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芒》

九月末的陽光裹著桂花香，把塑膠跑道曬得發軟。李夢瑤縮在觀眾席最后排，校服袖子卷到手肘，握著班牌的指尖沁出薄汗。廣播里正念著男子1500米選手名單，她數到第三個名字時，喉嚨突然發緊——

“高一（3）班，梁漁奇。”

人群騷動起來。李夢瑤踮腳望去，正看見跑道邊躍出一抹亮綠色。那身影像是被陽光鍍了層金邊，小麥色皮膚在綠白相間的運動服下泛著光澤，發梢被風吹得微微揚起。他彎腰系鞋帶時，后頸凸起的蝴蝶骨隨著動作輕顫，李夢瑤的班牌“咚”地撞在膝蓋上。

“又在發什么呆？”同桌小夏戳她肩膀，“聽說三班那個黑鬼去年拿了區田徑賽亞軍，今天肯定又……”

李夢瑤沒聽清后半句。梁漁奇已經站到起跑線前，舒展修長的四肢。發令槍響的剎那，他像支離弦的箭沖出去，亮綠色衣角掠過李夢瑤眼前，帶起的風卷著他身上若有若無的皂角香。

“加油！”李夢瑤突然站起來，聲音比想象中沙啞。前排同學回頭看她，她攥著班牌的手卻越收越緊。梁漁奇的身影在跑道上漸漸縮小，又在彎道處猛地放大，他的小腿肌肉繃成流暢的弧線，每一步都像踩在李夢瑤的心跳上。

最后一圈時，梁漁奇已經甩開第二名半圈。李夢瑤看見他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住，卻仍在沖刺時咧嘴笑了笑。沖過終點線的瞬間，他摘下號碼牌擦汗，目光不經意掃向觀眾席。李夢瑤慌忙蹲下，班牌“啪”地摔在地上。

“李夢瑤？”

頭頂傳來低沉的男聲。她抬頭，正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梁漁奇撐著膝蓋喘氣，胸前的號碼牌還在晃，亮綠色運動服洇著大片汗漬。李夢瑤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連對方伸出的手都不敢看。

“你班牌。”他把班牌遞過來，指節沾著跑道的紅漆。李夢瑤伸手去接，指尖擦過他掌心的薄繭，像被電流擊中般縮回。梁漁奇忽然笑了，露出顆虎牙：“小矮子，下次加油聲大點。”

李夢瑤的臉“騰”地燒起來。她看著梁漁奇轉身走向休息區，亮綠色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卻在暮色降臨時仍烙印在視網膜上。夜風卷著桂花香掠過發梢，她摸了摸發燙的耳垂，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圓框眼鏡有些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