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割裂空氣的剎那，我聽見自己顱骨碎裂的聲響。

黏稠的血順著刑臺縫隙滴落，在雪地上綻開紅梅。劊子手的靴底碾過我散落的發髻，那上面還插著及笄時姑姑賞的鎏金步搖。

“徐氏女，臨刑前可還有話？“

我盯著監斬官繡著孔雀補子的官服，突然咯咯笑起來。鐵鏈隨著顫抖的身軀嘩啦作響，腕骨早已磨得見血：“告訴長平公主...她藏在佛龕第三格的紫參，我換成了七步蓮。“

監斬官手中朱筆猝然跌落。

劇痛從后頸炸開的瞬間，漫天飛雪化作灼人的熱浪。我聽見嬤嬤教認藥草的童謠，聞到玫瑰酥甜膩的香氣，最后定格在杜璟言流放那日——他拖著鐐銬回頭，皚皚雪地上蜿蜒的血跡像條紅綢帶。

“毒藥要慢...“我咬碎藏在舌底的蠟丸，“復仇要...“

再睜眼時，十五歲的月光正透過茜紗窗欞。

窗外桃花正盛，微風拂過，帶來一陣甜膩的花香。我顫抖著抬起手，看著自己肥胖卻完好無損的十指——沒有刑場上被鐵鏈磨出的血痕，沒有凍瘡潰爛的傷口。

“縣主，您醒了？“侍女春桃撩開紗帳，臉上帶著我記憶中熟悉的討好笑容，“公主殿下派人送來了新做的點心，說是小廚房特制的玫瑰酥，讓您趁熱吃呢。“

我盯著春桃手中那盤精致的點心，胃里一陣翻騰。前世的我，就是被這些“疼愛“喂成了一個連門都出不得的廢物。

“放著吧，我今日沒胃口。“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得不像話。

春桃明顯愣了一下。畢竟在所有人記憶中，長樂縣主從不會拒絕任何食物，尤其是公主賜下的。

待她退下后，我拖著肥胖的身軀艱難地挪到銅鏡前。鏡中是一張被脂肪擠得變形的臉，眼睛幾乎成了一條縫——這就是姑姑精心“養育“十五年的成果。

手指死死掐進掌心，疼痛讓我確信這不是夢。我重生了，回到了全家被滿門抄斬的三年前。

“白芨止血，朱砂安神...“我低聲念著母親教我的藥方，眼淚無聲滾落，“若有人欺你，便記住——毒藥要慢，復仇要狠。“

從那天起，長樂縣主還是那個人人嘲笑的蠢胖子，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副皮囊下藏著什么。

我偷偷減食，在夜深人靜時練習母親留下的軍中拳法；我假裝對姑姑送來的每一盤點心感恩戴德，轉頭就喂給了后院的老鼠；我用私房錢收買了府中一個被排擠的老嬤嬤，她年輕時曾是軍中醫女。

“嬤嬤，教我認藥。“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跪在老嬤嬤面前，“我要學的不只是救人。“

老嬤嬤渾濁的眼睛盯著我看了許久，突然笑了：“老奴早就等著這一天了。縣主長得真像將軍夫人。“

就這樣，我白天繼續扮演著愚鈍無知的縣主，晚上則跟著嬤嬤學習醫術與毒理。三個月過去，我已經能辨認出姑姑送來的點心中摻雜的使人嗜睡的藥材。

“縣主，長平公主邀您明日去賞花。“春桃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知道了。“我低頭看著自己已經瘦了一圈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前世這場賞花宴上，我因體胖動作笨拙，打翻了茶水弄臟了’好妹妹的裙子，從此“蠢笨如豬“的名聲傳遍京城。

“春桃，明日不用去了，讓夏杏去吧！你就好好休息一下！”

“是，縣主。”春桃，面露不悅。

但這一次，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