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上的渡口，江南小城的青石板路濕漉漉的，映著微微的燈火。江笙拎著書箱，腳步輕緩，偶爾停下來，望向那一排排熟悉的屋檐。

她自小在這里長大，家中開著書院，幾代人都以詩書為業，門檻不高，卻有一份自成的體面。她喜歡書院門前那一棵老槐樹，春夏之交，枝葉鋪展成一片翠幕，枝頭的知了唱得聲聲入耳。

今夜，她要把書院里的一摞書冊送去城南的一戶人家，那是先生臨時托付的差事。

就在她轉過巷口時，看見了那個人。

季懷舟就站在那里。

他個頭不高不矮，面容不算俊俏，卻有一雙極清亮的眼睛，像極了夜色下的一盞燈。那盞燈不明不暗，卻穩穩地亮著，仿佛為她照路，也為她守候。

他從小就這樣，哪怕只是個小小的書童，也總在不經意的地方出現，幫她搬書、遞水、提燈，安靜得像片葉子，又固執得像根青藤。

江笙停下腳步，看著他微微彎腰替她提起書箱，那動作太熟悉了，仿佛自小到大，他就只為這一刻準備過千百次。

“我來吧。”季懷舟輕聲說，語氣一如既往的篤定而安穩。

江笙笑了笑：“真拿你沒辦法。”

他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只是步子穩健，書箱提得極牢，仿佛那不僅是書，更是他的心愿。

在這小小的渡口，在這青石板路，在這夜色下的微光里，他像是一葉舟，執意要將她渡過所有未知的河流。

那是他從小到大唯一的心愿：成為她的第一先生、第一丈夫，哪怕只要她回頭看見了自己，他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