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蘭用她那瘦弱的肩膀扛起婆婆，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家里面走去，地面上徒留下幾個深深的腳印。
無命從睡夢中驚醒，被嚇得哇哇大哭，好多血，怎么會有那么多的血在爹爹身上。
看見娘從外面走進來，哭著跑過去，卻被無情地推開，冷臉說，“要是你是個男孩，我還用低三下四地去求人嗎。”
慧蘭又去求了幾戶人家，可他們都不愿冒險去山里去找丈夫。
看著婆婆躺在床上，又是一陣嘆息，真是我的命不好。
無命大概聽懂了娘說的話，抬起頭認真說，“沒事的，男孩能做的，我也可以。”
慧蘭獨坐在床邊，仔細給婆婆換衣服，擦拭身體，無暇顧及其他。
換句話說就是不相信這么小一個人會不害怕，敢往山里面尋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還是下過雨之后，地面更是泥濘，野獸出沒更是難免。
無命見床上的人沒有動靜，以為是默許，提著一個煤油燈就往山里走。
天不遂人愿，剛進去就碰見萬獸之王，一個大老虎，心想，這可是完蛋了，爹沒找到還給老虎當了夜宵。
老虎張開大嘴，但沒有很強烈的獵食欲望，圍繞著走了幾圈，就鳴笛收兵。
就在松懈下來時，突然看見老虎嘴角有血的痕跡，無命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念頭，該不會······
等老虎走遠，地毯式向周圍展開搜尋，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一處山洞里找到爹的尸塊，面目全非，只能靠身上粗糙不堪的衣服識得。
無命不知該作何反應，上前摟住那不成樣子的身體，涼涼的，沒有一溫度。
天大亮，難押的夜晚終于過去，清晨的風由于昨晚下了一場雨顯得格外清新。
昨晚回絕慧蘭哪幾家人又自主回來說幫忙尋找，婆婆病情也好了許多。
他們暫停掉家里農活，上山尋找。
這一次，慧蘭也跟著上山，婆婆就留在家里養病。
漫山遍野，樹木遮擋，幸好還有一只尋人厲害的狗，給它嗅了嗅平常丈夫穿的衣服，誰知就飛快向山里跑去。
按理說，經過一晚上大雨洗滌，味道該沒有那么明顯才對，可能是老天爺開了眼，一下子就讓他們找到。
陽光灑在大地，灑在小女孩身上，暖洋洋的，可懷里的人卻怎么也溫暖不起來，甚至全身僵硬不能動彈。
村民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兩人分開，慧蘭看見無命出現在這里也是吃了一驚，“你昨晚來找你爹了？”
無命點了點頭，“可是爹沒有溫度，也沒有臉了，好害怕。”
慧蘭忍不住放聲痛苦，撲向丈夫身旁，“你丟下我們娘倆該怎么過，還有婆婆，你可是家里邊的頂梁柱啊。”
“你還年輕，到時候再找一家就是了。”
“對啊，你這生的正好還是個丫頭，到時候找婆家也好找。”
無命聽見后一人朝他們身上打了一拳，“我爹才剛死，還沒下葬，你們就說這樣的話，害不害臊。”
“你個丫頭片子懂什么，你奶奶成天欺負你娘，你沒看見，這一次你爹死了，還留在那個家干什么。”
無命被他吼聲嚇住，不敢言語，爹死了，娘呆在那里豈不是更會受欺負。
慧蘭聽見他們說的話，當即做出保證，“我不可能改嫁的，我生是何家的人，死是何家的鬼。”
一行人爭執也沒什么意思，這到底也還是人家的家務事，前后幾個人抬著丈夫殘缺的尸體慢悠悠下了山。
一進門，一大噩耗又從屋內穿傳出，“這老太太恐怕以后不能再下地走路，本來身體就不好，昨夜寒氣入體，加上又受驚，傷心過度，這后半生恐怕就要在床上都度過。”
大夫從屋內走出，旁邊跟著的正是昨夜求人不應的王大娘，“這是·······”
“老天爺呀，這該不會是你家男人吧。”
慧蘭點點頭，臉上還掛著淚珠，一副傷心至極的樣子，“今天真是有勞各位了。”
說罷，給在場的人行個大禮，無命扭頭看了看，隨后跟在身旁照做。
“沒什么，沒什么，大家都是在一個村子里住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發生這樣的事大家心里都很難過。”
“昨夜的事，是大家伙對不住你們家，真是抱歉。”
說話這個男人是個老實人，妻子去世之后就沒有再娶親，一直是自己過，剛才在山上起哄的人恐怕就有撮合他倆的這個意思在。
慧蘭知道昨天夜里求人著急些，那種情況上山尋人對自己來說何嘗不是一種風險，沒人愿意幫忙也是情理之中，可心中總還是會難受。
“大家已經幫了我家許多忙了，真是謝謝大家。”
慧蘭朝眾人深深鞠下一躬，“大家沒事就請回吧。”
很快，剛剛還滿院子的人瞬間散去，無命懂事地拉住慧蘭的手說，“我會和娘一直在一起的，永遠也不分開。”
屋內婆婆大概也聽到一些，在嗚嗚哭著。
閻羅殿內，閻王靠在由虎皮制成的椅子上，抬手翻起往年命簿，的卻是有這么一回事。
上面記載“1333年，何氏長子死于猛虎之下，于次年轉入畜牲道。”
無命聽見后十分不解，“我爹平常那么好的一個人怎么就轉入畜牲道，不應該羽化升仙嗎？”
閻王往前面翻命簿，喃喃說道，“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
“你爹上一輩子可是個無惡不作，令人唾罵的大壞蛋，身為官員，貪污賑災糧，至使整個縣城百姓死于饑荒。”
“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到畜牲道里輪回一遭。”
無命點點頭，“可為什么這輩子沒有去？”
閻王不做回答，心里罵道，“還能是因為什么，還不是因為手下人辦事不力，給他轉了空子。”
大殿內一時間沒有人說話，無命乖乖呆在一旁等候命令。
閻王有些心虛，沒有再聽下去的興致，擺擺手。
手下人一左一右拉著無命向外走去，“你現在陽名命還有，不能去投胎，要不然就先跟著哥幾個辦事好了。”
“辦什么事？”無命不解問道。
“當然是跟著我們收人間陽命到頭的人，可忙了，尤其是晚上，簡直停不下來。”
“為什么白天不去？”
那個小鬼不好意思說，“我們起不來，太早了。”
無命仰天翻出一個白眼，原來原因怎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