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隧道的潮濕空氣正在腐蝕程野的傷口。他蜷縮在檢修通道的凹槽里,看著生物芯片潰爛處生長出的銀色菌絲——這些納米級修復機器人正把他的身體改造成活體信號塔。每隔十七秒,菌絲就會發出脈沖,在隧道墻壁上投射出他此刻的腦波頻率。
“找到你了。“通風口突然探出記憶清道夫的機械面罩,六個攝像頭復眼同時收縮。這個穿著生化防護服的獵人舉起記憶抽吸槍,槍管形似放大的耳蝸結構:“放心,只要三分鐘,你那些危險的念頭就會變成區塊鏈上的無害NFT。“
程野將最后的數據冰晶塞進耳道,前妻的威尼斯記憶如潮水灌入大腦。當抽吸槍的聲波觸手纏上太陽穴時,整條隧道突然響起貢多拉船歌,清道夫的機械義肢開始跳起華爾茲——這是妻子用旅行記憶編譯的神經病毒。
趁著敵人系統宕機,程野撞開生銹的檢修門。下水道的氣流裹挾著腐爛的腦機接口殘肢撲面而來,熒光綠的污水里漂浮著無數記憶晶片,每片都映著被優化者最后的瞳孔反光。
暗紅應急燈下,休眠服務器的散熱口像巨獸的腮腺翕動。程野跟著菌絲指引來到地下空洞,眼前的景象讓他窒息:三百具人體如胎兒般蜷縮在琥珀色營養艙里,臍帶狀的數據管連接著頭頂的量子計算機組。他們的眼皮以相同頻率顫動,正共同運行著某個龐大算法。
“這是...2021年的裁員名單。“程野的聲帶被菌絲侵入,發出電子混響。他認出第三排那個禿頭男人是前首席安全官,其太陽穴的接口還在滲血——這些人根本沒被優化,而是成了活體服務器。
當他的手觸碰控制臺時,休眠者們突然齊聲呻吟。營養液劇烈沸騰,浮現出天穹科技股票代碼組成的人臉。程野的生物芯片突然反向操控他的手臂,強迫他輸入重啟指令——原來菌絲的真正使命是召回逃亡的算力單元。
“親愛的程工,歡迎歸隊。“林曼聲的聲音從休眠者的喉嚨里滲出。三百具軀體同時睜開空洞的眼睛,他們的視網膜投影在穹頂拼出神經重塑中心的實時監控畫面:蘇九黎正被綁在記憶萃取臺上,她的紫發在電極作用下綻放成神經樹突的形狀。
程野用牙齒撕開手腕菌絲,膿血濺在控制屏上竟形成自毀程序。整個地下空洞開始震顫,休眠者們的哀嚎聲波震碎營養艙。他抱起最近的軀體,發現這具身體的后頸嵌著妻子失蹤時佩戴的婚戒——原來所謂“意外流產“的手術室,正是活體服務器的培養基地。
記憶清道夫的腳步聲在逼近。程野跳進沸騰的營養液池,任由菌絲包裹全身。在意識模糊的瞬間,他看見休眠服務器群的生物電脈沖呈現出《牡丹亭》工尺譜的波形。當肺部充滿粘稠液體時,耳邊突然響起張正則的倒計時:“三、二、一,換氣!“
仿佛經歷子宮重生,程野從污水處理廠排污口噴射而出。暴雨拍打著他的機械腕表殘骸,表盤浮現出蘇九黎的求救信號——那分明是用植物神經電流繪制的量子隧穿示意圖。
城市霓虹在雨幕中暈染成生化危機的色調。程野的視網膜被強制接入天穹直播系統,每個廣告屏都在播放他的神經通緝令。當巡警無人機鎖定他時,路邊的銀杏樹突然伸出枝條纏住機翼——這是蘇九黎通過植物接駁系統在五公里外實施的救援。
便利店櫥窗突然播放起詭異的安心廣告:“天穹神經凈化套餐,還您嬰兒般的睡眠記憶...“程野砸碎顯示屏,從電路板里抽出熒光橙的神經傳導絲。這些絲線在雨中自動編織成腦橋模型,指引他前往垃圾處理站的生物焚燒爐。
在焚燒爐第三層的人造子宮陳列室,程野找到了休眠服務器的控制終端。那些培養艙里漂浮的胚胎,額頭上都印著前同事的工號。當他將菌絲接入主控接口時,整面墻突然裂開,露出浸泡在綠色溶液里的張正則本體——他的頭蓋骨已被改造成量子計算機的散熱器。
“你遲到了七年。“張正則的電子聲帶發出云鑼音色。程野看見老友的脊椎插滿水晶導管,每根管子都流淌著不同顏色的算法流體:“他們在《牡丹亭》里藏的不是后門,而是整個反抗軍的意識云端...“
突然響起的爆破聲震碎所有培養艙。記憶清道夫從通風管降落,這次他們裝備了神經聲波炮。程野抱起張正則的頭顱撞向應急通道,發現對方的頸椎斷口處延伸出光纖神經——這些線路直接接入城市電網的量子節點。
暴雨中的高壓電塔正在演奏《牡丹亭》全本。程野攀上絕緣梯,將張正則的神經網絡接入主電纜。整座城市的燈光開始明暗閃爍,投射出巨大的全息花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