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昭桜的白大褂下擺掠過急診室蒼白的瓷磚，急診室的日光燈在倪昭桜的眼下投下青藍的倒影，她摘了橡膠手套，指尖仿佛還殘留著胎盤剝離的滑膩觸感，她捏了捏眉心，消毒水的氣味滲入骨髓。窗外暴雨如注，氣壓低沉，連續三臺剖宮產手術讓她的高跟鞋里積了層薄汗，精疲力盡，護士站電子鐘顯示1:50，此刻只想回去快點穿過醫院后巷的梧桐林。

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家族群未讀信息紅點刺目的跳動著，又在催婚。“三十歲的急診科主任有什么用？你這個年紀的人早就結婚生孩子了，你應該在產房生孩子，而不是整天在產房給別人生孩子。”母親的信息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刺入她刻意遺忘的軟肋。高跟鞋踩碎枯葉的脆響突然頓住——那棵百年梧桐的樹洞正在發光。

淡金色的紋路在樹皮上流轉，順著年輪流轉，像靜脈注射時藥液在血管中的游走。將她手術刀上的刻字映的忽明忽暗，倪昭桜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樹洞突然化作旋渦。消毒水味瞬間被沉香味取代，天旋地轉間她看到星空倒懸，漢白玉臺階在月下泛著隱隱寒光。

“有刺客，保護太子殿下！”箭矢破空聲傳來時，她正跪在青石板上干嘔。就著多年形成的肌肉記憶側滾，箭簇釘入方才的位置，尾羽還在震顫。抬眼望去，朱漆宮門洞開，玄甲衛兵舉著火把涌來，火光映出他們驚懼的臉。

倪昭桜撐著廊柱起身，月白風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常年手術練就的腰肢柔韌有力，微卷長發掃過鎖骨下的紅痣。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多么像志怪話本里的狐仙——眼尾天生微翹，眸光流轉間盡是渾然天成的媚意。

“拿下！”統領的刀鋒映出她蒼白的臉。倪昭桜握緊她白大褂口袋里的手術刀，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清醒。正要動作，忽聞環佩叮咚。

“慢著。”紫檀木輪椅碾過青磚，月白錦袍的少年把玩著玉骨折扇。火光躍上他眼尾的朱砂痣，竟比女子還要艷冶三分，“深更半夜的，這位...仙女從何處來啊？”

倪昭桜瞇起眼。少年看似慵懶地倚著輪椅，實則握扇的指節卻泛著青白——他在忍耐。多年急診經驗讓她瞬間判斷出病因：急性闌尾炎，并且已經出現腹膜刺激癥。

“不出三日，你必亡。”她突然開口，冷淡又簡短的聲音伴著風聲。四周抽氣聲此起彼伏，滿庭死寂，少年卻似事不關己般笑出聲來，扇柄輕敲掌心：“哦？”

“右下腹持續性疼痛，體溫38.5℃左右，伴有惡心。”倪昭桜向前兩步，玄甲衛的刀鋒隨著她的步伐移動，“若不信，按壓你的麥氏點——“她突然伸手，在少年驚愕的目光中精準按住他腹部。

“呃！”嬴逾悶哼一聲疼得折扇落地，冷汗順著脖頸浸透重衣。這個動作牽動著倪昭桜的衣襟，鎖骨下的紅痣在火光中一閃而過。數二十年的籌謀算計中，從未有人這樣觸碰過他。

“備熱水，烈酒，針線。”倪昭桜扯下風衣腰帶扎起長發，手術刀在指尖轉出寒光，眼神凌厲“想活著就老實點。”她俯身時發絲掃過少年鼻尖，沉水香混著消毒水的氣息，竟讓殺伐決斷的太子晃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