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情結

中國，我為你舉杯

我在寬闊遼遠的天安門廣場

親切溫暖的人民大會堂

為你舉杯

在我驚濤拍岸的壯美山峽

白雪皚皚的珠穆朗瑪

為你舉杯

你是李白的酒壺

陶潛的菊園溫潤

古老的中國

你是敦煌壁畫的飛天

珠穆朗瑪的白雪葳蕤

人民共和的中國

你是華夏民族炎黃子孫

英勇戰斗勤勞耕耘

至今的中國

你是上頂朗朗青天

下立沉沉黃土

頂天立地的中國

中國

我為你舉杯

一個從歷史深處

走了五千年的古老民族

為你一醉

斟滿秦嶺的煙霞

斟滿五岳的巍峨

斟滿竹簡詩經的白露清霜

斟滿線裝唐風的明月光輝

斟滿九曲黃河長江萬里的濤聲

斟滿八十年的鮮花與淚水

斟滿天蒼蒼野茫茫的夜笛

還有《沁園春·雪》

沿著斧頭和鐮刀照耀過的

太陽的方向

沿著在牢房里坐過

從草原上走過

老紅軍的方向

沿著寒索橫渡過的

河流的方向

沿著駱駝隊跨越過的

大漠的方向

沿著蘑菇云穿透的

歲月的方向

沿著天山雪蓮蓬勃綻放的

高原的方向

沿著西部大開發熱氣騰騰

吶喊的方向

沿著毛主席親筆題寫的

雷鋒的方向

沿著百萬百姓佇候的

十里長街的方向

沿著華夏血脈炎黃手掌奔騰

黃土地的方向

沿著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

牧歌的方向

沿著中國人民站起來了

湘音的方向

沿著改革開放一國兩制

川音的方向

沿著法德治國三個代表

蘇音的方向

中國

我在邊防的槍尖上

村口的槌衣聲里

為你舉杯

我在聯合國的講臺上

小橋流水的潺潺聲里

為你舉杯

我在高高飄揚的五星紅旗

莊嚴提拔的國徽下

為你舉杯

我在日夜呼呼的海峽兩岸

余光中的鄉愁里

為你舉杯

我在寬闊遼遠的天安門廣場

親切溫暖的人民大會堂

為你舉杯

我在驚濤拍岸的壯美三峽

白雪皚皚的珠穆朗瑪

為你舉杯

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

廣袤肥沃的土地

和三百萬平方公里浩瀚橙藍的海面

中國

（原載《校園文化報》2001年7月，《華夏文學》2001年第七期頭條轉載）

中國樹

你就是這樣叮囑我

用一瓣瓣花開的聲音

用一陣陣沙土磨亮犁鏵的聲音

用一排排黃河號子搏擊怒濤的聲音

叮囑斂翮停云

一

是的，桃花又開了

湖畔的麥禾颼颼作響

一棵樹以三月的姿態

走進森林

我是森林的孩子

一次次把手伸進樹枝

觸摸森林的溫暖

把古樸的微笑

從去年或者更早的冬天讀起

早晨的窗子，我依次打開

平原和山地在陽光下起伏

我聆聽著海

以及海兩岸的呼喚

走近那片蔚藍

我在荷葉上看到

每個年頭的笑容

有露珠化為云彩

又有露珠散成雨霧

看到粉紅的蓮花

和潔白的甜藕

將池塘的童話

駕馭得如此嫻熟

隨風飄逝的歲月

由軀體里穿透

這種歲月

離浩瀚挺拔的村莊很近

離村夫趕牛深耕的大地很近

離光芒破空壯美奔騰的太陽很近

二

七月是太陽

冉冉升起的詩篇

我拾不盡你的核仁

掛在枝頭的果實

沉甸甸的在青紗帳的記憶力飛動

我懷著桃花的心情

與同你并肩走過積雪

又翠綠了的枝條一道

想核桃在冬天怎樣

綻放艷麗的火把

面對來時的方向

仰望若隱若現的炊煙

在一片熟悉的村莊下面

溫馨的土壤

是我的家園

我只能仰望你

以四季悄然地鮮活氣息

瞻顧廣闊遼遠的生命

記得小時候

我就是佇立在

一顆桃花的眼淚里

吹寒冷的風

淋冰涼的雨

直到后來七月的雁陣

被歷史長河釀成一杯苦澀澀的酒

長成這朵淌著眼淚

對夜繽紛的桃花

你就是這樣叮囑我

用一瓣瓣花開的聲音

用一陣陣沙土磨亮犁鏵的聲音

用一排排黃河號子搏擊怒濤的聲音

叮囑斂翮停云

當桃花終于在春風里盛開

我是否也開花了

是桃花我也是樹

月光瀉在我身上

我始終記得太陽

在東方緩緩升起的情節

隨意摘下一朵三月的桃花

抑或七月的核桃

都可以找到一個紅色的哲理

成為我大段大段

徹夜背誦的章節中

永遠凝結的一部分

三

我是從草原來

從敦煌壁畫中走來

從成吉思汗的鐵蹄聲里走來

從布達拉宮、兵馬俑的雄壯神秘而來

草原上到處長滿

一種叫做信天游的植物

我從這些水草的一段

走到另一端

并且沿著一條崎嶇長路

從一望無際的蘆葦的根部走來

我的生命源于潮濕的土地

還有冰冷的雪水

我在耕耘幾十個世紀的田野

找到了陽光和雨露

我是樹了，穿過叢林

人們在太陽的照耀下

一邊勞動一邊唱歌

曾經的記憶多么純真

是青苔遍布的古井口

是夜半火塘的油燈

是輕輕地吹的木葉

是蟋蟀嘴里流溢出的國風

這些歌聲那么親切

卻又那么遙遠

我原是

森林里的一棵樹

離開故鄉那么多年

所有的思念已變成炊煙

所有的炊煙已變成石頭

所有的石頭已變成會說話的故土

所有的故土在擺放整齊的

稻草垛旁傳遞著

一聲聲嬰兒的啼哭

穿越藍夜下廣漠的田野

穿越延河頌里飽滿的谷倉

穿越戈壁灘葳蕤枝條上

青鳥的翅膀

我的目光以千古松柏的綠意

沿著太陽的方向

飛過駱駝隊跨越的沙海

飛過穿江擺渡葫蘆酒的辣氣

飛過祖屋的門窗

落在雨點般灑向土地的汗珠里

將冬天阻隔在柵欄外面

將饑寒阻隔在紅高粱外面

將寂寞阻隔在蛇皮二胡外面

我是一棵

在森林生長起來的樹

對那片綠色的海

我有著至真至熱的感情

河水向東流

從一片森林的

古老村落潺潺流出

漸漸變深變藍，澄澈見底

星光漫出云層

風在海的上空低低飛翔

森林佇立村口，呼喚我們

我是一棵中國樹

我要回到森林中去

那里

江是長江

城是長城

歌是山歌

南方的雪是北方的雪

南方的南方

從北方的北方流來

河水淙淙

歲月從河底的鵝卵石上溜走了

水從一條河流到另一條河

我也從一個地方

流到另一個地方

我看著從故土的雪山

流來的河

流來的海

河里海里有雪山的影子

河里海里有草原的影子

四

孤獨的靈魂

踏水而歌的日子

常常想起忘不了的

譬如100多年前

發生在歐洲的一件事情

有一個法國人

他叫拿破侖

騎在阿爾卑斯山頂

用馬鞭指著遠方說

那里躺著一片沉睡的森林

讓他睡去吧不發芽

因為他一旦醒來

就將使世界震驚

森林從八十年前

漸漸蘇醒祖父

從村莊走出來

于是那些連綿清脆

愛恨一肩挑的草鞋前進的聲音

那艱難的笛聲

那小米舉著步槍

從一首長達二萬五千里的歌里

走向光輝的歲月

我便看到

遵義會議一致通過的獵獵大旗

映紅蒼天黃土

從東到西從北到南

祖父燃起了

氣勢磅礴的蠟燭

五

忽如一夜春風來的皚皚白雪

拉長梨樹的花期

鳥兒們在蓁蓁的枝葉間

跳躍像融化的溪水

和春天的云

森林佇立村口呼喚

他說這幾十年來

沒有一天不想著我們

我們都是中國的樹

八十年的豪爽八十年的歌唱

而今一枚西部的黑陶

在冥冥中沉思

高原上燃燒的野火重新點亮

壓在箱底的鄉井土漸漸豐盈

民族史詩的意蘊用親情鄉情

開始打鼓扭秧歌了

太陽越照越高越亮了

燕子一只接一只飛回

我們都是中國的樹

天地間行著

永遠不從森林中走出

即使迷路了總要回來

太陽越照越高越亮了

燕子一只接一只飛回

我面向故土面向森林

以兒子的名義

此致

敬禮

（原載《清江》2001年夏季號）

西部情歌

唱水歌的妹子

推開一扇窗戶

閱讀櫻桃樹上的歲月

你告訴了我

是什么讓你的水歌

生長成岸邊那片蒹葭

在迷人的秋夜

流淌成河

記憶中的三月

陽光照耀著水面

一直水鳥不停地歌唱

我一個人來到會唱歌的寨子

從此每年只要櫻桃花開

左一槳右一槳蕩漾的水歌

隨處可摘

三月的天空多雨

所有櫻桃都是紅紅的

唱水歌的妹子

緊握你的月鐮

割下那片歡笑

抵達黎明的唇邊

就這樣離去吧

帶走我的詩篇

水洗過的山歌

目光中的幾畝瘦地

一次次掠過你的影子

蕎麥爬滿窗臺的時候

你來信說哭嫁了

新娘還是轎子抬的

也就是從那天起

你開始圍著清茶與好酒

將藏在心中的春

溫暖一個男人的冬天

（原載《森林與人類》2000年第12期）

火塘夜話

早秋之夜水流的旁邊

煮茶的手和月色

削下竹木

一圈旱煙袋

敞開對襟衣衫圍坐火塘

講得熱氣騰騰

吊鉤上的臘肉

各個都是胖子

抖擻精神常常被

濃茶泡過的

有關賀胡子的故事

醉而大汗淋漓

聲音在火苗中跳躍

孩子們像笑開懷的土豆

細掏情節

守在門口的柴

巧眨雙眼再聽一個白

不動聲色

釅釅的歌謠

游出茶壺才飲一口

大花轎就在

裸赤著腳的妹子夢里

走得好遠

彎彎曲曲的鞋底上

彎彎曲曲的哭嫁歌

扯斷南飛雁的歸程

它們每次經過

都停留很久

隨便低一回頭

沿著吊腳樓下

青石板鋪就的小路

陣陣蛙鼓頂著秋風

懷揣嗩吶紛至沓來

香香的也聽得見

（原載《森林與人類》2000年第12期）

正月鄉村

這是一個樹兜

還笑在火里的季節

滿塘蕩漾的池水

是蝴蝶的翅膀

翻飛在春來的頭夜

澄澈的水中央

水蓮般大方美麗的情歌

低吟過了還在竹林

被山妹子噙在嘴里

依依惜別

鄉村的正月

便有很多蝴蝶

漢子們伸開手

掌心就長滿嬌羞的柳葉

這是蝴蝶在月光下

哼唱過的民謠

每天都要想

每夜都要燃燒

從吊腳樓下的竹林

到打馬回鄉的路上

（原載《華北文學報》2001年1月）

山里春秋

老牛一聲哞叫

犁破沉睡的黑土地

樸素的季節

在輕揚的竹鞭上

綻開了流動的陽光

沉甸甸的希望

鼓鼓脹痛

春天的夜晚

吊腳樓上的月色

磨亮躍躍欲試的鐮刀

一個個香甜的夢

輕輕擦拭土家漢子的額頭

呼嚕而金黃

披身太陽上坡

戴頂月亮下山

山里人的口袋

裝滿吆喝與汗水

給陰陰晴晴的日子

譜上曲就成了山歌

于是河畔的莊稼和孩子

成群結隊地走向成熟

（原載《楚天聲屏報》2000年6月）

繡

也有四季的顏色

除了淡淡的月光

和夜的聲音

無邊的羞澀

在額頭無邊地攀援

然后跌落線尖

這里的山裸露石的本色

空余歲月的掌紋

有多少顆星星

在夜空里多少年飛騰

最終燦爛成

透亮的水晶

用濕濕的眸子

托起這片心做的云

于是就重重傳來

一雙手的體溫

渴望歲月

遺落一個笑靨

哪怕是片楓葉

繡上幾行帶傷的詩句

著這幾頁羞澀的溫暖

我無法感激

這個冬季不太冷

我在原野放牧春的森林

若干年后

當我翻讀往事的影集、

改用怎樣的文字闡釋

然而謝謝是不夠的

那么請珍藏

這顆云做的心

它雖然流浪卻總被摯愛

煮的沸騰

（原載《鄉土作家》1992年2月）

石頭

在城市喧鬧的黑夜

我常記起

一些溫和的石頭

故鄉是石頭群中

笑得最端莊的一朵

透過石頭潔白的眼神

我看見里面藏著的麥粒

看見了

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

鋤頭的秋波

祖父石頭般

蹲在老屋的門前

擺弄楠竹做的煙斗

不知是否看見

石頭從屋檐下

跳上八月石榴的枝頭

或許他也沒有注意

一隊隊豐滿羞澀的稻子

站在田埂的背后

被秋風吻得風情萬種

然而紅薯已等不及

祖父那陣微笑的咳嗽

蔓下的黑土

快樂地呻吟

將蓄謀已久的愛情

燃燒進土地的陣痛

在城市喧鬧的黑夜

我常記起

一些溫和的石頭

當石頭離我遠去

我用回憶的方式

感受石頭

親切地擁抱

蹄聲如鼓的石頭

從思鄉的稿箋

鋪向祖先熏黑了的吊腳樓

（原載《土家族文學》2001年夏季號）

思鄉鳥

游子眼淚

是旅途上的露珠

綴在流浪的情感衣衫

不知不覺間

變成一行閃閃發光的紐扣

卻映出

母親的雙手

常幻想

有一個秋夜

當倦鳥飛累返林

你

坐在月下就著星光

靜讀我這顆傷痕斑駁的心

把最真的記憶打成環

放進心湖浸一浸

輕輕地

收卷

念

卷起一縷縷炊煙

剛收藏一絲

卻有更多

從指縫間溢開

向故土蔓延

（原載《桂園文學》1999年夏季號）

鄉下的玉米

你是踩著三月的淺水

來的

布谷鳥只叫了一聲

你就醒了

葫蘆掛在腰間

三月在河面上撐船

是幸福杏花落在身上

飄溢清香

吼一段山歌

聽一陣春雨

我很少感受積雪

鄉村的窗戶

始終有來自田頭

陽光的穿越

坐在窗前

也是從你的眼神

我看見種玉米的母親

常走幾十里山路賣玉米

在郵局姑娘的注視下

為寫好兒的乳名累得

淚流滿面

以及寄給我的相片

她站在你們中間

怯怯地微笑

她與你們每一個孩子合影了

在懷念炊煙的日子

你們在微寒的晨露

夜半的風里放歌

在母親樸素的風里放歌

在我的思緒里

同淚水一道放歌

我的往事太多了

無法點滴

正如我最近寫詩

學不出輕松的短句

玉米兄弟

母親在村口喚你了

你是踩著三月的淺水來的

那時候布谷鳥剛剛蘇醒

只叫了一聲

（原載《鄉土作家》2001年9月）

孤獨的貓頭鷹

為什么？

你來到這片雪地

躍動著的影子

是風將你從鄉村吹來

是那里常見并且很受歡迎

農人的孩子現在

清脆叫了

在孤獨的城市

蹲在樹梢

你為什么來到這片雪地

你的聲音曾經游過

父親緊握鐮刀的手

使他快樂你喜歡

你喜歡站在一棵樹的頂端

親切地看他

將最后一株麥穗

拾進籮筐

你是鷹

過慣了搏擊生活

便不會呈現

你也不愿

坐進精致的閨閣

傲氣十足地哼著瘦弱的情歌

你很忙你很忙

你甚至沒有時間閉上眼睛

哪怕一聲感嘆你很忙

可是

你為什么來到這片雪地

你被槍聲擊倒的剎那

憂郁的老鼠看了你一眼

又開始整理隊伍

動了動肥厚的嘴唇

差點笑出了聲

（原載《清江文匯》2001年夏季號）

西部情歌

十二月

請讓我唱一支歌

在十二月第一個早晨

我找到了

成熟的糧食和清澈的水源

趕著馬車也趕著

清澈的思想

知道西部是故鄉

那么讓我跳進這條河

讓我溯流而上

讓我撐蒿

駛向西部的情謠

雪西部的雪

你是云的女兒

冬天的歌

你是潔白的哈達

古棧道上最后一滴英雄淚

緩緩落下

比席子還大的雪花

踏過冰河

有時在深夜我會聽到

最初水流的聲音

在風的窗外翻動

肩并著肩手拉著手

成群結隊

說著話唱著歌

我想這時我便是在想你

想你的冷艷

你的空靈

想你的素雅古典

想你的純真

你的豐滿或者清貧

是的我在想你雪

想你飛翔的姿勢

想你的坦然想你的

秀美

你的微笑或者溫暖

那天山昆侖

珠穆朗瑪

那無邊無際的

胸懷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男人們枕著刀把

身上落滿了雪花

樹木和石頭

是他們的朋友

爽朗笑聲里

他們坐著吃肉仰頭喝酒

每一個漢子

都是一棵樹

每一片樹林

都是一陣風

西部漢子我問你

愿意為我唱支什么歌

你摔下酒碗

站起身說

民歌

兄弟

你民歌的聲音

和號子一樣高

你號子的聲音和

雪峰一樣高

你雪峰的聲音和

天空一樣高

十二月被雪覆蓋

第一個早晨

我站在山岡

迎風眺望

終于我找到了火紅的太陽

趕著馬車也趕著

火紅的思想

知道西部是故鄉

那么讓我走進這片土地

走進這片森林

讓我荷鋤

走向高遠的山坡

我從十二月出發

走向西部

白云滑了多久

歌聲滑了多久

西部你問我

愿意為你唱支什么歌

所有的青山都在回應

所有的綠水都在作答

沒有比你更真實又久遠的

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