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的燈光罩著十張木凳，木紋被擦得發亮。老式吊扇在頭頂慢慢轉著，吹得煮關東煮的白氣晃晃悠悠飄散。

客人們挨著L型吧臺坐，胳膊肘碰著也不說話。后廚煎蛋的滋滋聲，聽得人眼皮發沉。

這里是暖夜居，我的深夜食堂。

一年前我剛畢業，無意間路過這里看到前老板正在收拾東西。也不知道這個前老板犯什么病非得把店送給我！非說跟我有緣。

經過前老板一個星期的死纏爛打，要不是最后跟我說已經在出國的飛機上了。我也不會接下他的這家店，開了這家只有十一點以后才營業的食堂。

“老板，關東煮再來一份。”

“好的。”

在一方小巧的木質托盤上，一碗精致的關東煮靜靜放置。剔透的玻璃碗，像是澄澈的湖面，將關東煮的誘人模樣毫無保留地展現。

關東煮的食材豐富且排列有序，顧客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碗關東煮，喉嚨不自覺地上下滑動吞咽口水。

顧客迫不及待的夾住一顆魚丸送到了嘴里，表情滿是滿足與愜意。

對我來說，能看到客人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就夠了。

“嘎吱”

暖夜居的木門被緩緩推開，走進來一位一頭白發，和藹可親的老人。

“張老，您來了。”

張老笑瞇瞇的沖我點了點頭，走到了自己的老位置坐下，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我身后的木桶：“還是老樣子。”

“張老，這都十二點多了，您老人家不好好睡覺天天跑我這喝啤酒算怎么一回事…”

張老不語，只是一味地對我笑。

我也習慣了，張老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別人看老，但是胃口一點不輸年輕人，每天都要在我這吃一份炸雞跟啤酒。仿佛沒有了這兩樣東西他就會徹夜難眠。

我無意識轉著左手尾戒，這是接手店鋪時在前臺鐵盒里發現的。

從柜臺拿出一個木質扎啤酒，這是我親手打造的。轉身走向一個不起眼的木桶。

我擰開木桶龍頭，黃啤酒嘩啦流進木杯。泡沫噗噗冒到杯口，遞給張老還沒等我松開手，張老就猛喝一大口，冰涼帶點木頭味，讓張老很是滿足。

長寧精釀啤酒，也是我店里的招牌之一。

“別喝那么快張老，下酒菜還沒好呢。”

“今天炸雞只要一半，再給我搭配一些其他的下酒小吃吧。”張老慢悠悠笑道。接著大口大口的喝著啤酒，讓旁邊顧客看的目瞪口呆。

“有這么好喝嗎？不就是個啤酒嗎？”

“老板！我們也來一杯！”

“還有我！還有我！”

“這邊也來一杯…”

張老的兩口啤酒下肚，也引起了其他顧客們的好奇心。張老喝酒動作仿佛就是打開酒館話匣子的開關，讓本來安靜的暖夜居也熱鬧了起來。

我拿出為張老提前腌制好的炸雞，放進了油鍋。幾分鐘后伴隨著滋啦滋啦的聲音，屬于張老的那一份美味的香氣也充斥著暖夜居，讓每個人的味蕾又多了一次新的渴望。

我把炸雞細心的切塊，裝盤，除了翅膀跟雞腿以外其他的骨頭都已被我剃掉，這樣也方便張老吃。

我把炸雞端到張老的面前，而張老把酒杯也放到我的面前：“再來一杯。”

我又打了一杯長寧精釀啤酒遞給張老，張老用筷子翻了翻盤子，看著我：“不對啊，我不是只要了半只嗎？”

“其他下酒菜一樣給您上，另外半只算我送您的，每天只為您腌一只雞，您要半只剩下半只我賣給誰去。”我打趣道。

“那其他下酒菜有什么推薦嗎？”張老問道。

“給您來點香腸怎么樣？”

“香腸嗎？可以切成章魚的樣子嗎？”

“不可以，也沒有香腸，這雞就夠了，其他的吃點素菜吧。”我笑道。

張老也早已習慣我的說話方式，等我轉身進廚房后他就自己一個人看著吧臺上方的電視。一口炸雞一口啤酒非常愜意。

雖然我這里什么都有，但是還是以中餐為主，剛好瞥見冰箱旁邊的新鮮空心菜，我有了主意。

簡單把空心菜清洗干凈后，隨意切了兩下，起鍋燒油，當感受到油溫逐漸升起，我也放了一把蒜末下去。

蒜末跳進熱油的滋滋聲里炸出焦香，我迅速把空心菜放進去煸炒。

一小把鹽巴一放，猛火爆炒十幾秒，鍋氣竄上來直沖鼻子眼，這味道我自己聞的都想吃。

“我做飯咋這么牛呢？”

只需要用鹽簡單調味，就能炒出一盤色香味俱全的長寧哥招牌空心菜。

空心菜端到張老面前，張老用筷子夾了一根菜葉，小心的放到嘴里細心品嘗。

這是張老第一次在我這里吃炸雞啤酒以外的東西，說實話我內心也有點忐忑，不知道符不符合張老的口味。

“嗯…不錯。”張老緩緩說道。

張老話落，我的心也徹底放了下來。

畢竟是老顧客了，如果讓張老吃的不滿意，不合胃口。我心里就過意不去了。

可能是酒精的陪伴，讓暖夜居的氣氛也變得嘈雜了起來，大家也都開始暢所欲言，有罵老板的，還有說家庭有多幸福的，也有講明星八卦的，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找到了自己的聊天伙伴，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老板！再來一杯！”

一位顧客興奮的把空杯子舉過頭頂，顯然一杯下去她已經有點上頭了。

我慢慢走過去接過杯子：“這個酒的度數比較高，我建議還是……”

“再來一杯！！！”

顧客直接打斷了我的話，我也沒辦法只能再去給她接一杯。

其他顧客見狀也都放開了，有的甚至杯子里還剩半杯就一口氣喝光然后讓我給他再接一杯。

暖夜居也很久沒有這么熱鬧的時候了，記得上一次還是……

暖夜居的門被緩緩打開，進來了一位一米九多穿著黑色大衣的冷漠男子。

男人進來愣了一下，顯然他的氣質跟熱鬧的氛圍有些格格不入。

“這里是…酒館？”男人低沉的聲音有些沙啞。

“不是不是，只是今晚大家喝了酒比較亢奮。”

“這里是暖夜居，一家深夜食堂，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