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長長的走廊似乎看不到盡頭，那里陰暗潮濕，兩邊還有不知名的霧氣飄散著，我努力嗅了嗅，沒什么味道。

“臺下何人”

我猛然驚醒，抬頭望去，只見高堂之上的他身形魁梧，半張臉藏在黑暗之中，十分嚇人。

頓時呆在原地，好半天才愣過神來，發現竟盯著看了許久，我這恐怕小命不保啊。

不對，我已經死了，這里是閻王殿。

這總不能讓我再死一回吧。

“回大人的話，草民名叫無命。”

“原來是個短命鬼，聽這名字想來家里也不想讓你活長壽，說不定還是我做了件好事，讓你提前從家里解放了出來。”閻王捋了捋那沒有幾根毛的胡子，沾沾自喜說道。

陰差捉錯人也是常有的事，只是這一次正好碰到上面有人來查，沒辦法了，她只好當個倒霉鬼。

無命無語地在內心翻了個白眼，世人都道“好死不如賴活著”

我還不想死呢！

還有那么多的美食沒有吃到，美景沒有看到，甚至…都還沒有嫁人，就一命嗚呼。

真是英年早逝，蒼天不公，想來做好事不一定有好報，反而禍害遺千年。

就在無命神游之際，臺上人又開口問道。

“話說，你不是你娘親生的？給你起了個這么短命的名字。”

“說來聽聽，我正好無聊的極。”

閻王支著腦袋，前傾著身子，旁邊飄著的鬼魂也都豎起耳朵，八卦之心真是天上人間，還有地府，皆有啊，無命無語地仰望天空，可那也是黑乎乎地一片。

恍然間看到自己的一生像是開了倍速鍵一樣快速從眼前閃過，再然后恢復成一望無際的黑。

眼睛有些酸，眨巴幾下好多了，向下彎的嘴角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清清嗓子，準備講述自己不幸的一生。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是陶淵明歸隱山村之后所寫下的一首詩，他說那里的生活很美好，民風淳樸，自由自在。

可當我每每讀到時，卻沒有這樣的感受，只覺得吃不飽，穿不暖，疲勞至極卻不敢松懈，仍要在田地間頂著烈日，躬起身子拼命耕種。

若是收成好，一家人可以勉強過日子；不好的話，也只能自認倒霉，到吃飯時間時，一家一家的乞討過去。

這樣辛苦的日子不明白為什么還有人推崇，甚至夸贊。

無命就出生在一個小村子里，那里與世隔絕，應該是詩中所說的世外桃源。

“哇，哇，哇。”隨著第一聲啼哭，一個新生命就降臨在世間，眼睛滴溜轉地飛快，怕不是沒有喝孟婆湯吧。

孟婆聽到了定要說她誣陷，明明自己最是盡忠職守。

床上躺著產婦看見這孩子很是喜愛，那小模樣可愛極了，身上也干干凈凈的，特別會沖人笑。

忍不住上手摸那光嫩的小臉蛋，臉上盡是慈祥的笑容，丈夫坐在床邊，同她一起逗弄這個孩子。

外面大雪紛紛，屋內熱氣騰騰。

可能是剛生完的緣故，身子不免有些疲憊，合上眼，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一個破丫頭有什么好看的，慧蘭，你可得趁年輕抓點緊趕緊再要個孩子，那才是正事。”

慧蘭是產婦的名字，床邊站著說話的是她婆婆。

從她面相上看，尖嘴猴腮，不像是什么好人，總是耷拉著一張臉，直到兒媳婦有孕，臉上才有些笑容。

可村里人都知道，她家兒媳婦是個心腸好的，孝順的名聲十里八村都知道。

倒是她這個婆婆，結婚兩年來，大冬天讓兒媳婦天不亮就去河邊洗衣服，中午飯也不給吃飽，成天以生不出孩子為由折磨。

“娘，這才剛生過，身子那么虛弱，怎么可能會再要個孩子。”丈夫說話有些急，沒有多想就把心里話給說了出來，可那婆婆又豈是善茬。

“你這話什么意思，當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不是。你可別忘了，娶媳婦的錢可是我們老兩口一輩子攢下來的，是我們地棺材本，現在嫌棄起來了，真是好大的威風。”

說完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一副潑皮無懶模樣，小兩口也是夠倒霉的。

沒辦法，說破天那也是自己的娘，總要養老送終的不是。

慧蘭見狀連忙說搖頭說“丈夫他不是這個意思，身子給養的好了，孩子生出來不也健康，說不定下一胎是個大胖小子呢。”

陪著笑說完見氣氛沒有緩和，只好又做出保證“娘，你放心吧，我肯定能給咱家生一個兒子，要是我生不出來，你盡管把我給休了，我也絲毫沒有怨言。”

婆婆見兒子在這里也不敢把人逼得太急，只好先應下來，隨后假模假樣地說了幾句關心的話，便出了屋子，至于是不是出去和外人嚼舌根，這誰也管不著。

房間里總算可以有片刻地寧靜，夫妻二人手拉著手，“慧蘭，你說你又是何必呢。”

丈夫嘆了口氣說，“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因為你值得，我很高興可以給你生孩子，但其實不論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是喜歡的，但娘總想抱孫子。”

丈夫點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想的，男孩女孩不都一樣是咱倆的孩子，就像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樣去疼愛的。”

懷里嬰兒啼哭聲吸引了夫妻倆，慧蘭撩開衣服準備喂奶，“看來這個鬼丫頭聰明極了，知道咱們在說她呢。”

丈夫開懷大笑，心疼的吻了吻妻子額頭，“以后我定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閻王點了點頭，好奇問道，“這不是很好嗎，爹疼娘愛的，怎么就給你起了個這樣的名字。”

無命回想起之前的日子，有些傷感，現在已是物是人非了。

時光飛逝，轉眼間孩子已經滿月，現在在屋里床上乖乖睡覺。

“你說，咱們給孩子起個什么名字好？”丈夫夾起一筷子菜放在慧蘭碗里。

“起什么名字，我看這丫頭也是個短命鬼，就叫無命好了。”婆婆強勢插嘴說道。

嘴里塞滿飯菜，大聲咀嚼，時不時說幾句不中聽的話挖苦兒媳婦取樂。

是的，慧蘭在這個家里總是沒有話語權的。

公公在世時，婆婆還沒有如此蠻橫不講理，她成為家中當家人時，更加變本加厲，待人接物總要占些小便宜才肯罷休。

平日里，慧蘭不與她爭，可這次，這是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孩子，怎能如此就讓她糟踐。

話音剛落，慧蘭立馬說“不行，一個女孩子如果起了個這樣的名字，以后長大了可怎么辦，還怎么嫁人！”

婆婆挑挑眉，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家里成你的一言堂了？”

“兒子，她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隨意插長輩的嘴，起名這事，要我說還是得你做主。”

慧蘭不說話，同時也看向丈夫。

作為焦點的丈夫自然希望可以息事寧人，婆媳倆和平相處。

“娘，你就依慧蘭的意思吧，畢竟是我第一個孩子。”

婆婆“哼”了一聲，端起碗繼續吃飯，夫妻倆相視一笑，終于硬氣一回，給反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