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洛陽身為十三朝古都，每日估摸著幾百大件明器的出土，自然也少不了類似琉璃廠，潘家園一樣的地兒。

洛陽老城十字街，業內人都叫這“鬼市”，天黑開，天明散，幾百年來，都是這個理。

那里頭，竟是些來歷不明的貨什，這倒騰的，撿漏的，什么人都往這里鉆，真貨多，假貨也不少，找著大寶的時候，他就在那里頭攢著。

”呦，老哥，你眼睛可別眨?！?

“看到沒，這多亮的黑釉中國馬，色釉濃淡變化、互相浸潤，色彩和花紋又如此流暢協調，面兒上可不多?！?

說話的年輕人看起來也就二十大幾，個子不高，塊頭不大，梳了個油頭，外西裝里襯衫的，手上大哥大明晃晃的跟磚頭似，來的時候，還拉風的騎了輛幸福一百的小摩托。

這年頭，在鬼市什么人都見得到，就這打領結穿得花里胡俏的人確實沒有。

“我說，你這也不像倒斗的啊，別拿假貨糊弄我?！蹦抢细缡掷镂锛€拿著，不住的打量著眼前年輕人的穿著。

“哎呦，我的好哥哥啊，這你說得，那要是假貨，你這一掌眼，那我不就露陷了么，你別看我穿成這身行頭，告訴你，現在祖國正處在高速發展的階段，那我們倒斗行業也得跟上時代的步伐，集團化，產業化，正規化不是。這鬼市兒，哪個不是短褂開衫的說自己是倒斗的地里人，難不成你非得我回去換一身才信？這要不是看這一大卦人，就老哥你有點眼力勁見識，那我還真沒打算出手?！?

年輕人表情真誠，大有寶劍英雄不識就算了吧，伸手想拿回物件。

“你等等”對頭的老哥躲過了年輕人伸來的手，顯然有些猶豫。

。。。。。。

而我和九爺爺站在他兩背后等了許久，見還沒繞完，終歸忍不住出言打了茬?！按髮??！?

“唉”那年輕人下意識的回了句，“心想他娘的不對，這聲音怎么越聽越熟悉?！?

那一轉身，看到我和九爺爺，頓了頓后，就跟詐了尸一樣，一聲鬼叫，然后猛的撲過來就是給我一個熊抱，他吼道：“你他奶奶的，這么多年不見，這躲背后猛的這么給我喊一嗓子，讓老子差點入了魔，壞了道行。”

打過罩面，大寶又問候起九爺爺來：”我說老頭，你帶六子這趟來洛陽觀光？還是倒騰東西來著？“

這賴大寶，怎么說，打小就天不怕地不怕來著。十幾歲的時候，就把小寶叔和九爺爺都喊叫老頭兒，要是趕上哪天觸到他龍須，那老頭前面還得加個死字。

九爺爺也不是那種非常在意繁文縟節的人，這大寶叫了他幾年老頭兒，聽著倒也習慣，他笑了笑，回了句：”我和小六子，是來帶你走的。“

”??？“大寶那嗓門不比小寶叔的”功放機“威力小，這疑問聲，都感覺吼一樣。

我在一旁腕上了他的肩，示意的捅了他一下：”走，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說事?！?

”好“想來也不是牛頭馬面，帶走就帶走吧，大寶應得爽快，回過頭，看到那個老哥還在考慮，他”哈哈“了兩聲說道：”老哥，你不用想了，寶劍贈英雄，你我都不是凡人，這黑釉馬，我就當個順水人情送給你?！?

大方？

站在一旁，我和九爺爺也是心里明白著，這大寶打讀書的時候開始，就跟著賴家村隔壁一個叫南水村里的燒窯師傅學過幾手。

那經過他手里燒出來的窯器，就唐宋元明這些，足以亂真，這賴家村里，就有好幾個被他給忽悠了的。

大寶帶著我們進了隔幾條街上的一個小館子，位置有點偏，人不多，包間看著雖說簡陋，但菜式蠻不錯的。

吃喝了幾分，九爺爺喝了大寶敬過的一杯酒，這才開口直言道：“大寶，我和小六子，打算去福建趟一趟渾水，人手不足，前頭和你父親說起過，就看你同意不同意了?！?

大寶見九爺爺干了，也是一口悶，他看了我一眼，也不避諱，直打直問道：”老頭，你是說你打算帶六子倒斗？“

我在一旁夾了兩口菜，自顧回了一句：“九爺爺開了香堂，我遞了帖，拜了師了，這次去福建，除了要在地里找件貨什，主要的還是希望能找到有關我父親失蹤的線索。”

大寶點頭，心想了想，“這他奶也沒什么不行的，在洛陽，其實自己也沒什么正事，隔三差五的就是拿幾件假貨，找幾個愣頭青給出了。那幾塊錢，也不夠自己塞牙祭，要是這倒斗，能順幾件真玩意轉手賣了，還可以瀟灑好一陣子?！?

而說到香堂，那早幾年在賴家，大寶也是被綁著入了門的，再說這眼前連墨可是自己要好的兄弟，沖這點，那這躺路就是簸箕路，那他也得走走。

大寶酒杯往我這攢了下，開口爽朗道：“行，六子你有事，我二話不說。再不，我家老老頭，不也同樣是在那事件里失了蹤么，要真能找著，我家老頭還不得八抬大轎來抬我進門?！?

這自家人也不說兩家話，九爺爺大概的和大寶說了一些倒斗可能發生的情況。

那沒說還好，喝了兩杯，大寶螃蟹一樣，直喊自己就是天王老子，那命格里坐著的是“貪狼煞星”，一副老子流氓誰都不怕的勢頭。

酒足飯飽后，我們合計了一下行程，也沒再耽誤，一拍即合的，上了發往福建地區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