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鋼化玻璃上的悶響像是某種遠古巨獸的心跳，蘇晚星將聽診器從雪納瑞痙攣的腹部移開時，金屬探頭已經結了一層薄霜。

電子掛鐘顯示23:47，泛著青光的數字在潮濕空氣里暈開毛邊，診室門突然被狂風撞開的瞬間，她嗅到了咸澀的海腥味。

男人黑色風衣下擺翻涌如鴉群，懷里蜷縮的寵物犬皮毛正簌簌掉落冰晶。

“它叫糖豆。”陸沉的聲音帶著某種金屬共振，腕間機械表齒輪咬合的咔嗒聲竟與窗外雷鳴頻率一致。

蘇晚星接過犬只時瞥見表盤，北斗七星紋路下暗藏的鯨魚座星軌讓她后頸汗毛倒豎——三年前在祖父遺物里見過同樣的圖案，那張1947年的航海日志殘頁上，有人用紅墨水圈住這個星座，標注著“門扉已開”。

“體溫28.6℃，瞳孔對光反射延遲。”助理護士的聲音發顫，監護儀屏幕上的心電圖間歇性消失。

蘇晚星剪開糖豆沾滿泥漿的項圈，金屬銘牌背面蝕刻的藤蔓突然在她指尖蠕動，那些靛青色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慘白。

陸沉摘下手表放在器械臺上，齒輪轉動聲驟然尖銳。

玻璃瓶里的藍玫瑰毫無預兆地逆時針旋轉，花瓣邊緣凝結的雨珠懸浮成水晶吊墜。

“建議用四環素類抗生素。”他屈指輕叩不銹鋼臺面，震蕩波竟讓輸液架上的葡萄糖袋泛起魚鱗狀波紋。

“你怎么知道它感染了立克次體？”

蘇晚星鑷子尖端懸在犬只后腿傷口上方，鋸齒狀金屬片在無影燈下泛著氰化物特有的藍暈。

診室頂燈忽然頻閃，她看清殘片表面密布著納米級氣孔，像極了祖父研究的深海熱泉噴口樣本。

監護儀發出溺水般的警報聲，糖豆胸腔傳來冰層開裂的脆響。

陸沉突然握住她執鑷的手，皮膚溫度像剛從液氮罐取出：“蘇醫生見過逆流的海嘯嗎？”

他腕骨內側浮現出熒光藍的血管網絡，細看竟是縮小版的洋流示意圖。

玻璃瓶陡然炸裂，藍玫瑰懸浮在空中，每片花瓣都映出不同的星圖。

“血小板計數歸零！”

護士扯開急救藥品柜。

蘇晚星在晃動的光影里看見自己瞳孔變成貓科動物的豎瞳，輸液管里的血珠正違背重力倒流回針頭。

糖豆耳后新生的絨毛突然瘋長，在觸及陸沉袖扣時迸出電火花，燒焦的蛋白質味道里混著某種星際塵埃的金屬味。

暴雨聲倏然沉寂，所有雨滴凝滯在窗外。

陸沉解開襯衫第二顆紐扣，鎖骨下方嵌著枚六邊形晶體，內部封印的星云團正在超新星爆發。

“這是第127次循環。”

他指尖劃過犬只開始半透明的腹部，皮下組織里游動著磷蝦狀發光體，“你祖父沒告訴你嗎？1947年那次打撈...”

整棟樓突然傾斜十五度，蘇晚星撞翻的藥品車滾出幾支標注“地西泮”的空安瓿。

祖父保險柜最底層確實藏著個鉛盒，七歲那年她誤觸機關，盒內黑曜石板上浮動的星塵在她右手腕烙下蛇夫座疤痕。

此刻那道舊傷正滲出靛藍色組織液，與陸沉手表溢出的光霧糾纏成DNA雙螺旋。

糖豆發出高頻嗚咽，診室墻面滲出熒藍菌絲。

蘇晚星抓起祖父遺留的鈦合金解剖刀劃向虛空，刀刃竟在空氣中割出銀河狀裂痕。

陸沉突然輕笑出聲，笑聲里帶著海底兩萬米的水壓：“終于想起來了？那年你在馬里亞納海溝...”

玻璃幕墻轟然炸裂，暴雨裹挾著發光水母倒灌而入。

蘇晚星在漂浮的醫療檔案中看到自己童年照片，背景里本該是孤兒院秋千的地方，赫然矗立著刻滿星圖的青銅門。

糖豆的瞳孔擴張成黑洞，吞沒了陸沉腕表迸發的伽馬射線暴，寵物犬項圈上的金屬片開始重組，漸漸顯現出國際空間站的零件編號。

當第一個雨滴重新墜落時，蘇晚星發現自己正死死攥著氯雷他定藥盒。

糖豆的心跳穩定在120次/分，陸沉腕表顯示的時間比她手機快了23小時17分。

唯一能證明方才異象的，是窗臺上那支藍玫瑰——它此刻扎根在強化玻璃里，根系纏繞著蘇晚星藏在白大褂口袋的祖父懷表，表盤背面1918年的船錨標志正被玫瑰刺刻上獵戶座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