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疫棚在暮色中如伏獸脊背,倪昭桜的銀針扎進患兒合谷穴,腕間鳳血玉鐲突然發燙。藥汁在陶罐里沸騰,倒映出她緊蹙的眉——今日第三例蹊蹺病患,紫紺癥狀竟與永寧郡主體內的蠱毒相似。
“倪姑娘!”小琳抱著藥簍撞開草簾,“東南棚死了個藥童,渾身...渾身長滿黑鱗!”
嬴逾的輪椅碾過滿地藥渣,玄鐵扶手上的龍首機關沾著血漬。他俯身查看尸體時,倪昭桜看見他后頸龍鱗紋已蔓至耳際,在火光中流轉著詭異金芒。
“不像是瘟疫。”她剖開尸體胸腔,柳葉刀挑出扭動的金線蟲,“有人在水源投蠱。”
嬴逾突然扣住她執刀的手:“這紋路...”刀刃映出蠱蟲腹部的鳳凰圖騰,與太后所賜玉鐲如出一轍。倪昭桜感覺他掌心溫度異常,反手搭脈后面色驟變:“你在發熱!”
暗衛就是在這時闖入的。染血的密函飄落案頭,倪昭桜瞥見“慈寧宮”三字,藥杵“叮啷”砸在腳邊。嬴逾低笑著將密函投入藥爐,看向倪昭桜:“怕了?現在逃還...”
話音未落,倪昭桜已扯開他衣襟施針。少年太子蒼白的胸膛起伏如浪,龍鱗紋在銀針下泛出磷光。小琳嚇得打翻燭臺,火光中映出倪昭桜冷肅的側臉——此刻的她不像醫者,倒像執劍的修羅。
“三日。”她將淬毒的銀針收入囊中,“若找不出蠱母,觀音菩薩也救不了你。”
子時的梆子聲驚飛寒鴉。倪昭桜在尸堆中提取病原體,顯微鏡突然映出張鬼面——竟是白日死去的藥童在窗外窺視!她反手擲出手術刀,黑影卻化作金粉消散,唯留地上一灘靛藍血漬。
“噬影蠱。”嬴逾的聲音混著咳血聲,“南疆巫醫的拿手好戲。”他轉動輪椅機關,暗格彈出半卷《青囊經》,殘頁上人體解剖圖竟用朱砂標著現代英文批注。
倪昭桜的螺髻散落幾縷,發梢掃過泛黃的紙頁,拿著紙頁的手顫顫巍巍:“這是我導師的字跡...”
“三百年前,有個異星女子墜入皇陵。”嬴逾突然擒住她手腕,“她留下的醫書,救過太祖皇帝的命。”鎏金燭臺被撞翻在地,火光舔舐著兩人糾纏的影子。倪昭桜后知后覺發現,這人的輪椅不知何時換成了玄鐵戰車。
疫棚外忽起騷動。小琳尖叫著跌進來:“活...尸體活了!”
倪昭桜執刀沖出帳外,只見白日埋葬的尸首正破土而出,眼窩里爬滿金線蠱蟲。嬴逾的輪椅迸出暴雨梨花針,卻見倪昭桜撕開裙裾纏住手掌,蘸著雄黃酒的火把在空中劃出符咒。
“躲開!“她將火把擲向尸群,烈焰中爆開青紫毒霧。嬴逾拽著她滾進藥泉,寒潭水淹沒口鼻的瞬間,倪昭桜看見他頸側龍鱗紋如活物般蠕動。
“閉氣。”少年太子扣住她后腦渡來氣息,另一只手捏碎腰間玉玨。潭底機關轟然開啟,暗流將他們卷入地下甬道。倪昭桜的銀針還扎在他曲池穴,指尖卻摸到他脊背猙獰的舊疤——那是長年蜷坐偽裝的傷痕。
密道石壁刻滿星圖,倪昭桜的玉鐲突然與之共鳴。嬴逾擦亮火折子,照亮壁畫上執刀的女子——那眉眼竟與倪昭桜九分相似!題跋赫然寫著:“永慶三年,天醫倪氏鎮疫于此。”
“原來因果早定。”嬴逾撫過她驚愕的臉,“當年天醫消失前,曾預言三百年后有傳人現世。”他突然劇烈咳嗽,靛藍血漬濺在星圖上,勾連成鳳凰涅槃的軌跡。
暗河盡頭傳來嬰啼。倪昭桜劈開藤蔓,滿月映出蠱母可怖的真容——那是個被釘在青銅鼎上的孕婦,腹部蠕動著人面蠱蟲。小琳嚇得昏死過去,嬴逾的輪椅卻徑直撞向鼎身。
“不要!”倪昭桜的柳葉刀斬斷蠱蟲觸須,腐血濺上她雪腮。孕婦突然睜眼,口中吐出嬴逾的玉佩:“太子...殿下...”竟是半年前失蹤的東宮侍女!
蠱母爆炸的瞬間,倪昭桜將腎上腺素扎進嬴逾心口。少年太子瞳孔泛起金芒,玄鐵輪椅迸出鎖鏈纏住蠱蟲本體。倪昭桜趁機擲出青霉素藥瓶,琉璃碎片在月光下化作星雨。
晨霧漫過尸山時,嬴逾在倪昭桜膝頭蘇醒。少女醫官散著發,正用繃帶纏繞他潰爛的指尖。遠處傳來凱旋鼓聲,她卻將染血的銀釵抵住他咽喉:“解釋。”
“我出生時被種下蠱王。”嬴逾笑著握住釵尖,“只有天醫傳人的血能解。”他忽然扯開她衣襟,鎖骨紅痣在曦光中泣血般嫣紅:“倪昭桜,或者該叫你...倪璇璣?”
藥爐突然爆出青煙,暗河盡頭的青銅鼎浮出水面,鼎身赫然刻著現代化學方程式。倪昭桜終于看清,這場穿越不是意外,而是跨越三百年的醫者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