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深淵

晚自習后的走廊彌漫著消毒水與潮濕校服混合的氣味，李雨瑤把發燙的手機塞進書包最底層。指尖殘留著按鍵的觸感，像被砂紙反復打磨過的傷口。她數著臺階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浸滿冷水的棉被上。

推開家門時，白熾燈刺得她瞇起眼睛。姐姐蜷縮在沙發角落，膝頭攤著沒寫完的病歷本，圓珠筆在“情緒低落持續時間“那欄洇出深色墨團。父親系著沾滿油漬的圍裙從廚房探出頭，蒸籠的熱氣模糊了他眼角的皺紋：“瑤瑤，嘗嘗新調的豆漿？“

“沒胃口?！八叩粜樱瑫鼛г谀镜匕迳贤铣龃潭穆曧?。經過玄關鏡子時，母親從超市帶回的促銷貼紙正貼在鏡中央——“店長推薦“四個紅字像枚鮮紅的掌印。

“又吃那么多？“母親從臥室走出來，新買的珍珠項鏈在鎖骨間晃蕩，“看看你這水桶腰，以后怎么找對象？“李雨瑤攥緊校服衣角，指甲掐進掌心。三天前閨蜜在奶茶店的話突然涌上來：“你這身衣服像麻袋，下次別和我逛街丟人了?！?

深夜，李雨瑤盯著天花板。姐姐房間傳來壓抑的抽泣，混著樓下早餐店蒸籠啟動的轟鳴聲。她摸出手機，搜索梁漁奇的賬號，對話框里那句未讀的“你好“像塊燒紅的烙鐵。當輸入框跳出“對方賬號異常“的提示時，她突然想起暴雨那天他眼底閃爍的戲謔，原來從加好友的瞬間，自己就是個笑話。

凌晨三點，李雨瑤悄悄爬起來。廚房冰柜透出幽藍的光，她掀開保溫桶，舀起一大勺白糖塞進嘴里。甜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姐姐蒼白的臉、母親嘲諷的笑、梁漁奇的頭像，還有書包里沒及格的數學試卷，像漲潮的海水漫過頭頂。她靠著冰涼的瓷磚坐下，任白糖從指縫間簌簌落下，在月光里凝成細小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