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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樓外樓夢外夢
  • 繭蛹夢蝶
  • 12348字
  • 2014-02-06 20:08:26

第十章

25、賈寶玉踽踽南行,來到蘇州地面,可他并不知道此處是哪里。這天晚上,他又餓又累,早早找個地方睡下。那是個運(yùn)河堤上的一個凹坑,里面積滿枯草樹葉,睡在上面如棕棚床一樣舒服,一會,他就進(jìn)入夢鄉(xiāng)了。

人在夢里往往是幸福的,賈寶玉也是一樣。他在困途,急需人幫襯,在夢里便聽到大堤上有人走動,腳步咚咚響,忽而聽到歌聲:

走走走,游游游,

我沿著運(yùn)河往南游。

我沒有愁,我沒有憂。

…………

寶玉喊道:“那,可不是茫茫大士空空道人嗎?二仙快留步,快留步!”

他們之間隔著一片小樹林,天又黑,和尚道士看不見他,喊道:“你是什么人?若是強(qiáng)盜,我可告訴你,我有法寶,可以制你!”

“我是賈寶玉。”

道士道:“你是賈寶玉?這一路上我們遇到幾個冒充賈寶玉的,你若是真的賈寶玉,先唱個《活寶貝》歌讓我聽聽,聽見沒有?”

寶玉曉得他們手段的厲害,不敢妄動,便在凹坑里唱道:

“大觀園里活寶貝,活寶貝,

跟著二仙尋妹妹,尋妹妹,

想到林妹妹我有愧,我有愧。”

………

他用凄苦的哭聲唱著,愈唱愈傷心,唱不下去了。和尚喊道:“下一段‘大觀園里的風(fēng)流鬼,’就不必唱了,你是貨真價實的賈寶玉,出來吧!”

寶玉從凹坑里爬起來,奔上大堤,跪下道:“二位神仙救救我!”

和尚道士拉他起來,說道:“這從何說起,你竟如此潦倒,快起來。”

道士連忙掐算,自責(zé)道:“我們云游天下,救苦救難事忙,沒有顧及你了。剛才我這掐算,你到江南,應(yīng)該喜多憂少,苦頭還要吃點,但你要在美人包圍之中,喜事連連呀!”

寶玉求道:“師傅,你這在說笑,弟子快餓死了,你兜里沒有吃的東西?”

“沒有。”

“你們帶我走吧?”

和尚挺著大肚子,問道士:“道友,你再算算,我們此刻,該不該帶他上路?”

道士伸出細(xì)長的手指掐算一會,說:“卦上說,此刻不能帶他出困境,一會自有人來救他。”說完,他就拉和尚要走。

寶玉急了,說道:“你們現(xiàn)在不能救我,那我以后遇難時,你們能不能救我?”

二位神仙一對眼,說:“這你放心,只要你尋找林黛玉心誠,我們自會幫你的。如果我們不能來,你那通靈寶玉也會救你的!”

“怎么個救法?”

“危急時,你讓美人舔那通靈寶玉,它會顯靈的。”

寶玉想,如果像現(xiàn)在沒有美人在旁,或者有美人在,但人家不愿添玉,那怎么辦?他想問問二仙。可是,二仙不再回答,他倆舞袖生風(fēng),飄然升空,一轉(zhuǎn)眼就上了天空。接著,從天空傳來歌聲:

“云游化緣人自在,人自在,

不要人嫌呀,不要人愛,

行走塵世間,如在云天外。

……

…”

他們在天空飄飄忽忽一陣子,歌聲嘹嘹,如鶴而渺。

寶玉著急,道士說會有人來幫我,在這曠野的黑夜里,哪有人會來?他站在堤上,東張西望一陣子,見路上無人,河中無船,十分失望,便靠在樹根上坐下,漸漸地迷糊起來。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他忽聽水響,睜眼一看,天已微明,河邊停著一艘大船,有個大師傅在打水洗菜,弄得水嘩啦嘩啦響,把他驚醒了。這條三桅大船,黃亮,寬敞,桅桿和船樓上掛著紅燈籠,煞是氣派。寶玉不敢靠近,在愣愣地觀看。

那大師傅洗完菜,便下到小舟山板上,小舢板的后艙里養(yǎng)了好多魚,他到那里殺魚刮鱗。寶玉想,這條船必是富商,船上人不會少,廚子這么早就忙著做飯了。河上照不到曙光,他看那船,冒煙火的船樓和小舢舨上殺魚刮鱗的廚子,都成剪影。而船樓上燒火的女傭吳媽看到堤上曙光里有個青年,像是討飯的,便對舢舨上刮魚的大師傅說道:“徐師傅,你看岸上有個叫花子,你不是說缺個人手嗎,問問他愿不愿來?”

徐師傅是個中年人,人壯臉圓,臉上油光光的,連胡碴尖也油亮,他為人厚道,勤快。他聽吳媽這么一說,站起身來看,果然,在一棵開滿紫穗花的大楝樹下,呆呆的站著一個青年,衣服雖又臟又爛,人還像樣。他丟下手中刮鱗的魚,搖舢舨靠岸,然后大聲問道:“喂,我說你愿不愿來船上幫廚啊,供吃供住,不給工錢,你愿不愿意?”

寶玉想,這大概就是道士說的救我的人,便急忙走到河邊,問:“大哥,你們船去哪里?”

“蘇州。”

“你們供吃供住?”

“是的。”徐師傅說:“你干不干?”

“干。”

他拉他上舢舨,然后將舢舨搖到三桅大船后梢,說:“你上去!”寶玉腿下發(fā)抖,不敢爬船。徐師傅催道:“怎么,你膽子這么小。”他先爬上大船,然后拉寶玉上來。這時,吳媽從灶后出來,徐師付給他介紹,問:“你叫啥名字?”

寶玉想,叫賈公子不妥,叫賈寶玉容易暴露身份,又會引來吃我的肉喝我的血邪說,那么,告訴他叫啥好呢?徐師傅見他猶豫,笑道:“你不說也不要緊,就幫吳媽淘米吧!”說著,他又回到舢舨上殺魚刮鱗去了。

淘米,他不會,這可難住他了。寶玉在大觀園里過著飯來伸手,連穿衣服也是丫頭們幫他穿的。這回南下雖然吃過許多苦,吃飯是討來的,從來沒有做過飯,更沒有淘過米。吳媽見他傻站著,說:“你來燒火,我來淘米。”于是,寶玉去燒火,他想這個簡單,只要把柴禾往灶膛里塞就行了,不想,灶膛被他塞滿柴禾,只冒煙不出火,他也不管這些,見柴禾沒了,便去船后梢去抱柴禾,不想一腳踏空,人跌入河中。

吳媽見了不敢驚叫,她怕驚醒在艙里睡覺的許老爺,她捂著嘴,睜大驚恐的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徐師傅忽聽水響,見寶玉在水中掙扎,便將小船搖過去,把他撈上船來,說道:“船上不比岸上,走路小心點。”

寶玉責(zé)怪自己笨,謝了徐師傅。徐師傅拿出兩件衣服讓他換下身上濕淋淋的臟衣服,吳媽也是個好人,將他臟衣服洗了。從此,寶玉就在這家船上幫廚。他在徐師傅帶領(lǐng)下見了船主,船主許財主見徐師傅喜歡他,便問:“老徐,收下他你要做保人,如果他在船上偷我貨物,或者逃跑,我要找你算賬!”

徐師傅問寶玉:“老爺這兩條你能否做到?如能做到,我就擔(dān)保。”

“保證做到。”寶玉回答響亮。

許財主問:“你叫啥名字?”

寶玉想,不說出一個名頭是不行了,便說:“老爺,小人叫賈二。”

許財主見他老實,便吩咐徐師傅:“老徐,讓賈二先做幾天,以觀后效。”

寶玉在廚房做粗活,當(dāng)徐師傅下手,十分賣力,很快就學(xué)會劈柴燒火,淘米洗菜。徐師傅很喜歡他,把他的情況稟報給許財主,許財主決定留下他做家役。這樣,寶玉干活益發(fā)勤快,從不出艙廚,熱得滿頭大汗時,才上船后梢吹一會風(fēng)。徐師傅見他安心在此,有時上鎮(zhèn)上買菜便叫他跟著,在給前艙小姐,婆姨上菜時也叫他端菜到艙口,然后讓吳媽送到艙里。

在這期間,寶玉見前艙美女成群,有的是許財主的小妾,有的是許小姐的丫頭,還有個十幾個美女是歌妓班。寶玉想,難怪他家里買女孩都是到江南來,這里是遍地美女啊!平時,他不敢擅自到前艙來,只是在船后梢偷窺,或者聽美女們的絲竹歌舞之聲。

平時,只聞前艙美女們之聲,不見其人,偶爾有幾個美女陪許財主的女眷出來透氣,散步,但也從來不到船后梢來,她們和那前艙對寶玉來說是神秘的。有一回他端菜到艙口,想伸頭去窺看,被徐師傅扇了一記耳光,喝令道;“你找死,叫老爺知道了,非把你打死不可!”這更使寶玉感到好奇,后來吳媽告訴他,那女眷艙里住著許小姐,由姨娘陪著。許老爺把許小姐許配給蘇州閶門開布莊的錢家少爺,小姐不愿,但也無奈,她十分郁悶常想離家出走,敬佛做尼姑,許老爺令姨太太日夜陪伴,不準(zhǔn)她離船上岸,也不許她隨意出艙。小姐為何不肯嫁給錢少爺呢?她聽說錢家少爺吃喝嫖賭樣樣在行,就是不肯讀書,又不愿經(jīng)商,是個的的刮刮的白相人,因此,小姐情愿出家做尼姑也不愿嫁到錢家。許老爺怕她出走不成,便會投河,所以叮囑姨太太寸步不離跟著小姐,偶爾放小姐出艙吹風(fēng)曬太陽,姨太太也要跟著。

寶玉感到許小姐值得同情,問:“那姨太太對小姐可好?”

“姨太太沒有生育,對小姐如同已出,親熱愛護(hù)。”

他們在廚間邊干活邊閑話,徐師傅在做清湯魚圓,聽到寶玉如此問話,他一笑,這賈二是個傻子,問這話是什么意思?他那里知道,寶玉聽吳媽說許小姐的遭遇,十分同情,心有所動呀。

那天,寶玉在船后梢劈柴,忽見許小姐在姨太太陪伴下走出艙口。她一副怨怨曖曖的樣子,立于大桅之前,望著運(yùn)河岸邊的風(fēng)景。她腰細(xì)肩削,鬟鬢高聳,臉瘦嘴薄,那蒼白而瘦的形象有些像黛玉,以致寶玉呆想她莫非是黛玉化名在此?他也不敢到前艙去問,只是傻傻地望著。而那許小姐見船后梢的劈柴青年,眉目清秀,好似姑娘家一樣,便問姨娘:“那是何人?”

姨娘說:“那是廚下雜役,名字好像叫賈二。”

許小姐:“媽媽,我娘已過世你就是我的媽媽,是不是?”

姨娘感到奇怪:“小姐,這話已說過多次,今天怎么又提起來了,難道姨娘對你不親不好嗎?”

“媽媽對我如親娘一般。今天,父親不在船上,你能否把賈二叫來,我有話問他。”

“這萬萬不可,若被老爺知道了,不把我打死也把皮扒了。”

許小姐脾氣絕,主意已定,說道:“夜里,更深夜靜,你把賈二叫來,我有事托他。媽媽,你若不照我的話做,我就死給你看!”說著,她就拿起一把剪刀做戳喉頭狀。

姨媽伸手奪下剪刀,說道:“我的姑奶奶,我答應(yīng)你就是了,我答應(yīng)你就是了!”

夜里三更,姨娘叫來吳媽,說如此如此,令她把賈二領(lǐng)來。

寶玉瞞著徐師傅,跟著吳媽來到前艙,他進(jìn)了艙,姨娘令人把艙門蓋了。寶玉心懷惴惴,望著坐在燭光下的許小姐和姨娘。又不敢問,行了禮后局促不安地站著。

姨娘倒了茶端過來說:“賈二,你坐下喝茶,小姐有話問你。”

寶玉說:“小人豈敢坐下,小姐有話請問。”

許小姐見賈二一表人材,心生愛慕,問道:“你讀過書沒有?”

寶玉心里好笑,但裝傻回話:“小姐,我讀過幾年書。”

“書信往來,可來得?”

“來得。”寶玉懷疑,你要與我通訊,送情書過來?

“你琴棋書畫,可懂?”

“略知一二。”寶玉更加懷疑,難道你要與我對奕不成?

不過,說實在的,如此問話,使寶玉摸不著頭腦,不知許小姐意欲何為。其實,許小姐想與他接觸一下,看他是否可靠,然后再作道理。經(jīng)過一番攀談,許小姐覺得賈二是可托之人,夜里她挑燈夜戰(zhàn),寫了一封長信給他,請他在她被逼出嫁那天救她,讓她能逃逸。她的計謀是在出嫁的路上,她找個借口下一次轎,然后由賈二幫她逃逸,至于賈二你用何辦法幫她逃逸,請君想好寫信告知。

寶玉接到許小姐的信十分為難,他十分同情許小姐,許小姐又長得如黛心模樣,說不定就是黛玉的化身,不救她是不行的。可是,如何救她,他一時拿不出主意,想著想著,他在灶間柴堆里睡著了。恍然間,和尚道士二仙瘋瘋癲癲來了,他倆光頭跣足,嘻嘻哈哈說道:“你不必苦惱,答應(yīng)許小姐就是了,到時我們自會幫你。”

寶玉醒來,原來是和尚道士托夢給他。他對和尚道士的話篤信無疑,于是,就給許小姐寫了回信,請吳媽送去。

第二天,許財主回來,他昨天去蘇州是與布莊錢家訂女兒嫁娶日腳,雙方約定五天后是皇道吉日,錢家來迎親,這邊把姑娘送上岸。許財主把小姐婚事跟家人說了,要管家和姨娘操辦嫁妝,廚下備菜辦酒。寶玉知道此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覺得救小姐之事風(fēng)險極大,和尚道士又沒說清如何救法,他倆瘋瘋癲癲,會不會喝酒忘事,如果許小姐出嫁那天他們不來,我如何應(yīng)對,如何幫小姐逃逸?為此,他在灶間著急,常常把火燒得太旺,害得徐師傅把菜燒焦了。

徐師傅責(zé)怪他:“賈二,你看你燒火心不在焉,有心事嗎?”

他慌忙掩飾:“沒有,沒有。”

“小姐出嫁是大喜事,不要惹老爺不高興。”

“是,是。”

徐師傅邊炒菜邊說:“小姐出嫁那天,肯定要家里總管雜役跟著出行,你這兩天好好做事,到時老爺會叫你的。”

寶玉邊往灶膛里添柴邊說:“我去又沒有用,我才不去呢。”

“老爺叫你去,你敢不去?小姐陪嫁東西上百件,衣柜,箱子,奩鏡,就要幾十個人抬,還要幾個人放鞭炮,幾個人一路撒糖果。當(dāng)然,前面吹喇叭隊,鑼鼓隊,旗幟隊,抬轎子隊,送親馬隊,老爺會雇人和派他兒子侄兒的,不會讓家中奴才雜役去充數(shù)的。”

寶玉想,最好能做扶轎童子,那在救小姐時就方便了。他說:“師傅,這蘇州風(fēng)俗,扶轎童子有吧?”

徐師傅把古老肉炒熟,盛起,油光光的臉上漾起笑容,說道:“蘇州風(fēng)俗,新娘子轎旁,都是姨娘、媒婆、丫頭跟著,少年子弟騎馬相送。你想當(dāng)扶轎童子?沒戲!到時,老爺叫你抬箱子就不錯了,像我想跟去忙活也不行。”

“那為什么?”

“這廚房能少了我。”

經(jīng)過這幾句對話,寶玉增強(qiáng)了信心,屆時混在送嫁妝的隊伍里,見機(jī)行事,只要和尚道士來幫忙,準(zhǔn)能不負(fù)許小姐的重托。

辦喜事的那天,許家船隊停在港灣里,錢家迎親隊伍到了大堤上,由媒婆、保人領(lǐng)新郎官錢少爺來到三桅船樓上。這時鞭炮響起,許小姐由家人扶著出艙,錢少爺迎著走上岸,船上岸上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然后隊伍沿著運(yùn)河大堤向南行進(jìn)。

正如徐師傅所料,作為雜役家奴的寶玉被派去抬箱子,箱子有幾十只,抬箱的人形成一隊,跟在大隊后面。寶玉抬著箱子,雖不覺沉重,但也不自在,他伸頭前望,只見八人抬大紅轎子在馬隊中間,要想靠近是不可能的,他想這如何能救許小姐?他邊走邊泄氣。

迎親隊伍經(jīng)過沼澤地,蘆葦蕩,又經(jīng)過一處森林,方見一處村莊,在那莊頭不遠(yuǎn)處,又見一座尼姑庵。庵堂宏大,樹木森森,稻麥連連,好一派江南水鄉(xiāng)風(fēng)光,寶玉正在東張西望之時,前面總管家令隊伍停下,大家只得停下,有的抽煙,有的找地方解手,還有幾個找人家討水喝。寶玉放下?lián)?找一處堤坡背后小解。

一會,寶玉剛要回轉(zhuǎn),忽見許小姐在眾丫頭婆姨陪同下走向尼姑庵。他很奇怪,許小姐難道要去拜佛不成?旁邊有人說,庵里老尼慧能是她干娘,她可能去拜辭干娘。又有人說,那老尼是大灣鎮(zhèn)水月庵的慧能,許小姐曾患病,家里把她寄養(yǎng)在庵里,認(rèn)慧能為干娘,現(xiàn)在小姐出嫁經(jīng)過這里,她能不去拜辭師付嗎,不過,慧能不在庵里,我見她外出云游去了。寶玉問,那小姐到庵里做甚,那人說,也許慧能回來了呢,或者許小姐想方便呢。

一隊人馬停在路上等許小姐回來,新郎官時時命人去庵里打探。當(dāng)新郎官命后隊去庵里打探時,寶玉也跟著去了,寶玉想,如果庵里老尼姑真是大灣鎮(zhèn)尼姑庵的慧能,那他認(rèn)得,看能不能行個方便,救出許小姐。他到了尼姑庵前,見門上寫著“水月庵”三字,那庵院深邃,后院有個花園,寶玉不敢擅入,就在這時許小姐在眾人簇?fù)硐鲁鰜砹?令人奇怪的是有一僧一道一路跟隨。

在許小姐出了庵門時,總管家令人驅(qū)逐和尚道士,那和尚道土瘋瘋癲癲起來。寶玉認(rèn)得他們正是他的師付,正欲喊時,那道士作法,和尚舞袖,立刻狂風(fēng)大作,天昏地暗,對面不見人影。這時,寶玉好像聽到和尚喊道:“寶玉,快救許小姐去!”

寶玉問道:“師付,我怎么去救許小姐?”

道士說:“你趕快把衣帽脫了,脫個凈光!”

寶玉想這是為何?但他照做了,把衣帽脫了,鞋也脫了,赤條條站在風(fēng)沙里。這時,只見道士念咒,和尚舉著拂塵一掃,他立即穿戴上新娘子許小姐的錦衣風(fēng)冠,繡花皂底鞋,一陣風(fēng)把他吹進(jìn)花轎里。他急得直瞪眼,不敢聲張,只是惶恐地向轎外張望。

轎外,狂風(fēng)過后,塵埃落地。總管家查點人數(shù),只是少了雜役賈二,也就不去管他。他問媒婆丫頭,許小姐是否回到橋中,媒婆說小姐已回到轎中,蓋頭是她替小姐蓋上的,新郎官錢少爺親眼所見。總管家放心了,令迎親送親隊伍繼續(xù)沿運(yùn)河大堤前進(jìn)。他一邊走一邊想,這陣狂風(fēng)來得奇怪,前不刮后不刮偏在小姐出庵堂時刮起,刮得飛沙走石,讓人睜不開眼,會不會是尼姑庵里藏有妖魔出來追趕小姐,見小姐有眾人護(hù)著,不得下手,便把賈二攝走了……唉,回去就這樣稟報許老爺。

其實,那陣狂風(fēng)是和尚道士玩的遮眼法,在狂風(fēng)中他倆來個掉包計。當(dāng)時,他們問了許小姐的心愿,許小姐說不愿嫁到城里錢家去,她從小因病許愿,長大成人后出家做比丘尼修行,但父親不允,父親讓她認(rèn)庵里的住持慧能做干娘,在庵里點一盞長壽燈,燒一爐香,以此來了卻她的心愿。此刻,她愿出家,望神仙相助。和尚道士見她如此心誠,便一個念咒,一個揚(yáng)著拂塵,許小姐立即打轉(zhuǎn),轉(zhuǎn)得她天昏地旋,睜不開眼,待她站定睜眼一瞧,她已換了衣裳,錦衣鳳冠不知去向,身上穿的是賈二的破舊衣衫。道士說:“慧能己回來了,你拜師去吧!”

許小姐進(jìn)了庵里,拜慧能為師,改名妙心,從此,伴青燈黃卷,靜心修行。不提。

單說命運(yùn)多乖的寶玉,惶惶如熱鍋上的螞蟻,坐在轎里不知如何是好,他揭開蓋頭張望,什么都看不清,只聽人說快到了。原來,錢家有多處房產(chǎn),錢老爺讓少爺管胥口鎮(zhèn)布莊,結(jié)婚也在胥口。迎親隊伍中有人說“快到了”,就是說的胥口鎮(zhèn)。一會寶玉忽聽人聲鼎沸,鞭炮齊鳴,他想大概到了錢家了,便蓋上紅蓋頭。

接著,就有媒婆掀開轎幔,扶寶玉出來,然后由新郎官用紅綢牽著他,叉火盆,跨門坎。這時,聽人說“新娘腳好大”,他連忙將腳往后縮,用長裙遮著。他心里著急,這夜里怎么辦?不知這個錢少爺是文是武,他若是文官還好談判,他若是武將,必然被他打死不可,寶玉愈想愈急,不覺落下淚來。閑話少說,拜堂拜過,桂圓湯喝過,那喝得爛醉的錢少爺進(jìn)洞房來了,他說:“娘子,上床睡覺吧!”他揭下他的蓋頭,見他沒戴耳環(huán),耳上也無戴耳環(huán)洞孔,又看其腳比他的腳還大,驚得酒醒了一半,厲聲喝道:“你是何人,敢冒充許小姐來哄騙我?”

寶玉見事情敗露,便站起來說道:“錢公子,實不相瞞我非許小姐,至于我怎么會上轎到府上來,我也弄不清楚。”

“可是那陣狂風(fēng)把你吹進(jìn)轎里?”

“正是。”

錢少爺大驚失色:“你是妖是人?”

寶玉轉(zhuǎn)過臉來,面對面對他說:“我是人,請勿驚怕。”

錢少爺:“你是人也要捆起來再作處置,要問許家是何道理,許小姐哪里去了……你是何人?”錢少爺己語無輪次,心急火燎,對外喊道:“來人,來人,媒婆呢,快來!”

這時,媒婆被人推進(jìn)來,奇怪的是媒婆后面的一群人并非是錢家的人,而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山賊湖匪,其中一個頭扎紅巾的問道:“媒婆,這可是新娘,那可是新郎?”媒婆答應(yīng)“是”,他不問青紅皂白的,便把錢少爺捆了,嘴里塞上毛巾,又把寶玉和媒婆捆了,令人扛上,一陣風(fēng)似的奔出門外。

錢家大院里里外外都是山賊湖匪,他們點著火把,今夜洗劫胥口鎮(zhèn),首先把錢家搶了,見錢家娶媳婦便來搶新娘子。這伙山賊湖匪巢穴在太湖邊上,東庭山坳,湖上船塢都被他們占著,勢力不小。他們在胥口鎮(zhèn)劫了財物,又掄得個新娘,并把許財主船上的美女們也都搶來了。那山賊湖匪的頭兒叫席大杰,本是富家子弟,頗通文墨,愛美女,愛人材,今見搶得一個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和一群美女,便想把新娘子給傻子侄兒做媳婦,把美女們給傻侄子做小妾,因他沒有兒子,那傻侄子能生個侄孫,席家就有后了。想到這里,他便令人把新娘子和美女們用轎子抬回東庭山,第二天操辦侄兒的婚事。

寶玉得知他被山賊搶了,一直在啼哭,他想他的命真苦,千里來尋黛玉,被人販子賣到江南,又一路討飯,巧遇徐師付弄上許家樓船,在廚下幫工倒是有吃有喝,不想許小姐出嫁令他抬妝奩,被和尚道士施術(shù)男扮女妝,狂風(fēng)吹進(jìn)轎里,他本在竊喜,這樣倒可救了許小姐。在洞房里他正與錢少爺周旋之際,那曾想沖進(jìn)一伙山賊湖匪,把他擄到東庭山來了,他哭了一會,見無人理他便擦干淚水,掀掉紅蓋頭,偷窺,原來這座房屋面湖背山,山坡一片桔子樹,上面掛滿青青的桔子,湖面上羅列著大小船只,有人在岸頭織漁網(wǎng),外面男女忙碌,有人說:“憨大要討新娘子了,”接著,便有幾個愣頭青擁一個白胖少年過來,指著屋里說說笑笑,那白胖少年腦袋碩大,眼睛斜視,嘻嘻笑著,流著口水,嘴里嗚嗚說不清一個字。寶玉見了,趕緊蓋上紅蓋頭,他想糟了,難道大王要把我嫁給這個“憨大”不成?正在他疑惑之際,媒婆走過來了,她帶著丫頭婆姨趕走窗下少年,讓他們領(lǐng)那少爺?shù)絼e處去玩,她便走了進(jìn)來,原來,媒婆被席大王叫去問話,得知許小姐生得俊秀,一心向佛,便很歡喜,立即決定給他侄子操辦婚事,并令媒婆勸說許姑娘。她說席家財大勢大,岸上有山,水中有船,席老爺因膝下無子,把侄兒當(dāng)做親生的兒子一般,要把小姐配給侄子為妻,為席家傳種接代,她問:“小姐你可愿意?”

寶玉不響。

媒婆笑道:“小姐害羞,也不必說話了。你今允也罷不允也罷,都得跟席家少爺成婚,再說,那錢家少爺吃喝嫖賭,五毒俱全,那有這席家少爺老實本份,你跟席家少爺成婚,以后有得福享哩!”

寶玉只是不響,他心里苦,這時只望和尚道士趕快出現(xiàn),救他出匪窩。然而,直至拜完堂入洞房,和尚道士也沒出現(xiàn),他又在流淚了。

那憨大席少爺,懵懵懂懂,啥事不懂,席大王令人教他如何脫新娘的衣裳,如何拉新娘上床……但傻子倒底是傻子,臨上陣一樣不行,進(jìn)了洞房就要睡覺,媒人令婆姨幫忙,按住寶玉脫掉衣衫,又要脫褲子,這時,寶玉慌了,喊道:“我是男的,莫脫褲子!”

媒婆說:“那個相信,大家動手,脫她凈光,讓少爺梳弄了,老爺有賞!”

寶玉不見和尚道士來救他,又求黛玉:“你是花神,我為尋你吃盡千萬般苦,現(xiàn)在又遭此難,你快來救我!”

可是,他求來的不是黛玉,而是席大王。

26、席大王得到下人報告,說新娘子不肯脫衣上床,又說他是男的,媒婆對她也無辦法,云云。他想這是關(guān)系到席家子嗣大事,便親臨現(xiàn)場,站在窗外觀察一會,對洞房下令:“把她按倒,給我打,直至她服貼,打!”

寶玉一聽完了,他急中生智,喊道:“老爺,我是男的,真的是男的,怎么叫我脫衣上床?”

席大王一聽,便令人把寶玉帶至中堂,問:“跪下,你說你不是許家小姐,你是誰?照實招來!”

寶玉想,他真實身份不能暴露,便說:“小人姓賈名賈二,只因?qū)び巡恢?流落江湖,幾經(jīng)周折來到江南,十天前被許老爺收為家役,在廚下幫工,今日小姐出嫁,主人令我抬嫁奩,中途忽被一陣狂風(fēng)吹昏,醒來已在轎中……”

席大王說道:“這就怪了,媒婆,他說的狂風(fēng)大作,你可見著?”

媒婆不敢撒謊,她說:“老爺,是有這么一回,那風(fēng)又大又怪,吹得天昏地轉(zhuǎn),飛沙走石,小人當(dāng)時也是被吹昏過去,醒來見無異樣,那知那許小姐不知去向,這賈二坐在轎中……”

眾人驚異;不知如何是好,大王是否會殺了這個賈二?

這時,席大王瞪了一會眼睛,忽然放聲大笑,拍手叫好,說道:“你們把少爺?shù)囊律滥脦准?給賈二穿了!”

眾人瞠目,不知席大王意欲為何?原來,席大王做事向來別出心裁,出人意料,他見寶玉穿上男人衣裳,被家人帶來,他宣布道:“本大王膝下無子,常想抱個螟蛉子,這回?fù)寕€許小姐來原是給侄兒做媳婦的,不想鬧了個笑話,七錯八搭搶來個男扮女妝的小子來。”他招寶玉到身邊,對眾人說道:“他叫賈二,現(xiàn)在改名席二,是過房給我的兒子。他讀過書,識文斷字,我要栽培他做大王,眾兄弟們,你們說好不好?”

眾人拍手,大廳里一片歡呼。

席大王令寶玉道:“席二,我的兒,說幾句表表態(tài)。‘‘

寶玉在這短短幾天里,一會是男一會是女,驚驚怍怍,悲悲喜喜,弄得他難以適應(yīng),有些麻木。他訥訥地說,“感謝大王不殺之恩,還收我為子,我要忠心圖報。”說著,他跪倒磕頭,又向眾人作揖,然后站起來說:“今后希望長輩們,兄弟們,各部頭領(lǐng),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席大王指著一個扛魚叉的大胡子說:“二大王,你領(lǐng)他到山上湖上玩玩,散幾天心再說。”

大胡子領(lǐng)寶玉走了。

這里暫且把寶玉擱下,來交待一下許小姐被慧能藏于水月庵中,放出謠言說那賈二與許小姐被那陣怪風(fēng)刮到太湖里淹死了,這話傳到許老爺?shù)亩?他不相信,由于家人在船艙里搜到賈二與女兒的信函,他疑心賈二在風(fēng)中趁亂把女兒拐跑了,便派人四處搜尋,但沒有消息。于是,他轉(zhuǎn)念一想,說女兒被怪風(fēng)吹到太湖里淹死了,這樣對錢家交待反而體面,于是,他對錢家便如此作了交待,錢家也別無證據(jù),便此活此了,又托媒人給兒子另尋女家了。

許小姐決心留在庵里,慧能當(dāng)然歡喜,她給許小姐取了法名妙心,換上尼姑斜襟灰色長納衣,一雙灰布鞋子,帶發(fā)修行。許小姐本來生得標(biāo)致,這樣一變倒很清秀。她是真心向佛,每天面對青燈黃卷,敲木魚念誦。慧能怕有外人打擾,也怕許家找來,便令許小姐在后院佛堂修行,外人不得入內(nèi),那后院是個菜園,多植桃李,春天桃花灼灼,李花艷艷,一派美景,許小姐給菜園灌水,常在桃李樹下走動,對桃李青春熱烈并無感覺,她的心沉浸在虛無飄渺的經(jīng)文之中,直至桃李結(jié)果她也是這樣,神情木木,雙眼無神。

這一天,許小姐又到菜地灌水,灌水后她感到疲倦,便坐在桃樹歇息。一會,她見一僧一道到來,問她是否知道賈二的下落,她說不知,和尚告訴她,在水月庵修行只是權(quán)宜之計,不可久留,東庭山強(qiáng)盜遲早要來打劫,十分危險,你得早作打算。

許小姐問.“請大師指點,何方可以避禍?”

和尚說:”這要請道友算算。”

道士掐指一算,說道:“東北方向有一座三進(jìn)大院,里面住著幾位仙女,你若遇難,可到那里暫避。”

“如何能確定那三進(jìn)大院的方位?”

“離楓橋不遠(yuǎn)。”

“她們是仙女,會留我這凡人?”

“你不是凡人,跟她們一樣是仙女。”

許小姐感到奇怪,她剛修行如何成了仙女呢,她不相信,問道:“大師說話不是開玩笑吧,有何證據(jù)說她們和我都是仙女?”

和尚道:“這得從根源說起。”于是,他不緊不慢,娓娓道來。他說太虛幻境里靈河岸上,有棵絳珠草落了十二片葉子在地上,在將要枯死之際被神瑛侍者用甘露在灌絳珠草時,滴水救活。那十二片絳珠落葉經(jīng)過修煉,一個個都得了靈異,具有變化之功,來到人間后,有的會飛升,有的能攝物,有的會武功,有的會詩文,個個了得。但她們個個有個心愿要與神瑛侍者的化身賈寶玉戀愛一場,以報他滴水之恩。你就是那十二片落葉之一,你也必須要與賈寶玉戀愛一場,方可成事。他說:“我剛才所說,有道友為證。”

道士說:“這事就不必算了,我和茫茫大士一起把那十二片絳珠草落葉袖在袖中,撒向人間的,你是落在許大官人家的那片落葉。”

許小姐將信將疑,問道:“我跟賈寶玉素不相識,怎么去……”

和尚大笑:“賈寶玉即是賈二,你與他私通過信函是不是?”

許小姐仍不明白:“賈二如今在哪?”

道士又在掐算,說道:“他會來找你的。”

許小姐再要問時,他們舞袖生風(fēng),飄然而去。許小姐被風(fēng)吹醒,原來是在桃樹下睡著了,剛才是南柯一夢,她細(xì)想夢中和尚道士所言,仍是似信非信,也就擱在一邊,仍然專心修行,敲木魚念經(jīng)度日。

許小姐對各種佛經(jīng)都喜愛讀,而且讀時,篤信虔誠。特別是夜晚,她跪在蒲團(tuán)上,在如豆的油燈昏暗光照下,念念有辭,木魚聲遠(yuǎn)播院外,今夜她誦讀的是《三世因果經(jīng)》,在讀了“阿難頂禮合掌,繞佛三匝胡跪問訊”之后,她繼續(xù)誦讀道:

“佛告阿難言:‘于諸大弟子汝今諦聽。善哉。吾當(dāng)為汝等分明說之。是故世間一切男女貧、賤、富、貴、受苦無窮、享福、下賤皆是前生因果之報。以何所作故,先須孝敬父母,次要敬信三寶,三要戒殺放生,四要持齋布施,五要了知正道廣種后世福田。佛說因果偈曰:

富貴皆有命前世各修因

有人受持者世世福祿臻。”

許小姐在香煙繚繞中誦讀,臉色青灰,她見火花爆裂,忽有所悟,這是經(jīng)中真言;她敲木魚,感到一種神圣觸在指尖;她匍訇禮拜,感到殿堂充滿溫暖,她思緒在黑暗中摸索,驀然覺得下午二仙托夢于她,就是囑她準(zhǔn)備與神瑛侍者的化身賈寶玉戀愛一場,方可出家做尼姑或可他為。許小姐想到這里心慌意亂,爬了起來,只見明月懸天,庭中一片光明,那宿在梧桐樹上的喜鵲睡著了,在西墻上留下一個剪影。一會,水井蓋響,是誰在取水?她望去,有個穿夜行黑衣的男子翻墻進(jìn)來,在井邊喝水,她拿起一根頂門棍準(zhǔn)備自衛(wèi)。

那穿夜行黑衣的不是別人,正是賈寶玉。寶玉怎么會翻墻進(jìn)尼姑庵后院的呢?原來,席大王手下有人報告,在水月庵有個尼姑年輕貌美,被慧能藏在后院。席大王要把寶玉培養(yǎng)成繼承人,一是打劫時不讓他上前線,只讓他跟著見習(xí),二是要為他娶房媳婦,使他安心。可是,土匪山賊之家有哪家姑娘愿嫁,于是,他想最簡單的辦法是搶,一聽說手下人報水月庵有個年輕美貌的小尼姑,便派人帶寶玉來搶。但寶玉并不知此事,帶他來的兩個彪形大漢瞞著他,要他先進(jìn)庵里探看,他倆個接著就進(jìn)來。寶玉被他倆掇上墻頭翻了進(jìn)來,因取水驚動了許小姐。

這時,許小姐有點認(rèn)出他來:“你是哪一個,是不是賈二?”

寶玉見是許小姐,心里驚疑:“你是許小姐?你不是被怪風(fēng)刮到太湖里淹死了嗎,你是人還是鬼?”

許小姐見真是賈二,不再害怕,放下棍棒說:“我并沒有死,被那陣怪風(fēng)刮到庵里來了,慧能師付收我為徒,賜法名妙心。

"

寶玉笑了:“這就是了,和尚道士說讓我冒充你,穿著你的錦繡花衣,戴著你的鳳冠,坐進(jìn)橋中,抬往錢家,后又被山賊搶去,現(xiàn)出男身……正如和尚道士所言,你我有緣啊?

"

許小姐也想起和尚道士之言,她是絳珠草的落葉被神瑛侍者所救,今世她必須要報神瑛侍者化身賈寶玉的恩情,與他戀愛一場,便說:“和尚道士的話可信嗎?他們還說我是絳珠草的落葉什么的……”

“你跟不跟我走?”寶玉想帶她出庵堂。

“我得報告師付再定。”許小姐想這是大事,她不能決定。

正在許小姐猶豫時,兩個大漢翻進(jìn)墻來,不分青紅皂白把許小姐用麻袋套了,扛起就跑,一個上墻一個遞上許小姐,并招呼寶玉道:“席二兄弟,我們得勝回朝吧!”

這時,寶玉想席大王說是讓他來看望許小姐,其實是令他們來搶許小姐的,剛才同伙要他先進(jìn)庵院是探路,看看許小姐在不在,他們聽他與許小姐說話,便翻墻頭進(jìn)來了。大漢把許小姐扛上烏蓬船,取下麻袋,與寶玉一起關(guān)在艙里,撐篙搖櫓而去,月色清明,到了雞叫頭遍他們回到了東庭山下。

席大王聽人報告說神不知鬼不覺,把人掄了回來,便問道:“搶來的姑娘漂亮嗎?”

“就是上趟要搶的許小姐,陰差陽錯搶來個賈二……這許小姐生得如花似玉,大王作何打算?”

席大王笑了,摸著大胡子很是得意:“天從人愿,搶個兒子又搶個兒媳,我要抱孫子了!”接著,他下令道:“你們趕緊準(zhǔn)備辦喜酒,給他倆成婚。”

眾人喜歡,殺豬宰羊,又弄來幾筐魚,辦起酒席來。婚慶如儀,吃過喜酒,拜過堂之后,寶玉與許小姐進(jìn)了洞房。許小姐說:“仿佛一切都在夢中,那和尚道士說的話挺靈驗的。”

寶玉見她卸下頭飾,準(zhǔn)備解衣,慌忙跪下,說:“許小姐,我不是賈二,也不是他們替我改名的席二,我是京城榮國府的賈寶玉,已在家成婚,為找表妹林黛玉來到蘇州,不想弄出這么許多事來,這如何是好?”

許小姐本是一心向佛做個佛門弟子,今朝遭搶,便想起她在京城做尼姑的表姐也是被強(qiáng)盜搶走,暗然傷心,流淚道:“我們姐妹真是苦命,我的在京城做尼姑的表姐被搶,我今又遭搶,好不叫人傷心也!”

寶玉問:“你表姐叫什么名字,在哪個庵里修行?”

“我表姐少時被賣到京城,取法名妙玉,她修行的庵名好像叫什么翠櫳的,記不清了。”

寶玉想她是妙玉的表妹,這真是奇了,那妙玉帶發(fā)修行,可凡心不泯,慕他羨他的人不少,可惜她被強(qiáng)盜搶去了。如今他又與山賊把妙心搶來,應(yīng)遭天遣!他在急急思索:怎么辦?……這時,許小姐又想起和尚道士之言,她會與賈二相遇,有一段姻緣。她想一切均由天命,他要我同枕共眠,那就結(jié)為夫妻,以后再尋機(jī)逃出匪窩,去尋找父親,到蘇州過活,不過,這賈二原是大家子弟,且又有妻室,這如何是好?她便不再解衣,又羞又急地問道:“賈公子,如此這般,以后叫我如何做人啊!”

寶玉想了一想,他與許小姐同床共枕,便是對黛玉不忠。不過,現(xiàn)在他與許小姐身陷匪窩,一旦被席大王得知他倆并未同床,必遭殺身之禍。寶玉說:“我們別無辦法,也只能扮著假夫妻,過幾天,出去游玩時乘機(jī)逃跑,你去找你的父親,我去找我的林表妹,如何?”

許小姐低頭不語,前思后想了一會,哭了一會,流著淚說:“也只有按賈公子的辦法做了,我此身名節(jié)都托付給賈公子了,否則,我只有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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