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次日，劉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把我與那個告密者一同拉到了講臺上，。他自己也站在講臺上，語氣堅定地說：“大家看，昨天發(fā)生了一些事情，我們班韓飛同學，因為要回家，不提前通知我，就直接走了，來，你跟大家說，你回去干什么去了。”

在眾人面前，我只是知道自己臉面總算是找不回來了，已經(jīng)忘記撒謊，可后來想到自己看得那動畫加名字都不記得，只記得主人公，于是索性道：“我去看‘卡布達’了！”話音未落，全班人聲鼎沸，已亂作一團，甚至有人大喊：“卡布達我看過！也聽得有女生的聲音：“我也看過！”教室里的同學們被我一句話炸開了話匣，唯獨我旁邊的告密者與劉老師。劉老師強拍講臺桌，一聲沉重的悶響過后，同學這才稀稀落落漸漸安靜下來。劉老師繼續(xù)不緊不慢道：“那么你肯定先回去看動畫片了。跟你有共鳴的同學這么多，你們平時是不是作業(yè)都不寫就看電視了？”全班沉默不語，還有人傻愣愣地笑著，劉老師再道：“叫你們好好學習，不聽？只知道看電視看電視，電視有那么好看嗎？看電視成績能提高嗎？言歸正傳，咱們今天是要批評韓飛，因為他不遵守班級規(guī)章制度，不認真值日，跑回去看電視。韓飛，老師對你期望很高呀，你怎么可以這么不聽話，下次不許再犯了！聽到?jīng)]有？”

“聽到了。”我抬頭看了看劉老師，早已把嘴巴翹上一個弧度，變得真快！他拍拍我的背，示意我回位置就座，待我走到一半忽然叫停道：“啊！別忘了寫作業(yè)呀！你欠了好幾天了，再原諒你一次，下次交齊！”我允諾。

最后，只剩一個告密者了……

老師說話了：“說完了韓飛，咱們來說說你。雖然你沒有逃走，打掃了值日，老師很欣慰，掃得好壞姑且不論，但是老師也不會表揚你，因為這本來便是責任所在，不值得夸獎。相反，老師還得像批評韓飛一樣批評你，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你在告密，就算你弘揚了……所謂的正義吧，但是方法極為不當，手段是非常低下的，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也非常想看動畫片，但是別人看了你沒看，所以你不開心，所以你就去告密，這是屬于惡意的行為，是不知廉恥的行為！在古代告密者，幾席話就能改變歷史，例如鴻門宴，東漢末年黃巾起義，曾有一段時間，告密也納入法律中，雖然這是古時候。但在我這里，你改變不了歷史，你也改變不了我，你這么做的行為。只能算是卑劣地想拉近別人和你的關(guān)系。我可不吃這一套，你告密，我就批評你，手段卑劣，我就批評你！你倘若騙我也會批評你！”

快語連珠，真是不知劉老師在說什么玩意兒，批評一個同學都可以文縐縐扯到古代法律和典故，真是不忘年輕時候要意氣風發(fā)的本。我見他語調(diào)憤慨，腦袋上好似也滲出了幾滴汗來，開始對他口水和體力的消耗而同情上幾分，哈哈，本以為這個在講臺上被罵哭的損塞應該是我，沒想我現(xiàn)在在看著老師和另一個同學的戲。再看，劉老師這回定了定神，便又一次開口，這次他咽了咽口水，態(tài)度溫和了些。

“念在你是初犯，老師不至于追究，這次原諒你了，但是下次不許這樣了……不對，沒有下次了。以后誰也不準告密，我們班不準出現(xiàn)告密者，高密就是背叛，都聽見了嗎？”

老師已經(jīng)這張嘴臉，不會有人那么不識抬舉不應吧？最后劉老師把那個告密者哄下座位，只聽得告密那同學哭聲大作，把別班的老師都引了來，他們見到是劉老師當班，打個招呼便走開了，說來也巧，這讓人難堪的場面，被隨之而來的放學鈴打破了。

我從來都覺放學鈴聲動聽，這次比以往更美妙。劉老師也早已回到自己辦公室。教師辦公室與教室屬同一樓層，且每每放學我回家必須經(jīng)過教師辦公室，學校良苦用心，誰也不明白吧？

待我經(jīng)過辦公室的時候，只見劉老師和剛才隔壁班的老師在談話：

“易水，今天是不是又想起過去往事情緒控制不住啦？”另一老師先發(fā)話。

“哎，當年你不也寫詩與我探討文史嗎？我那點往事有什么可控不可控制的？”

“你是把那孩子想成你以前的那些好朋友了吧？”那老師把“好”字拉得極低，油腔滑調(diào)，誰都聽出來是諷刺。

劉易水老師當即拍案說：“這些壞想法，必須要讓它們被我扼死在搖籃里。”后來劉老師沉默半晌，我見他點了一支煙，他呼出了一個煙圈兒，然后用低沉的聲音繼續(xù)說：“我劉易水，摸爬滾打，碰壁這么多年，雖才疏學淺，但我知道——都說女人心機重，可男人若是耍起心機來，比女人更甚！

你知道那個哭的孩子昨天除了告密，又說了什么話嗎？他說‘老師如果你不懲罰他，那下次所有的值日我都不做了，我要讓所有的同學都不做值日了’，小小年紀，狗屁不懂還會威脅人了？”

我正聽得入神，不料后腦卻被人很很重擊了一下，雖不受傷，卻也有點兒小疼，我一轉(zhuǎn)身，便看見一張憤怒的臉。是啦，他就是告密者，那告密者緊握拳頭，敵意頗重，我正專心準備“迎戰(zhàn)”，他突然高聲大喊：“我不跟你玩！”說完，便飛奔而去。劉易水老師聞訊而來，辦公室門口除我之外四下無人，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他摸摸我腦袋，問道：“韓飛怎么了，有人欺負你了？？”我猜一定是體格健壯，疼痛早已消失，也許跟爺爺?shù)牧Φ辣绕饋恚@根本不算什么。我直言不疼，劉老師笑了，說：“那時候不早了，韓飛早點回家吧，回去要好好學習，路上注意安全，知道嗎？哦！別忘記跟你爸爸說一聲，他送的禮物，老師很喜歡！替我謝謝你爸爸啊。”

“好。”我說完便飛奔往家的方向趕。

什么禮物呀！我不知道！管他呢，回去當然得看卡布達了！

當我再一次閃過禮物這個念頭的時候，已經(jīng)是好幾天后，在家中的晚飯時間了，我只怕是自己匯報不及時，可能會闖禍，于是我假裝淡定，不屑對爸爸說，“爸爸，劉老師說謝謝你的禮物。”爸爸似乎只是翹起一邊嘴角，嗤之一笑，而后又說“好的，我知道了。”嘴巴吃了兩口飯，又極為關(guān)心地問我：“在學校里一切都還好吧？”未等我答復，他又接上話茬再說：“最近學校有什么情況，都匯報給爸爸聽一下？”

爸爸問我學校有什么情況，其實我知道，他問的并非學校，而是在學校的我的情況。不過我想自己也未做過什么錯，誠實回答會更好：“都很好，我有認真聽講！”

“好，那就好，劉老師，那個劉易水，對你還不錯吧？”爸爸說。

話題一拋，我興趣大起，激動道：“是啊，劉老師對我可好了，他常常夸獎我，還說我聽話呢？”

爸爸喜形于色，笑著說：“哦？都有什么事情呀？說出來讓爸爸知道知道。”

“前幾天我忘記掃地了，我自然不能告訴他我是為了看動畫故意跑出來的？但是劉老師原諒我了，他還把那個向他告密的人罵了一頓。”

爸爸暗地一笑，低聲道：“呵呵。”

我又接著說：“聽說那位告密的同學，回去叫家長找劉老師理論，劉老師好像又讓家長把那個他們的兒子罵了一頓呢？”

“你劉老師本事挺大呀，這對孩子心理健康發(fā)不太好吧？”爸爸又是一陣低聲吐槽。

我不理會他的評論，只是自顧自說話，“還有一次我與我同桌吵架，他把筆劃了一條線，當作自己的地盤，劉老師看到，便叫我同桌把線改一改，說是線劃著不公平，我占了可大一塊地方，把同桌氣壞了。”

“嗯，還有什么？”爸爸繼續(xù)嚼著嘴中飯菜，下咽后道。

“還有，就是我沒有寫作業(yè)，他也原諒我。”

話音剛落，爸爸的臉色頃刻大變，緊鎖著眉頭，再也沒松馳下來，對我驚訝道：“你作業(yè)沒有寫？

“是呀，好幾次他都原諒我了。”

“你好幾次沒有寫？為什么好幾次沒有寫？”爸爸一臉嚴肅，而我并看不出哪兒不對，只是覺得他語速快了些。因為還是搞不清楚狀況，我終究還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劉老師身上，爸爸胸中怒氣我是一點體會不到。“我忘了，所以沒寫。”

“你忘寫了，就不會記得補起來嗎？”

“我忘了。”

“你看電視都不會忘？寫作業(yè)都能忘了？”

“我沒有，我……我只是忘記補了。”

“劉老師沒提醒你寫作業(yè)嗎？”

“他說是說了，只不過我忘了他說叫我補作業(yè)的話了？”

父親突然拍案，吃晚飯的氣氛立馬凝重了起來。我看到坐在一旁的媽媽，什么話都沒有說，依舊吃著自己的飯菜，讓氣氛繼續(xù)凝重著。凝重，重到起不來。拍案后的父親，平緩了一會和，聲音又恢復了平靜，道：“你別強詞奪理，找借口沒有用，你自己以后小心一點，作業(yè)不做，成績上不去，這個家你也別待了！”

我不是很了解爸爸——畢竟跟爺爺生活的時間長。可是我聽得出來，爸爸這句話是認真的。他那不怒而威的眼神，像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