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如同往日,我只是希望能快點將昨天的悲傷忘掉,所以每當我與林正樂王偉說話時,我會盡量保持微笑,不過林正樂似乎已經看穿了我的笑容,他詢問我昨日發生了什么,他說他看穿我的原因是:“你平時笑起來像個二百五,今天笑起來連五塊錢都沒有。”我實在不想與林正樂再發生口舌之爭,便直接將昨日蘇洛和我之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盤托出,他聽后只是連連點頭嘆息,沉默片刻,他也沒辦法做出什么有力的評論,最后只能悄悄對我:“感覺這種東西,很難說,反正,勝敗乃兵家常事,大俠請重新來過。”這樣游戲式的安慰,讓我聽來一點兒同情的感覺都體會不到,反到讓我覺得惡心,或是一種嘲笑。后來我在上課時卻轉念一想,愛情何嘗不像是一場游戲呢——這應該是我所謂的愛情觀吧。
戀愛游戲,通關要緊,可惜,像我這種人,選擇了困難模式。
林正樂突然推了一下我道:“下周雙休日,我們一起去培訓班報名呀。”我允諾,什么都做不好,好好學習應該可以吧?
到了周末,我與林正樂來到了培訓部,來負責老師大概三十以上四十以下年紀,是個女人,穿著樸素,眼睛放起光,好像我以為她在任何時候都盯著我看似的,她那瘦弱的身材與泛黃的皮膚在辦公室里好似盤咸菜,她見我與林正樂前來,道:“你好,有何貴干。”林正樂與我點頭回禮,之后林正樂說明了我們的來意,不過學習可以,學費不能這么快給人家,林正樂猶如領導視察一般,一本正經說要了解一下這個培訓班的大概與詳細的運營流程,那接待老師應該自知不能放過賺錢的機會,便不緊不慢與林正樂開始講解起他們的培訓班來。從一個小小語文班,擴展到其他科目,最后發展壯大成一個培訓學校,天花亂墜,在她口中,這個培訓班的師資與教學理念,已經成了宇宙先進,世界五十強培訓班,都該排得上號。
“我們的培訓班管理專業,以后加大宣傳,可以越做越大,而且老師——你看我們老師請得都是重點學校的老師……”那老師語調高亢,可是她知道知己不能失態,不然肯定有扯淡的嫌疑,所以故意壓低了語氣裝作鎮定自若,即便如此,話語中天馬行空依舊,有時說到高潮,便瞪大了眼睛像有什么東西從她身體里噴射出來似的。然后她為了能讓話題繼續下去——畢竟高潮一個,還不一定能讓人滿足,那老師又說了說這個培訓班里出來的學生:“現在我們奧教班都有人去省里比賽拿獎了,他們非常優秀,都是我們培訓部里出來的,去年我們這里中考考上重點的,比一些學校里的還多。”她的意思大概是只要來學,你也能跟他們一樣成績優異。
那老師像是個推銷員,還與林正樂暢談了他們這個培訓班的未來發展走向,說是要有一個自己的食堂,并且還要聯系網絡公司或手機公司建立一個自己的校訊通系統,林正樂大概已聽不懂那老師在說什么,卻也頻頻點頭,連連說“嗯”,之后那老師為了不讓話題深悶,還不惜講了講自己的故事。我不大愛聽這些,更何況也是跟林正樂前來,事情給他負責便好,我不愛多管閑事,便觀察了一圈自己所在辦公室,那辦公室墻上掛著幾份名單,都是這個培訓班的學生,出于好奇,我取下名單翻看起來,任由林正樂與那老師談天說地。
“我其實根本就不用出來辦培訓班,因為我爸爸做大生意的,但是我還想出來挑戰一下,我這個人是屬于比較激情的人,我還是很希望從困難中釋放自己……”我從沒見過一個人攬生意會攬得像相親一樣,說得好比自己生活在地獄不沒事找事一番還真解脫不了,即便沒有困難,也得自己制造困難,總而言之,一定是得釋放一下最真實的自己,才肯善罷甘休,我見那老師像是完成劇烈運動如釋重負,待她將這些介紹全都說完,便開始談及報名繳費的事情,林正樂在這一過程中只知說“嗯”,也不見他有如何明確的反應,見到報名表出現,這才反應過來,老師將報名表與我們看過后,也開始咨詢了我們的意向,林正樂最后都以我們身上錢不夠作理由,并對老師說“明后天再來繳費”而離開了培訓班,老師微笑點頭,送我們出了辦公室,我猜她一定會送走了我們之后唾罵了我們:“臭小子,沒錢還來。”
到了外面,我對林正樂說:“怎么樣?去嗎?”討論一番后,我們的決定自然是去,林正樂說這個培訓班他的同學就在,而且學了挺久,出于對別人的信賴,他決定也相信這個班,而我的原因是,我在墻上的名單里,見到了蘇洛。
林正樂與我說:“我早就猜到你也會跟我一起報這個培訓班。”我驚愕地看著林正樂說道:“你聽那個老師吹牛這么久,你怎么也知道蘇洛在名單上?”林正樂卻說:“什么?蘇洛也在?”
“是啊,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是用蘇洛騙我上鉤的呢……那你當初想說什么?”
“我以為你知道兩個人報名可以打折呢。”他說。
之后我們便開始了備戰中考的補習班生活,后來當我在數學補課時發現該班的任課老師是劉海之后,我便再也無法對我以后的生活有太大憧憬,而至于蘇洛,我并沒有見到她,原因大概是她的班級與我的班級培訓時間不一樣,這要我一時更加失望起來。這樣的情緒,讓我很久的補習時間里都心不再焉。林正樂有幾次沒有來上課,這也成為了我孤獨的一個原因。于是我明白許多人都只顧著自己,而大概也是因為自己太善良,注意到了別人注意不到的東西,所以自己才會痛苦吧。
在以后的時間里,我過著自己平凡的生活——生活本就是平凡的。劉海作為老師,在校外也一邊給校內的我上著課,聽著她一次次講著讀書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只為了能讓我們在中考里能考出好成績。我的生活里,除了上課外,其余的時間里已經很少與其他的事情掛上鉤。我也很少看見王偉,要不是他上課的時候能從睡夢中醒來,我差點就以為他已經羽化升天了。他有好幾次找我與林正樂排練,我們都以學習為要拒絕了他,不過王偉并不生氣,他似乎已經知道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他依舊把“算了”掛在嘴邊。我猜這么多天他每次都是孤獨地去排練室。其實細想,我們并不是王偉,沒有把音樂看得那么重要,或許在我們看來,樂隊只是一次新穎且讓人羨慕的打鬧,然而最后大家都是以考試為要。
某一天,我發現王偉已經不在教室了,甚至連排練室都沒出現他的身影,我才向林正樂問起王偉的行蹤,林正樂說他也不知道。也許他又找到了一個新的地方排練,那地方有著跟他一樣喜歡音樂的人?或者他覺得他在這個教室里太多余,自己出走了?我不得而知,只是讀著自己的書寫著自己的題。
不知上了多少天學,不知翻了多少次教科書,直到一次班隊課上,劉海告訴我們“中考的日子不遠了”,我才慢慢緩過神來。原來,我快畢業了……
好像時間讓一切都變了,又好像一切都沒變。
在這段漫長的時間里,我一直關注著蘇洛,即便她對我毫無感覺。似乎中考臨近,她也因此比以前認真起來,并且,她與潘奇的來往少了,我曾聽說她們兩個吵了一架,最后兩個人都以哭泣結束,好像她們爭吵的原因是一次值日名單里,潘奇把我的名字與蘇洛的名字寫在了一塊兒,并且用一個圈兒把我與她包住,蘇洛覺得難為情,便去找潘奇理論,于是最后演變成了朋友離散,我常聽人說兩個女人吵架會記仇一輩子,傷疤永遠會留住,即使雙方都知自己不對,但有些事情還是難以啟齒,我很想去給蘇洛一點安慰,可是我才發現我與蘇洛的隔閡比潘奇與她的還大,后來隨著中考的日子一天天靠近,我漸漸以為,只要學習成績好一點兒,好到讓全校,讓所有人都能記住我,那便順其自然地,我將會出現在她的生活中,這個想法,直至我始終都沒有變過。我的父母,不斷地在物質上給予我關愛——因為在成績上他們根本幫不到我,因此只能通過讓我吃好睡好,健康有保障,才能放心學習,我記得一次期中考,父親趕了個早起床,特意為我燒了一碗粉絲,里面還有兩個荷包蛋。因為這種老掉牙的寓意,我尷尬地吃完了粉絲和一個荷包蛋,剩下一個確實吃不下去了,父親卻厲聲對我說:“別那么多廢話,吃下去,對你沒有壞處。”于是那一次期中考試,我是撐著肚子寫完的,最后的分數連跟父親說的100分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我還記得那一次考試語文卷的作文題導語是人的懷舊情結,順著這個主題,它給了我們一個最老土的命題:我的理想。
再來說說,補習班的日子吧,劉海作為我的數學老師,可沒少給我下功夫,因為我與林正樂都是他校內的學生,所以我們便成為了他重點陪養的對象,她在校內所教的內容與在校外也都不一樣,有時我會錯誤地認為,劉海在補習班講的課更加細致,這種想法怎么能有?說不好可是劉海的師德問題。劉海對我也算不錯,我只要好好學習便是,不管那么多。
到了后來,我與林正樂的成績在補習班里突飛猛進,培訓班的老師因為見我倆成績優秀,而林正樂比我成績略好一點,那老師便找了林正樂談了一次話,談的內容無外乎重點中學的考學,林正樂考上了可以找他為這個培訓班宣傳,這老師在談話中還叫林正樂不要告訴別人,可是林正樂再怎么隱瞞,我也能猜出幾分,因為是林正樂學習上的優秀,故我心中還有些嫉妒。不過我更在乎的是,我能不能在這個培訓班里見一次蘇洛。后來,我聽說蘇洛不在這兒學習了,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這一次老天確實沒有再眷顧我。
過了不久,林正樂也沒有在培訓班補習了,不過仔細想來,我們在這個補習班已經上過很久的課了,每周固定的學習時間都快成為生物鐘了,怎么說不學就不學了呢?后來我從他口中得知的原因是他媽媽不讓他再學了。這樣一來,又剩下我一個人,好像從來都沒有人帶著我一起經歷過什么,這世間只有我一個人孤獨著。
我已想到,待以后學業結束,曲終人散,我們又將奔向何地,我曾滿懷希望地認為,蘇洛可能會在某一天突然答應我的追求,那個時候我與她的臉上一定滿是笑臉。可我仔細回想起與蘇洛在一起的畫面,卻發現并無多少,一個學期下來,我與她甚至講話都沒有超過十句,就算有也是借只筆或橡皮什么的,不屑一提,或許是我的性格所至,或許這是我的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我只會駐足觀望蘇洛的背影,不忍心打擾她,我與她沒有那么多回憶,而我喜歡將回憶美化,最后變成了愛,后來我才領悟:
從來都沒有人帶著我一起經歷過什么,這世間,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