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死了。

法醫鑒定死因是窒息。

晚上八點第一次發現尸體時，她已經離世幾個小時，腐爛的軀體散發出刺鼻的異味。

相較于伸出的長舌與扭曲的姿態，她的面容卻異常平靜，這讓守在一旁的陳曦心中首先涌起的竟是一絲怨懟。

無論如何，是窒息而死。

因為父親留下的爛攤子，陳曦甚至沒時間好好籌辦葬禮。

沒有吊唁的賓客，連只悲鳴的飛鳥都不見，該如何處理這具遺體，讓她一時陷入兩難。

就在林薇腳邊翻倒的手機突然響了，巨大的屏幕中央顯示著“秘書主任”的備注。

或許是家里以前的雇員吧，陳曦盯著手機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接了起來，把聽筒貼在右耳。

“……”

電話那頭傳來沉穩卻帶著疑惑的聲音：“今天您沒上班，也沒請假，所以打電話確認一下……”

“她死了。”陳曦的聲音有些發顫。

“嗯？”對方明顯沒反應過來。

“林薇女士，她死了。”

重復這句話時，陳曦的眼淚終于決堤，她抬頭望著遺體，眼神里充滿絕望與茫然，眨眼間，淚水就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

葬禮辦得格外冷清。在空曠無人的角落，陳曦跪在靈前，任由眼淚肆意流淌，仿佛要流盡這輩子的淚水。

她只是靜靜地盯著地面，久久沒有動彈。

林薇曾是商界精英陳建明的妻子，年輕時便嫁入豪門，過著優渥的生活。

洗衣做飯、打掃衛生這些瑣事都交給傭人，她的精力全放在聽古典音樂、看歌劇等高雅愛好上。在社交圈里，她因美貌聞名，即便曾是小有名氣的演員，也常被人稱作“名門淑媛”，對自身形象管理更是一絲不茍。

然而，當陳曦出國留學后，林薇的人生開始急轉直下。

那時陳建明的生意陷入困境，與其他蒸蒸日上的企業不同，他的公司搖搖欲墜，拖欠的債務越積越多，最終不堪重負。

就在那時，陳建明失蹤了。

丈夫下落不明，林薇抱著他留下的爛攤子，終日以淚洗面，嘴里反復念叨著“完了，全完了”。

在那段渾渾噩噩的日子里，林薇心中卻始終有一個念頭在閃爍——她渴望有一天能還清債務，讓陳曦重新拿起小提琴。

這個從未洗過碗的女人，竟然去了別人介紹的公司，做起了洗衣、洗碗、打掃衛生的雜活，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一年。

陳曦回國后，為了實現母親的心愿，白天教孩子們拉小提琴，其余時間則瘋狂地找兼職。

她想幫忙，想讓母親不再操勞，甚至不惜熬夜打工，仿佛拼了命也要撐起這個家。

可即便母女倆拼命賺錢，債務增長的速度卻快得驚人，曾經眼中充滿希望的林薇，如今只剩下無盡的淚水。

“唉……”

“不過你別擔心，別一個人扛著，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的……”

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陳曦心中滿是怨恨與痛苦，但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她用紙巾擦干臉上的淚水，閉上眼睛，把頭靠在墻上。

“噠噠噠……”

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在林薇的客廳門前停了下來。

有人來了。陳曦睜開眼睛，朝門口望去。

來人是個男人，穿著一身深色西裝，身材高大。

襯衫和西裝背心勾勒出結實的肌肉線條，他的下頜線條清晰，鼻梁高挺，一雙長眸微微上挑，帶著幾分魅惑，足以吸引不少女人的目光。

或許是因為眉骨與睫毛的陰影，讓他的眼神顯得有些冰冷，仿佛沒有任何感情，那雙深邃的黑眸落在坐在地板上的陳曦身上，帶著一絲審視。

四目相對的瞬間，陳曦本能地感到一陣寒意，背脊發涼，就像一只小動物面對頂級掠食者時的反應。

任何人看到這樣的眼神，恐怕都會有同樣的感覺。

她連忙移開視線，慢慢站起身，雙手合十，客氣地說：“我是陳曦。”

男人凝視著她，微微彎腰，隨即直起身，開口道：“我是韓澤謙。”

“……感謝您前來吊唁。”

韓澤謙沒有回應，只是緩緩掃視著靈堂，那目光像是在檢查布置是否妥當。

陳曦覺得他有些無禮，但又隱約覺得他可能就是打電話的人，于是抬頭問道：“您是秘書主任嗎？”

韓澤謙原本看向林薇遺像的目光緩緩移回陳曦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嗯？”

“……不是嗎？”

他的嘴唇微微張開，發出一聲輕笑，帶著幾分嘲弄。

陳曦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搞錯了，差點沒忍住翻白眼，好在及時克制住了。

韓澤謙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說：“我是幫你支付葬禮費用的人。”

那一刻，陳曦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林薇工作那棟豪宅的主人。

之前她把林薇的死訊告訴秘書時，對方說公司會安排葬禮，讓她不用擔心。

她早就猜到幫忙辦葬禮的人一定很有實力，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看起來三十出頭的男人。

“你本人比照片上更漂亮。”

他直白的話語讓陳曦有些尷尬，立刻警惕起來。

他微笑著，輕輕歪著頭，像是在觀察一只梳理羽毛的貓，喃喃地說：“比起哭，你笑起來應該更好看……”

陳曦皺起眉頭，想聽得更清楚些，便反問了一句，可他卻沒有回答，只是用那雙帶著探究的眼睛打量著她，眼神里充滿了懷疑。

韓澤謙盯著她的臉看了很久，似乎漸漸失去了興趣，他脫下鞋子，走進靈堂。

“我先給林薇女士上柱香吧。”

沒等陳曦回應，他便在賓客登記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從西裝內袋里掏出一個紅包放進禮金盒，然后從她身邊走過。

金黃色的香爐上插著兩根香，他用手攏了攏火苗，將香插進香爐。

自從陳建明的事業倒閉后，林薇以前的那些姐妹就都斷了聯系，這無疑是富人階層對貧窮的一種蔑視與侮辱。

在這空蕩蕩的屋子里，空氣仿佛都變得沉重起來，林薇的笑容也像是停留在過去富裕日子里的幻影。

韓澤謙對著遺像鞠了一躬，然后走到陳曦面前。

她的容貌與照片上的林薇有幾分相似，卻更多了幾分凄涼與落寞，這種獨特的氣質勾起了韓澤謙眼中隱秘的欲望。

他細細打量著陳曦的五官，嘴角微微上揚。

陳曦只覺得一陣寒意襲來，皮膚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的目光像實質一樣落在她身上，讓她渾身不自在，從臉頰到耳朵都感到發燙。

他的視線依次掃過她的脖子，甚至透過上衣仿佛要看清她的內在。

陳曦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注視，像是要逃離一般，連忙低下頭，以免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