

“真的？好巧啊，我們也正要去看看赫連姐姐呢，對吧，哥。”顯然宇文凌霜沒想這么多，明亮的大眼睛中滿是雀躍，說完期待的回頭看著白衣男子。

宇文杰哪會不清楚她的心思，明顯是對兩人有好感，等著自己開口邀兩人同路。這丫頭被自己和家里人寵得無法無天，保護得太好，做事一向由著性子，不計后果。她一句“赫連姐姐”算是把己方的老底交代地差不多了。

眼前兩人來路不明，能與赫連山莊扯上關系，想來不是等閑之輩。說得好聽是去探望赫連風清，誰知道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暗暗與魏浩峰對視一眼，后者掃視一遭，悄悄做了個手勢。

“家中與赫連山莊也算世交，赫連大小姐遭人暗算，家中很是擔憂掛念，我等正想前去探看。古小弟既然是初入江湖，不如結伴而行，莫兄看可否？”

雖然有些冒險，但是將不確定因素放在自己身邊監視看管，也不失是種方法。

云、莫相望一眼，“我沒猜錯的話，三位想必就是聞名遐邇的忘歸山莊、宇文山莊的少俠，若不嫌我們師兄弟叨擾，能與三位同行真是榮幸之至。”

莫寒羽起身施禮，臉上的欣喜驚訝之色恰到好處，不改謙謙君子的做派。云涼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忍不住吐槽，還少俠，正當自己是混江湖的。

只不過剛剛相識，就邀人結伴同行，看來是被自己那句“赫連山莊”給刺激到了。否則憑著兩人的戒心，怎會如此輕率。不過，應該也是兩人的疑心，促使他們做出這樣的決定，呵呵，到底誰才是誰的獵物呢？

借由云涼身體的緣故，幾人決定在臨州多休養兩天，至于每個人心中的小算盤是怎么打的，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就是智者見智了。

云涼想在臨州多轉轉，大多是因為那個奇怪的“水”字暗號，以及它背后不得不顧及的勢力……聽雨樓。若段銘瑞真的與聽雨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那他在其中起著什么作用？現如今他高調出現在赫連山莊，又是打得什么注意？他的勢力竟真的這么大嗎？那她該怎么保護赫連風清不會再受到威脅？

第二天在城中轉了一圈，果然又發現了刻有第四個暗號的地方，凝云閣，臨州城數一數二的風月場所。莫寒羽、云涼的臉色皆暗了暗，若說綢緞莊、糧店是為了積累財富，那酒樓、青樓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最適合做什么，他們比誰都清楚。

各種各樣的訊息，無論是江湖上的還是官場上的，只要有心，應有盡有。積攢財富，手中握有靈通的消息渠道，還有無數待命高手，聽雨樓到底想干什么？稱霸武林？是不是做的過了些！

客棧之內，“少主，今日我們的人一直跟著那兩位公子，沒發現他們有跟什么人聯系過。現在他們進了凝云閣，不知道要不要繼續監視，特來請示。”

地上的屬下盡職回報，低頭目不斜視，巋然不動。

座上的一白一黑聞言相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猶豫和詫異。那兩個人都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怎會出現在風月場所？而且是據說與朝廷關系曖昧的凝云閣，武林向來對朝廷避而遠之，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下屬才有此顧慮也是正常，特來請示。

是跟還是不跟？難不成他們與朝廷也有關系？

“先不要動，我來處理。”

一身黑色華服的魏浩峰揮退下屬，隨即站起身來，對著對面坐著的白衣男子展露一笑，“杰，要不要去看看？”

這邊，一青一白二人一出現在凝云閣門口，便引起不小的騷動，憑他們兩人的相貌，不被人調戲就算不錯的了。何況一個還始終保持著一臉笑意，挺拔如松，溫雅如玉，看得人一陣臉紅心跳。

另一個處變不驚，清淡如竹，周身縈繞著疏離安寧之氣，與此處的繁華熱鬧有點格格不入，反而讓人不好意思上前攪擾，自然分出去了不少鶯鶯燕燕。俯首在周圍女子耳旁輕語了什么，然后伸手一指不遠處的莫寒羽，淡淡一笑。

正巧看向這方，對方眼底的戲謔讓他臉上的完美笑容出現一絲裂縫。果不其然，本來圍在云涼身邊的女子立馬轉移到自己這邊。她一定早就算計到了，她絕對是故意的。不就是剛剛反對她進青樓嘛，作為她的師兄，糾正師妹的不良行徑難道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