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二十三年的秋雨裹著未褪盡的暑氣，打在青石板上發出細碎的嗚咽。沈清梧攥著半塊桐油紙，看那墨跡在雨水里洇成猙獰的鬼爪。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混著鐵銹味在舌尖炸開——方才繼母喂她的鳩酒，終究還是沖破了那層偽裝。

“抓住她！“

三道黑影從回廊轉角包抄而來，繡春刀的寒光刺破雨幕。沈清梧踉蹌著撞開虛掩的木格窗，碎發被狂風卷得凌亂如鴉羽。她摸到窗欞上暗藏的機關，指甲在木紋里摳出深深的血痕。

“砰！“

一支響箭擦著她耳畔釘入朱漆梁柱，箭尾紅翎劇烈搖晃。沈清梧順著箭矢方向望去，只見十丈外的梧桐樹下，玄甲衛的旌旗在雨中獵獵作響。她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抓著她的手，枯枝般的手指在掌心畫了個血符：“去北邙山......找......“

“想死在本王手里？“

低沉的男聲裹著雨汽傳來，沈清梧轉頭看見騎在黑馬上的男人。他戴著銀狐面罩，玄色斗篷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玉佩撞擊的聲響像是某種冷兵器。最可怕的是那雙眼睛——隔著雨簾都能看清的冷光，像是要把人活剮了皮。

她突然笑了。這笑讓追兵的腳步一頓，也讓男人皺了皺眉。

“賞你們個全尸。“男人甩出韁繩，黑馬嘶鳴著人立而起。沈清梧感覺耳畔生風，接著是刀刃破空的聲音。她本能地閉眼，卻聽見布料撕裂的輕響與金屬入肉的悶鈍。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正跌在一堆軟綿綿的錦緞里。血腥味被龍涎香掩蓋，但那人皮手套上的金絲刺繡讓她瞳孔驟縮——那是攝政王專用的云雷紋。她剛要掙扎，忽覺腕間一涼，被玄鐵鏈鎖住了皓白的手腕。

“沈家嫡女，倒是比想象中有趣得多。“

男人摘下面罩，露出張似笑非笑的臉。沈清梧呼吸一滯。這張臉她曾在宗廟畫像上見過，劍眉星目，鼻梁挺直如昆侖雪峰，可那雙眸子......本該是帝王之相的眼睛，此刻卻盛滿陰鷙的戾氣。

“王爺想要清梧的命，直說便是。“

她昂起下巴，任由雨水順著脖頸滑進衣領。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死得痛快些。可男人突然俯身逼近，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耳畔：“我要的，可不止你的命。“

窗外驚雷乍起，照亮男人手中把玩的物件。那是一枚青銅虎符，正面刻著“鎮北“二字，背面卻烙著前朝皇族的鳳凰紋。沈清梧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這根本不是大梁的制式！

“沈家世代效忠皇室，你怎會持有前朝信物？“

男人指尖摩挲著虎符邊緣，忽然輕笑出聲：“沈丞相倒是個老狐貍，連女兒都敢用來當祭品。“他抬手扯落沈清梧的發簪，烏發如瀑散在肩頭，“不過比起用你來獻祭，本王更喜歡看你......“

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蕭景珩臉色驟變，一把將沈清梧按在榻上，指尖抵住她咽喉：“有人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