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除了你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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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風波不興水漣漪
重慶是一座美麗的城市,半座青山半座城。山與城巧妙地融合在一起,造就了山城人堅韌的性格。顧衛忠既是一名優秀的中學教師,也是一位出了名的“耙耳朵”,他坐擁高檔別墅和資產千萬的老婆,卻舍不得雇保姆,自己包攬了一切家務。
距離城區不遠,有所雅風中學,人稱貴族學校。這所學校之所以名聲在外,是因為校內嚴格的軍事化管理,還有其高昂的學費以及非富即貴的學生家長。
周五放學時分,校門口來來往往的都是些接學生的高檔轎車,道路顯得擁擠不堪。顧欣欣身著合體的校服,背著書包從校門口走出來,站在路邊左顧右盼,等待爸爸顧衛忠來接她回家。在輕風的吹拂下,她長發飄飄,裙擺飛舞,那白皙的皮膚,玉立的身姿,剪水的雙眸,很是引人注目。
“顧欣欣,你爸還沒來,我衛生都搞完了。”一個高瘦的男生走到顧欣欣的身旁,說,“你爸不知什么時候來接你,要不讓我媽送你回家吧。”這個男生叫鄒剛,是個官二代。顧欣欣瞅了一眼旁邊停著的一輛白色奧迪Q4,只見里面坐著一個染著黃頭發的中年婦女,正招手示意鄒剛快點上車。顧欣欣對鄒剛說:“謝謝你,我爸很快就會來的。你媽在叫你,你先走吧。”“那我走了。”鄒剛鉆進轎車,降下車窗沖顧欣欣擺了擺手。顧欣欣也擺了擺手,說:“再見。”
顧欣欣站在那里又等了幾分鐘,有些煩躁不安,從書包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嗲嗲地跺了一下腳,揚起柳眉自言自語:“瞧人家的父母,總是早早地來等放學,老爸你今天又遲到了五分鐘,我數到十,再不出現,我晚上絕食!”
一會兒,一輛黑色的別克小轎車在顧欣欣面前停了下來,車窗降下,一個中年男子沖她喊:“欣欣,不好意思,又來晚了!”中年男子正是顧欣欣的爸爸顧衛忠,他是一所普通中學的語文教師,工作認真,貌不驚人。每個周五放學后他會開車來接女兒回家,周日下午再送她到學校。
顧欣欣聽到喊聲沒有作答,嘟著嘴拉開后門坐在后排,顧衛忠從車內的后視鏡里看到她這個樣子,問:“欣欣,怎么不理爸爸了?”她手里玩著手機,頭也不抬地說:“你就不能早一點兒來接我,讓你女兒在路上吃灰塵,你忍心嗎?”顧衛忠微微一笑:“我不忍心啊,可沒辦法,總得等我的學生放學,我才能離校,以后你晚點兒出來,路上也堵。”顧欣欣抬了下頭,抗議:“你就知道心疼你學生,一點兒也不心疼我,哼!”顧衛忠解釋:“我那是工作,今年我教初三畢業班,特別忙,你初二了,要理解老爸。”顧衛忠苦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開著車。顧欣欣繼續玩著手機,似乎手機有什么魔力,讓她欲罷不能。
車子在一處農貿市場旁邊停了下來,顧衛忠對女兒說:“欣欣,老規矩,你在車上等我一會兒,我去買點兒菜。”顧欣欣抬起頭瞟了他一眼,說:“老爸,你怎么搞得像家庭煮夫一樣?媽媽掙那么多錢,為啥不請個保姆,還得勞您親自下廚?老規矩,我看是老古董!”顧衛忠嘿嘿一笑:“你媽倒是想請,是我不讓,四肢健全的人,何必叫人服侍。再說了,你和你媽的口味,我最了解,別人來做飯我還怕不合你們的意呢。”顧欣欣搖搖頭:“服了,喜歡自找苦吃。要快哦,別讓我等太久。”顧衛忠笑道:“好,我很快的。”
顧欣欣在車上等了將近半個小時,直到在一個手機游戲里光榮犧牲了,顧衛忠還沒回來。她抬頭望了望,正好看到顧衛忠拎著幾個塑料袋匆匆走來,距離車子十幾步時,他突然一個轉身,回頭又擠進了菜場。她不明其因,埋怨:“老爸啊老爸,逛菜場你逛出癮了,還一步三回頭,I服了YOU,難怪老媽說你沒出息,拖拖拉拉,像個老太公一樣,真是的。”
過了一會兒,顧衛忠氣喘吁吁地回到車上,把幾個塑料袋放在副駕駛座位下,嘴里嘟囔著:“欣欣,我回去燒回鍋肉、魚香肉絲、麻婆豆腐,都是你愛吃的菜。”顧欣欣沒半點興奮,反而意見挺大,說:“我在減肥,別魚呀肉呀什么的,一聽就膩味。”他沒想到女兒不喜歡吃那幾個菜,不由躊躇起來,尷尬地說:“哦,你不喜歡,那我重去買菜。”說罷作勢要下車。她連忙說:“別別,你有興趣買,我可沒耐心等,還是吃你的老字號吧,反正習慣了。”
顧衛忠系好了安全帶,發動小轎車,在菜場的人流和車流中,跟在一輛山東蒼山的小貨車后頭,慢慢前行。塞車對于他來說無所謂,反正已經習慣了。顧衛忠對女兒說:“前面那小貨車的老板我認識,他是山東蒼山人,在菜場里開店十來年了,什么老姜、大蒜、各種調料、南北貨,應有盡有,價格很公道,我是他的老顧客了。”顧欣欣撇了下嘴,說:“開店十幾年還是小店,哪有我媽厲害,不到十年就把美麗華開成了大公司。”顧衛忠笑著說:“公司的事我從不過問,都是你媽一手操辦,但我告訴你,事不分大小,做好就是成功。”顧欣欣說:“對了,老爸,剛才你都走到車跟前了,怎么轉身又回去了?”顧衛忠一笑:“出了點小意外,買好菜我一統計,發現老太太多找了我五毛錢,我就回去還給她了。”
“不就五毛錢嗎?”顧欣欣不滿地說,“你為了還五毛錢,害我等了好幾分鐘。”車子拐到了大路上,顧衛忠小心開著車,說:“那不是五毛錢的事,那是做人的誠信,不屬于自己的,不管多少都不能占為己有,何況,老太太年紀那么大還出來賣菜,說明家里不寬裕,五毛錢對我們來說沒啥用處,對她可不一樣,那錢本來就是她的,我把錢還給她,心里舒坦。看到他們,我就想起了你爺爺奶奶,在家務農,很辛苦的。”提到爺爺奶奶,顧欣欣說:“好久未見爺爺奶奶來我們家,我早就說,在家種田辛苦,搬到我們家來住,在城里過日子多好。現在我們家有錢了,不是養不起他們,讓他們在家受苦,一點兒面子都沒有。”顧衛忠苦笑著搖了搖頭,說:“他們習慣了在農村生活,不愿到城里來。”“我看不是這么簡單吧。”顧欣欣把頭往前探了探,說:“應該是我媽的緣故,你以為我不知道。在爺爺奶奶心目中,你肯定是個沒用的兒子,嘻嘻。”“不要開這種玩笑,調皮鬼!”
顧衛忠表面無所謂,而心里還是涌出了一些苦水,說:“你外公外婆是離休干部,叫他們來住些日子還不是不愿來,寧愿在小縣城養老。在一個地方生活慣了的人,都是這樣的,我們做小輩的,要尊重長輩的意愿。”
顧欣欣深知爸爸的脾氣,什么事到他嘴里都能講出道道來。她知道爸爸善良,厚道,但這個社會就認媽媽那樣強勢的,像爸爸那種老好人反而處處吃虧,爸爸在家庭中的地位就說明了一切。在家里,媽媽是皇后,自己是公主,爸爸不是皇帝,只是個勤務員。在這個軟弱的爸爸面前,她有時心里會莫名地萌發同情感,覺得爸爸很可憐,因此,她沒有繼續和他爭執,而是說:“老爸,我也長大了,有些道理我也懂,個中滋味恐怕你心里最清楚了。我決定和你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共同對抗強敵—老媽,我們是最親密的戰友!”“拜托,不要耍小性子惹你媽生氣就好,我可不想成為你的戰友。我和你媽的關系好著呢,恩愛如山,情深似海,呵呵。”顧衛忠開心地說。“虛偽,我最見不得口是心非的人!”顧欣欣見顧衛忠得意洋洋,毫不避諱地問:“老爸,難道你不覺得老媽很強勢嗎?難道你不覺得你在我老媽心中,近似于窩囊廢嗎?”“放肆!”顧衛忠突然大吼起來,自感失了態,立即緩和了語氣,“欣欣,你媽真的不容易,很辛苦的,以后不要再這樣說她,好不好?”想不到平日里軟得像棉花的爸爸也會河東獅吼,顧欣欣被震住了,說:“老爸,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是我不對,說話太大聲了,對不起。”顧衛忠回頭看了一眼女兒,眼里充滿了作為一個父親特有的慈愛。
其實,不用女兒提醒,顧衛忠心里亮堂得很。他并非不了解人情世故,只不過堅持“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處世之道,不論是在家里還是在學校,他都讓著別人。比如高級教師的職稱評比,他多次將機會讓給其他同事。他不缺錢,不缺學生的愛,對職稱看得很淡。不想為了某種功利,丟了做人的原則。
車子接近家門時,顧衛忠的手機響了,他將車子靠在一邊,一看手機,是自己的學生趙陽的母親趙文靜打來的,趕緊接了。趙文靜是一名環衛工,丈夫去世了,帶著兒子過日子,
孤兒寡母,生活很是艱難。近期因為兒子的成績下降了,她心里著急,常和顧衛忠聯系,想找出原因。這次打來電話,無疑也是為了兒子學習上的事。顧衛忠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趙陽成績下降的原因,趙文靜又心急火燎,只好安慰她說:“趙陽他媽,你不要急,學習成績也不是一蹴而就能提升的,要慢慢來,這些天我一直在關注他。你放心,我會盡到一個為人之師的責任,我的學生一個也不能落下,你放心。”趙文靜千恩萬謝一番,才掛了電話。顧衛忠長嘆:“家庭不幸,女人和孩子都受苦了。”沉默著的顧欣欣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說:“你同情他們?他們真有那么可憐嗎?”“我不是覺得他們可憐,我是覺得他們需要幫助。”顧衛忠說完放下手剎,開動車子。顧欣欣咯咯笑道:“老爸你心腸太軟了,老媽說過這是個強人的社會,你這樣會被淘汰的。”“心硬未必真男人。”顧衛忠笑了笑,繼續篤定地把著方向盤,穩穩地向前開。
車子到了院門口,顧衛忠按了一下搖控器,院門自動打開了。他把車子停進車庫,讓女兒先下車,自己拎著買來的菜進了廚房,扎上圍裙開始做晚餐。顧欣欣走進書房玩電腦。
這樣的周末,周而復始地上演,顧衛忠樂此不疲。他對女兒玩電腦的態度很開明,覺得現在是信息時代,死讀書是跟不上趟的,多了解一些新聞,多了解一些信息,對孩子還是有用。當初,他并不贊成把女兒送到那所學費又貴,管理又嚴的貴族學校去學習。那里實施的封閉式高強度的教育方式,他唯恐會扼殺孩子的個性,好在女兒非常活潑,適應性強,并沒變成考試機器。要是老婆金雪芳在家,她是不讓女兒玩電腦的,而在他看來,孩子心思不在看書上,面前放多少書也是白搭。他想:老婆這人,女兒不在家吧,牽掛得不得了,一回來,又為玩電腦之類的瑣事,兩個人針尖對麥芒,不把臉吵紅不罷休,也是煩心,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顧衛忠正忙著洗菜切菜,顧欣欣推開廚房的磨砂玻璃門,靠在門框上看著他。顧衛忠抬頭看了她一眼,微笑著問:“欣欣,發什么呆?抓緊時間玩你的電腦,你媽回來了就少玩一點兒,聽話。”顧欣欣遲疑了一下,叫了一聲:“爸。”顧衛忠停下手里的刀,不解地看著她:“寶貝,怎么啦?”顧欣欣說:“爸,我突然覺得,你扎著圍裙忙碌的樣子,好酷,像是將軍征戰在沙場。”顧衛忠笑道:“寶貝,別取笑你爸了,你爸是火頭將軍,嘿嘿。你去做你的事,飯熟了我會叫你。”顧欣欣歪著頭注視著顧衛忠,說:“老爸,你有時真的很幽默,幽默就是智慧。我今天要寫一篇作文,題目是《我的家》,我在想,主要是寫我的爸爸還是寫我的媽媽。”“肯定要寫你媽,她功勞最大。”顧衛忠毫不猶豫地說。“錯。”顧欣欣說,“小中見大,我覺得你才是最值得歌頌的,沒有你的雙手,今晚誰給我們做飯吃。”“呵呵,那就寫我嘍,別寫我做的菜不好吃就可以。”顧衛忠爽朗一笑,心情頗為舒暢。
顧衛忠感受到了女兒的變化,一股暖流在心頭涌動。女兒開始懂得體貼別人了,這是好苗頭,比她考試得一百分還讓人欣慰。
飯菜做好了,擺在精致的圓木桌上。六點鐘,金雪芳還沒回家。對于老婆不回家吃晚飯,顧衛忠早已習以為常,不過,往常她會打電話回來說一聲,今晚怎么既不回來又沒電話?她是知道女兒今天要回來。又等了一會兒,他怕女兒餓著,叫她先吃飯,她執意要等媽媽回來一起吃。
如果沒要緊事,顧衛忠從不主動打電話給老婆,他知老婆經營一家公司有多忙碌,如果她正在開會或與客戶商談,自己打電話過去會打擾她的工作。看上去他對她的工作漠不關心,實際上,這正是他對她的無限信任和由衷支持。當年她創業的時候,他把家里的全部積蓄交給她,還說,他是她永不退縮的后方,讓她大膽去嘗試,大不了再窮一次。為這事,打小就疼愛顧衛忠的姑媽靜云還特意提醒他留一手,主要是怕金雪芳把錢虧完了一家人難過日子,也怕金雪芳發達了看不起自己的老公。靜云對顧衛忠說這些話不知道金雪芳就躲在門外聽,結果鬧得很是尷尬。金雪芳是個個性特別強的人,哪里由得靜云在背后說三道四,當場就發了火:“你這個做姑媽的真是會做大,這樣挑撥離間,想害得我們分手是么?我可以這樣說,你再心壞也沒用,我和衛忠不是媒人牽的線,是兩心相悅自己談的,感情深厚得很!”靜云理虧,結結巴巴地分辯:“我,我……又有什么壞心?還不是為了侄子衛忠好,你也是知道的,他人老實……”金雪芳這下更來氣了,說:“你是說他老實,我狡猾,是么?我今天一口唾沫一顆釘,對你這個姑媽說,我金雪芳血本無歸了,去街上討飯也不會讓你的寶貝侄子受半點兒苦;我真若是發達了,他死了我也不會嫁,這下你放心了么?”“你這不是罵人嗎?你看你……”靜云晃著頭發花白的頭,不想再說。“我不是罵你侄子,我是罵我自己,罵我自己成寡婦。太氣人!”金雪芳說這話,自己氣得直流眼淚。顧衛忠見鬧成這個樣子,說:“都別說了,過頭的話,誰聽了都不舒服。”金雪芳的話極大地刺傷了靜云的心,因為她老公剛去世,成了寡婦和兒子黑皮相依為命,日子也過得不好。看在顧衛忠的面子上靜云壓住了火揮了揮手,說:“雪芳,你記住你說的話就可以,算我瞎操心,多嘴了。”
要說,金雪芳還真是嘴一張,手一雙,在她的精心策劃下,歷經坎坷,美麗華箱包公司逐漸發展壯大。在行業中立住了腳跟,有了錢,她對顧衛忠說,別干教師這行了,到公司幫幫她。顧衛忠坦誠地說,他能干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實在對經商沒興趣。她退一萬步說:“你沒興趣不要緊,當個掛名的副總,不需要做什么,這樣我臉上也有光。你還風里來雨里去教什么書,讓別人怎么看我?又不讓請保姆,我都不敢帶朋友到家里來。”顧衛忠笑著說:“要我當寄生蟲,那可不行,我的理想就是當一名學生心中的好老師,教書育人,自古就是光榮的事情嘛,你何必想那么多。”金雪芳拿他沒辦法,由了他。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六點半,金雪芳還沒回家。顧衛忠走到書房門口,見女兒正在啃餅干,說:“欣欣,你餓了就先吃吧,不用等你媽了。”顧欣欣從電腦前扭過頭說:“吃了餅干,我不餓了,還是等媽一起回來吃吧。”此時,客廳的電話鈴響了,顧衛忠小跑過去接電話。金雪芳在電話里說:“衛忠,忘記對你說,我不回來吃飯,晚上公司有個酒會,慶祝今年旗開得勝,簽下了大單。”顧衛忠頓了一下,說:“哦,那你少喝點酒。”
顧欣欣從書房里出來,揉著眼睛說:“媽還沒回來?她明明知道我今天要回來,也不早點回家,比日理萬機的總理還忙。”顧衛忠說:“今天公司有酒會,你媽剛才來電話就是說這個事,不回來吃了。”顧欣欣大叫:“哇,媽太過分了!現在才打電話過來,讓我們等了那么久!”顧衛忠忙說:“你媽事情多,忘了。我們吃飯。”顧欣欣不滿地說:“公司比家都重要啊!下次懶得等她了。”
金雪芳沒回來,顧衛忠和女兒胃口似乎都不太好,草草吃了點,便都放了碗。顧衛忠精心烹飪的幾樣拿手菜,顧欣欣的筷子只是象征性地撥了撥,基本沒吃,倒是吃了小半碗雞蛋羹。雞蛋羹是顧衛忠的絕活兒,他是擱在電飯鍋上蒸的,鮮香嫩滑,確實美味。多年的經驗,他總結出,蒸雞蛋羹不能用沸水,那會變成蛋花,也不能直接用自來水,因為自來水太硬,蒸出來的雞蛋羹在色香味上會差些,需用不高于五十度的溫開水,放少許細鹽,滴幾滴醬油,調和雞蛋,方能蒸出鮮嫩無比的雞蛋羹。顧欣欣喜歡吃,這讓顧衛忠心里頗有幾分成就感。
飯后,顧欣欣洗了澡進了自己的臥室。顧衛忠在廚房里忙完之后,在書房里看書。書房的門沒關,墻上的掛鐘指向夜間十點,金雪芳仍沒有回來。顧衛忠關了書房的燈,也到沖涼房洗了澡,披了件寬大的睡衣,坐在客廳邊看電視邊等老婆回來。可能是他太困了,也可能電視節目實在沒看頭,他斜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夜里十點半,金星大酒店的大堂內,燈火輝煌,杯盤狼藉。客人陸續散去,只有美麗華公司管理層的幾個人還留守在大廳。金雪芳喝了不少酒,臉色緋紅,腳步踉蹌,要不是銷售總監陳志雄扶著她,她都站立不穩了。
金雪芳很是興奮,對車間主管周彤說:“小周,你是高材生,今后一定要再接再厲,抓好生產,我不會虧待你。”這次酒會,來的人當中地位最低的應該就是周彤,他很少說話。論講,主管級別的領導是不可能參加這樣高檔奢華的酒會,但金雪芳特意邀請周彤參加,足見對他是另眼相看。外表堪稱丑陋的周彤頗受感動,連連點頭,說:“謝謝金總抬愛,請您放心,我定當不遺余力,效犬馬之勞。”“我相信你,是個人才!呵呵。”金雪芳笑過之后,又對會計徐潔說,“小徐啊,你聰明伶俐,在財務這塊你做得很好,一絲不茍,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繼續保持。”徐潔身材嬌小,像一朵盛開的牡丹花,被金雪芳一夸,臉頓時就紅了,靦腆地說:“金總,我會好好干的,不會辜負了你的厚望。”
“現在,美麗華可是精兵強將,前途無量,謝謝大家,辛苦了!”金雪芳大聲地說。見她這個樣子,陳志雄對著她的耳朵說:“金總,今天的酒會大家都很盡興,是不是該散了?”她擺了一下手,說:“唔,不急。小陳,今天酒會很成功,你功勞最大!”陳志雄謙恭地說:“哪里,都是金總您統籌有方,我只不過是個跑腿的。”陳志雄身高一米八幾,長相英俊,風度翩翩,業務上又是好手,公司里對他暗送秋波的女孩不在少數。金雪芳眼神迷離地看著他,說:“小陳你放心,只要你真心對我好,我會重用你的。”陳志雄微笑道:“金總,我對你忠心耿耿,你是知道的,你讓我干啥我都愿意。”“那就好。”金雪芳滿意地點了點頭,說:“要不,今天大家就玩到這里,撤。”
陳志雄和金雪芳都喝了不少酒,兩人不能開車了。陳志雄叫了輛的士,扶著半醉半醒的金雪芳上了車。他們坐在后排,陳志雄半抱著金雪芳,金雪芳并沒推開他的手,反而一副樂于享受的神態,向他身上靠得更緊了。
金雪芳是個漂亮的女人,今年四十歲,性格外向,十年前在某品牌電腦公司做銷售,被人騙走一批貨,公司要她賠償,她傾其所有也不夠貨款的五分之一,公司要報警,她情急之下,跑到長壽湖尋短見,被顧衛忠救起。顧衛忠了解到她的情況,慷慨地伸出援手,幫她脫離困境。金雪芳覺得顧衛忠外表雖然不夠瀟灑,但心地善良,一來二去,兩人建立了戀愛關系。婚后,金雪芳進了一家皮革制品公司做銷售,四年后出來單干,創辦了美麗華箱包公司,一路順風順水,如今資產已達數千萬。
金雪芳感激顧衛忠,但兩人的夫妻生活可謂波瀾不驚。金雪芳把主要精力投入在公司經營上,顧衛忠把精力傾注在教學工作上,兩人的交集很少。金雪芳早出晚歸,夫妻倆在家里相聚的時間并不多,交流也很少。顧衛忠似乎很滿足于現狀,不但全力支持妻子創業,還包攬了幾乎所有家務活。婚后不久,女兒欣欣的出生,給他們帶來了歡樂,但好景不長,金雪芳似乎天生是個工作狂,女兒滿月就去公司了,而照顧女兒的責任,就落到了顧衛忠的肩上。顧衛忠的母親朱梅花與金雪芳關系不好,老人從鄉下跑來幫忙帶孫女,沒有好臉色看,也是呆不下去。欣欣滿了周歲,朱梅花便堅決要走,回到了鄉下。這可苦了顧衛忠,既要備課,又要照看孩子,還要做家務,夜里連覺都睡不好,那時不得不請了一個專職保姆來帶欣欣。當欣欣到了上學的年齡,顧衛忠把保姆辭掉了,自己來操持家里的一切事務。饒是如此,金雪芳對他沒有一句安慰的話,還說她的公司正處于發展的關鍵期,她一年賺的錢,比他多幾十倍,家務事完全可以請個保姆來做,他不愿請純粹是思想老舊,怨不得別人。
陳志雄今年二十八歲,是金雪芳去年從其它公司挖過來的銷售人才,年薪五十萬聘請,一年公司提升了五百萬的銷售業績,金雪芳可謂是知人善用。她本是銷售出身,所以對表現優異的陳志雄很是欣賞,也很器重他,委任他為公司的銷售總監。陳志雄也需要用金錢來證明自己,這個社會,沒錢連女朋友都留不住。他的前女友葛小玲是個時裝模特,人長得漂亮,與港姐李嘉欣有些神似。兩人談戀愛時海誓山盟,但最終她還是覺得他賺不到錢而遠走高飛,跟一個土得掉渣的建筑老板跑了,就因為人家一年能賺幾百萬。這種情形,陳志雄想恨她都恨不起,現實就是現實,誰叫自己是個窮光蛋呢。現在他有了錢,腰板硬起來了,如果再見到葛小玲,就用錢砸她,看她有何表現。
上個月中旬,金雪芳與陳志雄一同到成都出差,參加一個頒獎會。說穿了,就是花錢買個獎,中國箱包協會頒發的中國百家誠信民企金獎,花了十萬塊。金雪芳本來對這類獎項不感興趣,前幾年曝光的全國牙防組的什么認證,成為笑柄,她只想做好產品質量,以質量贏得口碑,但陳志雄建議她花點錢買個獎,企業不吃虧,現在的消費者都認金字招牌,人家假將軍行騙為何屢屢得手,就因為他能拿出唬人的軍功章。基于花錢不多,金雪芳也就同意來領這個獎。
當天晚上,兩人逛了春熙路,還喝了點酒。陳志雄說:“金總,你不但漂亮,還很高貴。”金雪芳說:“歲月不饒人,我今年四十了,老了,你就別恭維我了。”陳志雄說:“不是恭維,是我的真心話。金總,你身材勻稱,皮膚白皙,氣質高雅,看上去頂多三十出頭,你體現出來的韻味,是那些初出茅廬的小姑娘望塵莫及的。”金雪芳笑靨如花,說:“小陳,你可真會說話,我喜歡。”陳志雄一把捉住她的手,裝作誠懇的樣子說:“金總,你在我心目中就是完美的女神,我愿意為你赴湯蹈火,肝腦涂地!”金雪芳微微一笑,沒有掙脫他的手,他順勢抱住了她。
在遠離家鄉遠離親人的地方,人最容易出軌,兩人開了房。陳志雄給她帶來了從未體驗過的激情,她陶醉其中,流連忘返。她和丈夫顧衛忠的夫妻生活乏善可陳,一個月也就草草了之兩三次,她幾乎默認自己是女強人,是性冷淡,可是,陳志雄打開了她欲望的閘門,點燃了她封存已久的情欲之火。直到回了重慶,他們的關系才有所收斂。女人都愛面子,何況她是身家千萬的女老板,她不想讓人說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酒會散了,在送金雪芳回家的途中,陳志雄在出租車上對她動手動腳,也就不足為奇了。只是可憐了顧衛忠,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苦等著老婆早點回家,心里還很焦急,生怕她喝多酒傷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