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必再說愛(二十六)
- 不必再說愛
- 菩提睡狐
- 2969字
- 2011-07-17 16:16:23
等女兒在他父母那里睡著之后,我也簡單地洗漱躺下。童俊一直在那里看電視,似乎沒有一點要睡覺的意思。不知道是真不想睡,還是想等我睡著了才睡?
想到今天看的那套房子,我拿起電話給他發了信息:“不睡么?”他回道:“等一下,你先睡吧?!蔽覊鹤〖磳⑸v的怒氣:“我有話跟你說?!薄坝惺裁丛捗魈煳覀冋覀€地方慢慢說吧?!彼氐?,終于把我的怒火點燃。又是明天!我幾乎有了摔電話的沖動。
現實是,我深呼吸了幾口,強壓住火氣又發過去:“我不是跟你吵架,如果你再不進來,我不能保證下一秒我會不會跟你吵架!”
這句話起了效果,果然就聽見他關掉電視去洗漱的聲音。不一刻,他躺在了我身邊:“什么事?”
我又深呼吸了一下道:“今天我和小青去看房子了。”他不說話,我繼續道:“靠近水務局那邊有個小套三,戶型很好,環境也好?!蔽曳鲈谀抢锱南碌膶嵕罢掌o他看。他看了問:“多少錢?”“三千一平米。九十多一點點,要二十七萬?!薄澳敲促F?我們哪兒有那么多錢?”“你爸不是說你的公積金可以按揭嗎?首付三成的話,大概十萬塊就可以轉戶入住了?!?
“十萬?!”他失聲道。我狐疑地看著他:“十萬怎么了?我們不是有五萬多嗎?你爸說他有一萬多。你把你存的錢拿出來,我再回去借點就夠了呀!”
“存的錢?什么錢?”他問。我真想在那張裝白癡的臉上甩上一巴掌?!巴?,你們招商局每個月領多少錢,我現在才知道。。?!薄邦I多少?”他打斷我。
我怔了一下,不管他,繼續道:”不管你瞞了多少,現在我們買房子很需要錢,你把它拿出來買房,過去的事咱們就不再提了,從今往后只要你不再犯,我們還是一家人,還一起好好過?!?
他不說話,沉默。我也沉默,給他思想斗爭的時間。
可是過了很久,他卻不再說一句話了!我起身看看他,他閉著眼睛?!巴。闼??”我碰碰他,他睜開眼:“沒有。”“那你說句話呀?”“說什么?”他看著我問,問得我七竅生煙,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
看見我的怒目而視,他畏縮了一下,移開了目光。我頹然地躺回去,兩滴淚水滾落下來:安麗,你在生什么氣?眼前的這個人根本就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童俊了!你對著一個陌生人生什么氣?
見我不說話,他側轉身子背對我道:“不管你信不信,安麗。我手里真的沒有錢。”聞言我幽幽地問:“你的錢呢?”“我們是發了一些獎金,但外面應酬開支大,都給墊進去了,還沒有報賬?!薄斑@么幾年的都還沒有報嗎?”我笑了,他這是把我當什么了?
他被問住了,半晌道:“也不是每年都有。就這兩年才有的,還有一些借給我媽了?!薄澳銒尳桢X干什么?也沒見她買一針一線的!”他遲疑半晌,才道:“那個馮阿姨你知道吧?媽的朋友。聽說這幾年放高利貸賺了錢,現在都住別墅了。媽湊了點錢也交給馮阿姨去放利息了?!?
“什么?!”我吃驚地坐起來:“這個你也支持?童俊,你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是不是太沒有原則了?要是你媽那些錢收不回來怎么辦?那不就是害了她嗎?““你小聲點!”他提醒我,又小聲說:“應該不會吧?馮阿姨打了條子給媽的?!蔽艺娌桓蚁嘈?,這個受了四年高等教育的男人,這個在國家單位工作的人,竟然白癡到相信一張白條!高利貸根本就不可能受法律保護他不知道嗎?
我看著眼前這個人,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我再也不知道能跟他說什么了,對我隱瞞真實收入給他母親去放高利貸的他,寧愿每天在外買醉,也不買房回家的他,徹底讓我心冷。
突然,我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問題讓我的心猛然揪起來。我擰亮燈,赤著雙腳就跳下床去?!蹦愀墒裁??“他直直地坐起來問道。
我不理他,在化妝盒里的一個暗盒里找到一把鑰匙,然后把床腳的木板掀開,一個很小的抽屜露了出來。
當初也是看到這樣一個隱秘的設計我們才決定買的這張床,這個抽屜用來裝一些重要的東西,比如戶口本存折之類的,還有我的一些娘家帶過來的金首飾。
打開抽屜,我的心一下就空了。抽屜里,我平時放在那里的存折不見了!
我不死心地拿出戶口本,女兒的出生證,抖了又抖,一頁又一頁地翻。然后,抬起頭,將冰冷的目光投向他。他耷拉著頭,不敢看我。
“這個也是你媽拿去了?”我的聲音出奇地平靜,也出奇得冷。冷得我自己也打了個寒顫。他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
“童俊!**不是人!”我猛然間就爆發了,將戶口本劈頭向他摔去。他拿手擋了一下,剛剛叫了一聲:“安麗。。。”只聽“嘭”一聲巨響,我們臥室的門被撞向墻壁又返彈回來,被一個人拿腳又抵回墻角。
我定睛一看,他母親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半夜三更鬼哭狼嚎地干嘛?以為這里是你家?。俊?
看著那張飛揚跋扈的臉,我突然沒有了往日的畏懼,冷靜地道:“我老公和女兒都在這里,這不是我家是誰家?”
那女人愣一下,沒有想到平日里低眉順眼的我會跟她頂嘴。但很快又提高聲音道:“這房產證上沒有你的名字,要吵架給我滾出去吵!”
我站起來指指屈膝抱頭的童俊道:“叫你兒子帶著他一家人滾出去不就行了?用的著對我頤指氣使嗎?我又不是自己走進來的,是你兒子明媒正娶地抱著我進來的!”說完這句話,突然就想起結婚那天,眾人起哄,一定要他豬八戒背媳婦,他不肯,橫著兩手就將我抱起來,一口氣爬上三樓,一直抱到新房。
眼淚又不爭氣地左沖右突,但最終,我還是忍住了。
“你?!”他母親指著我,沒有料到我會跟她如此一頂到底,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氣得不知道說什么好。
“安麗!你怎么對你媽的?!”這時,他父親站到了他母親背后,扶住搖搖欲墜的妻子:“再怎么說她也是你長輩,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她!”
看著他父親,我的火氣稍微壓了點點:“長輩?她有長輩的樣嗎?我和老公在臥室里吵架,她一腳就踹開了房門。有這樣的長輩嗎?說的難聽一點,我們兩口子還沒怎么樣呢,要是怎么樣了,她那張長輩的臉往哪兒擱???”我的話尖酸刻薄,刺痛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我自己。
“安麗!別太過分了!是不是不想過了!”一直抱頭屈膝的童俊一下被我的話惹怒了。我對他的反應沒有絲毫驚訝,過去撿起戶口本放回抽屜,重新鎖好,鑰匙輕輕一拋,甩到了梳妝鏡前:“你們都用不著生氣,繼續睡覺。”然后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我滾!”
說完不再看任何人,徑直地抱起衣服,穿過他父母的身邊,到洗手間去換。
身后突然傳來他母親的嚎哭:“白眼狼!這就是你死活要娶的女人!她現在眼里還有誰呀?!你要收了你媽這條老命才甘心啊!”
我笑了。洗手間鏡子里的那個女人,笑得猙獰,笑得凄涼,笑得難看。
出了門,才發現自己連電話也沒帶。深夜的寒風直往人脖子里鉆。我冷得縮緊了脖子,身子一直哆嗦著。我這是要上哪里呀?環顧四周,街上靜悄悄的,間或一兩輛車疾馳而過。路燈一排排投下昏黃的燈光,拉長了我孤單的身影。搜了搜全身上下的口袋,只有二十多元,連住旅館的錢都不夠。
我看著黑魆魆的天空,沒有了主意。這才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在這個城市,除了那個不受歡迎的家,我無處可去。
怎么辦?要再厚著臉皮回去嗎?雖然房門鑰匙在衣兜里,可要是又被他盛怒的母親反鎖在門外怎么辦?電話也沒帶。真是倒霉的一天!
轉來轉去,我還是又回到了小區樓下的樹林里。在一個不容易被人注意的角落蹲了下來。管他呢,既然跟他母親終于翻臉,就不想去思考后果。
我嘆口氣坐在地上,背靠著大樹,抱緊了自己。只要天一亮,我就走出去,找個公話叫童俊出來。他把我帶到這個城市,即使要丟掉,也要讓他把我送回原位!
可是,就算回到原位,我還能跟最初一樣嗎?我還是原來的自己嗎?想到此,我終于在黑暗里放下剛才的強悍,傷傷心心地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