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黑漆抹烏的，出來洞口就敞亮太多了……巨大的明顯差異，憑生恍如隔世。

塞上東想得很好。山洞里面太黑了，以至于己方四人備受潛藏于暗中的女子偷襲，但離開了陰翳的保護，置身于天光大亮的光明之下……還能被偷襲？

還真得能。

事實告訴塞上東，足夠專業的殺手，黑色只是其一種也是最低級的保護罷了——清冷幽冥的短刀，若魑魅魍魎般神出鬼沒于自己四人股肱之間……

深受苦厄纏身般的“天喻鎖”所礙，四魔從始至終都束手束腳，完全一副普通武者掐架的樣子；而邢善頑傷在身，又有“黑菁白曜果之毒”潛伏著，也只得通靈境界樣子的武力——以一敵眾，自然堪堪就勢。

在羅弛眼里……這時看來，艾筎雪雖然同樣有著不小傷勢在身上，但卻隱隱可稱為場中諸人中最為鋒芒的存在了。

翻飛于地表深深的積雪中……時而憑清冷刀鋒現身；時而借厚重積雪化為無影，端得是神出鬼沒的可怕。

心底恨恨地碎了口——早知道四魔其實真正實力如此不趁勢，自己何不一早開溜！竟不自覺地心中暗罵起自己膽小來。

實然，這也怪不得羅弛膽小。

要知道就算是邢善在第一眼看到四魔的時候，不也是被其四人身上無端端浮現的魔氣驚駭了一身嗎？

大雪初霽的暖暖日光下，銀裝素裹的茫茫大地之上，雙方就這么像相識多年的同門師兄弟一般彼此“切磋”了起來……誰也奈何不了誰，空費氣力。

當然，往寫實了說應是“丐幫”同門——彼此破敗不堪的衣衫說了一切。

……

日光照耀下，溫度像是漸漸暖和起來……

遠方幾只麻雀不知從何地冒了出，大抵上是在找尋大雪過后的溫飽，嘰嘰喳喳地不時掠過眾人頭頂。

看著白雪映照里陷身打斗中的邢善；聽著日光晶晶下掠過頭頂的麻雀……羅弛忽然覺得這一幕好熟悉，好熟悉。

熟悉到自己死都不會忘記……

突然，脖頸傳來一陣涼晶晶的感覺！

瞬間將羅弛帶回到了那個“魂牽夢繞”而不得忘的噩夢中了……眼前一切好像隨著脖頸冰冷的觸感，憑空飛速旋轉，漸漸地變得模模糊糊……

景色一閃，眼前是一個釘頭磷磷、紋墻壁瓦的巨大建筑物里，端得像是一柄無把的紙傘，倒扣在大地之上。

裹著眾人的同時，也束縛著自己……羅弛感覺就像站在巨大紙傘的正中央，身側你來我去的是在刀劍相向、生死相斗的人，而打斗之人的四周站著評頭論足、嬉笑怒罵的牛馬驢蛇……

羅弛迫切地想要看清那些人的面孔，但看得越起勁，反而卻越不真切……抬手想要驅逐脖頸上面傳來的涼意，摸在手中有些微涼——原來是融化了的雪花。

兀地一驚！

扭頭一看，一張風情萬種、酥媚妖艷的女人臉闖入眼中！

正疑惑為什么眼前女子看得眼熟呢，女子卻邪邪一笑，扯出的眼角尾紋里是那樣的不屑、譏諷、嘲弄……

周葒！

羅弛，想起來了……

包羅萬向樓里正是周葒用冰冷的手，掐弄著自己脖頸……轉身一看，果然邢善整一個黑影，站在遠方，殺意盎然。遠方還有李玉……

猛然甩甩頭，企圖將這些幻覺祛除……抬手使勁揉了揉雙眼，再復看去籠罩在天空之上的巨大紙傘建筑已消失不見，只有大雪放晴的蒼白天空。

再看近處，周葒、李玉，以及那些圍觀的牛馬驢蛇……全已不復存在。

可邢善卻真切地存在視野里。

而天空嘰嘰喳喳的麻雀呢？

又與那些牛馬驢蛇有何不同。

不自知的情況下，羅弛已經將下唇咬得血印連連……

“停！停停！”

看著刀尖只距自己心口數寸，塞上東摸了一把冷汗。趕忙抽身后退了幾步，待來到一個自覺比較安全的位置，塞上東開口言道：

“兩位，聽爺……老夫一言，沒必要！”

塞上五魔彼此之間幾十年的默契，塞上東開口的一瞬間，塞上北會了意。此時趕忙上前一步，抬手拱了拱：

“兩位，對不住！老朽塞上北，代表我家老哥，給兩位……這位姑娘道個歉！”

混成魔頭，武力值固然重要，但這能屈能伸、能爺爺能孫子的功夫一樣不可或缺。

“是，這位姑娘，老朽有眼無珠，對方才所述胡言，在這里給你道個歉。”塞上東接著話頭沖艾筎雪說道。

來了個臺階，邢善心里算舒了口氣，拿眼瞥了一眼艾筎雪：

“嗨！不打不相識。在這荒山野地里相遇，也算是個緣。”

“桀桀，小兄弟講得有理。”

既然打下去對雙方都沒好處，何以再執意如此呢？和氣不一定生財，但起碼不會傷財。

塞上東起先揚言吃掉自己和邢善，又對自己那般穢言……艾筎雪雖然極其不愿就此作罷，但以目前的身體狀況，也唯有如此算得是上上之策——附著茫茫大雪的深山之中，而不知棲身何地，如若此時再添新傷，爭個你死我活，豈有完卵啊。

可羅弛并不這么想，若是兩方不爭斗的你死我活，豈有自己的機會？盯著塞上風胯間別著的盒子，心中攛掇起來……正欲開口說些什么呢，卻聽大雪中回蕩出三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空山絕響，四處回蕩，目不得尋聲從何來……不過，聲音的主人并不想讓眾人期待太久，很快地顯現在眾人眼前。

打眼望去，來者略有十數，衣著素凈，全然酒足溫飽模樣……與邢善這邊的乞丐裝束截然相反。

其中一個身穿藏藍色衣著的男子，單手負在身后，另一手里拖著個表盤樣子的器物，滿臉笑吟吟——顯然，剛才笑得最開心的正是他。

然未等此人再次發聲，身側卻另有一人脫口而出：

“邢善！”

緊接著，倩麗的身影便沖邢善奔來……藏藍衣著男子這才色變：

“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