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的虹膜在門禁掃描儀前停留了0.3秒，這個微小的延遲讓他后頸泛起冷汗。玻璃幕墻折射的晨光像液態汞，在“天穹科技“四個鈦合金大字上流淌。他下意識轉動左手小指，植入生物芯片的位置傳來灼痛——這是連續第三周被系統判定為“低效能個體“。

電梯轎廂的鏡面映出二十八張同樣蒼白的臉。當樓層顯示屏跳至37時，程野的西裝下擺突然被機械臂夾住。清潔機器人圓潤的殼體閃過藍光，用合成女聲播報：“檢測到冗余代碼殘留，建議立即清除。“

會議室里漂浮著三十七個全息投影窗口。首席技術官林曼聲的虛擬形象正在分解代碼模塊，她的納米級渲染精度讓發絲間流動的量子密鑰都清晰可見。“本月代碼審查重點在于優化人力資源。“她將程野設計的分布式架構拖進回收站，“就像淘汰冗余進程。“

程野的機械腕表突然震動，表面浮現妻子三年前最后的留言：「今晚手術取消」。他握緊拳頭，指甲陷進植入芯片的疤痕。真實肉體的疼痛讓他清醒，在全員靜默中站起身：“這套架構能防御每秒三百萬次的概念型攻擊...“

“程工。“林曼聲切斷他的語音權限，虛擬睫毛在數據流中顫動，“您需要明白，現在連DDoS攻擊都要講ROI了。“會議室響起零星笑聲，有人將他的頭像拖進寫著“遺產代碼“的文件夾。

午后的陽光在玻璃幕墻上切割出銳利的角度。程野蜷縮在37樓最西側的工位，面前的三屏顯示器正被強制安裝“效能監察插件“。他突然發現，防彈玻璃外側那道兩厘米的裂痕，恰好與量子服務器陣列的散熱紋路重合。

茶水間的咖啡機吐出帶著焦糊味的拿鐵。當程野第三次擦拭杯口的奶泡時，老式藍牙音箱突然播放《牡丹亭》選段。這是張正則留下的病毒程序——那個總說“代碼該有昆曲韻味“的瘋子，被優化前在服務器埋了八百個彩蛋。

“警告，檢測到非法進程。“清潔機器人從陰影中滑出，滾筒刷上纏著半截光纖。程野注視著它攝像頭里躍動的雪花點，突然將滾燙的咖啡傾倒在感應器上。在刺耳的警報聲中，他看見機器人用激光在奶漬上刻出經緯度坐標。

暮色降臨時，程野的生物芯片開始超頻運轉。他躲在安全通道用機械表蓋反射密碼，B2層的液冷服務器正發出困獸般的嗡鳴。當手指觸碰到機柜側面的刻痕時，那些看似無序的劃痕突然在視網膜投影中重組——這是張正則用指甲留下的三維二進制密碼。

冷凍液的幽藍光線里，程野的虹膜終于映出真相：那道玻璃幕墻的裂痕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完美復現了天穹系統核心漏洞的拓撲模型。冷汗順著脊椎滑落，他聽見頭頂傳來清潔機器人履帶的摩擦聲，這次是整整十二臺。

“親愛的員工，您已進入技術墳墓區。“機械合成聲在管道間共振，“是否啟動數據火化程序？“

程野按下腕表側面的按鈕，表盤彈出一枚納米刀片。當他在主控板上刻下第一個反編譯指令時，整座大廈的燈光突然開始用摩爾斯電碼呼救。三十七層之上，那道被精心維護的玻璃裂痕，正在月光下生長出霜花般的細密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