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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破損的鏡子映射出臉龐的那一剎,她的眼眸不禁驚愕地睜大幾分。

鏡中的自己臉龐白皙,卻適得其反敷過多的散粉,粉質又不夠細膩,導致幾個地方像凸起的疙瘩,沒有瑕疵的臉被迫有瑕疵。

彎眉之下,是一雙黑白分明的圓眼,兩腮泛著濃紅,淡妝與濃腮形成對比,更像去隔壁幼兒園搶著過六一。

她的神情徐徐扭曲起來,越看越不像出于自己手法。她不息抬顎打量著自己這副難睹樣。

這真的不是妹妹趁我睡覺拿面粉呼我的臉,再用過年的紅包皮硬刮我的臉頰?我記得早上化的妝也不是這邋遢樣啊,這見光死也太嚴重了。

等等……

她再度慌張地把手中鏡子往上移,我平常不都是綁高馬尾或披頭散發嗎?這又是什么新發型?什么時候悄悄給我綁上的?

鏡中發半披半攏結于頂,左右金釵同一高度斜插,釵下流蘇隨著腦袋晃動,其余地方有不同的大小金飾點綴,最后兩縷柔順的頭發從頸后繞到胸前。

這么考究復古想破腦也不能再是出自妹妹的手法,這下想也抵賴不了了,畢竟妹妹才幾歲。

難不成是母親大人的手法的?可媽媽這幾天也不在家呀,爸爸有手勝過沒手,也不可能。

凌音竹對于這荒誕場面不禁聯想到住在十八層的“人”,心不安地突突跳,畢竟自己腳下古往今來埋了可不少。

頓然,心神像被一股神秘力量拉回籠,剛才怎么丟神了,我說到哪了?無意識間呼吸越發地急促,就算記憶短暫遺失,身體也會不由自主地恐慌。

“這又是什么發型?”一句輕柔地聲音傳進耳里,語氣繪聲繪色,仿佛就是自己親口重復一遍,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背后有種涼嗖嗖的感覺?

“對,是頭發,頭發,頭發不對,不對,是哪哪都不對!”

“頭發哪里不對了?是左邊還是右邊?”

“左邊右邊都不對!”

“不可能啊。”聲音剛落,鏡子里悄然冒出一個人頭。

“啊——”

嘶啞地驚叫聲在闃然空曠的房間里綿綿不絕。

凌音竹被驚得兩腿一軟,整個人從椅子上狠狠跌落在地上,手中的鏡子也隨之掉落噼里滾去了其他地方。

“啊!!救命啊!!有鬼啊!!!”

“小姐,哪里有鬼,哪里有鬼。”一旁的茼蒿比她還要驚恐地追問,手中緊握的梳篦仿佛在這一刻化作一把鋒利的刀擋在身前。

“有鬼!!!救命!!!有沒有人!!!救命啊!!!”

地上人畏懼地蜷縮,拼命地吶喊求救,企圖吸引不遠的人察覺,自己身處深山老林中,別說人了,飛鳥走獸都沒有幾個出沒,會有人發現嗎?

與其等待未知結果的救援,不如自己打造一線生機。目光迅速向四周移動掠過,企圖在慌亂驚恐中認清最近路線逃跑,卻無意間發現這里異常詭異。

等等……自己不是去山上摘荔枝嗎?這里又是哪里?

本該四面環山,仰頭為空,低頭為墓的地方不知幾時幻化成困住自己的高墻。

不!準確的來說是一間空闊別樣的房間,但,它不是現代的紅磚砌起,鋼筋做柱,膩子附壁,更像千百年前再現的歷史產物“府邸”。

這里居用物品一應俱全,甚至還有著奢華的裝飾點綴,自己無福消受,以至有些東西見都未見過,無可言喻的別樣。

可別致漂亮終歸不屬于自己的,但這里令人窒息氛圍卻把自己當成這里的主人緊緊圍繞不放,心里的恐懼再次暴漲,額頭涔涔冒出薄汗。

“鬼在哪里?鬼在哪里?”茼蒿急迫道。

癱倒的人正確的沒有回上半點,亂七八糟的呢喃倒是延綿不絕,兩人立場不同,所想不同。

目睹被嚇破膽語言已經亂如麻的小姐,茼蒿只能自力更生,她壯起砰砰跳的心臟目光一寸一寸巡視一圈,目光所及之處都格外謹慎,不愿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眼見為實,內室里就主仆二人,心里頭的不安消失幾分。

確認無礙,目光回到蜷縮成一團的小姐,她打算上前扶起:“小姐,小姐,鬼在哪里,我瞧不見,是不是看走眼了?”

她朝這走來了,凌音竹發怵得想要后挪,可整個人的靈魂與肉體好像分離,肉體不聽靈魂的使喚。

眼睜睜注視著她一步一步逼近,下體竟無聲無息中流出了溫熱的液體。

沒想到連這一道關卡也失防,眸中淚終是擒不住地往下顎聚集,羞恥與驚恐與恨三樣交雜,使她哽咽得幾乎發不出聲相問:“我……我跟你無冤無仇的,為什么來找我,我不想死!”

她話語因哭變得含糊,茼蒿居高臨下一臉茫然凝視她,步伐也放慢,腦中試圖捋順她的話語是否是線索。

凌音竹恍惚間,只覺得眼中的畫面好像放慢了,外界的聲音也弱化掉,往事歷歷在腦海浮現。

恍若昨日,可能這就是臨死前的走馬燈,自己風華正茂,還沒有想過這么快就死了,還死于非命,真是天有不公,要我這個母的去,越想越是憤恨,無助,不甘。

茼蒿不再捋,回過神來,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這不可描述場景:“小姐,你的裈袴怎么濕了?”

“明知故問。”凌音竹咬牙切齒回懟。

茼蒿被這回答搞得莫名其妙的,絲毫察覺不到那個要殺了她的眼神:“我去給您拿件新衣裳。”

凌音竹一頭霧水目送她去,她說要給我拿新衣裳?此情此景,不禁聯想到了前幾個月去世的親人,其中有個入棺前的步驟就是“穿新衣”。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使勁地抹開,緊盯著她翻箱倒柜要拿出什么花樣來。

“小姐,這件衣裳什么時候有的,以前我怎么沒見過?”

凌音竹自動屏蔽她的話語,心無旁騖集中那件衣裳,衣裳是純黑色的古袍。雖然布料不一樣,樣式也不一樣,甚至還帶點花里胡哨的裝飾,但有著共同點,純黑色與古代的衣袍,死人的標配。

正如心中所慮,那顆提起的心終是被她摘走,眼睜睜盯著她攜著那件瘆人到頭皮發麻的衣裳一步一步逼近。

“小姐,這件衣裳什么時候有的?看著挺瘆人的,我記得小姐沒有買過,也不喜這類衣裳,那這是從何來?”茼蒿說著說著自己都打了個寒顫。

腦恍惚間補出被她摁在地上前強行容納這套鬼衣的畫面,下意識加快往后撤,無論她躲到哪,尿漬都會跟蹤她,暴露她。

每每即將挨近小姐的那一霎間,她都先前一步或提前幾步閃躲,整個人映射出貓看到了老鼠的驚懼,不知是否錯覺還是自己形容錯了?

周而復始,茼蒿終于萬分確定了前面的想法,那驚駭的神色是肯定的,更離奇的是似乎還來源于自己這個方位。

她頓時止住步伐,上一刻還矯健的步伐在這時變得哆嗦起來,心中那份余悸再次挑起,手心開始冒汗,那東西該不會就悄悄藏在自己身后吧?

內心一番掙扎之后,茼蒿整個人僵硬的像具尸體一樣目光徐徐往后一寸一頓瞥,時不時還能聽到自己身體的某個關節發出扭轉筋骨聲。

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只要心理準備強盛,該嚇死的還是會被嚇死。

結果同上,身后空無一人,也沒有會騰空而飛的茶幾物品,提在嗓子眼的心又放了下來。松了一口氣,暗暗竊喜,還好,什么都沒有。

但,小姐的眼神怎么還是那么錯愕,該不會是這件衣裳吧,腦補完,她連忙丟棄這件瘆人衣裳。

也不對,小姐還是表現出很發怵的模樣,可是我身后也沒有那啥東西呀,她又不放心地往后回頭瞟一眼。

緊接著她往左邊大跨一步,試圖從她清澈透亮的眼神里察覺變化,看看是集中在角落還是在床頭,亦或是梳妝臺位置。受寵若驚,未料及到目光落在自己的瘦小身軀。

“小姐這么看著我干啥?”但,看到這一幕也讓自己心中猜出了一二。

茼蒿虛晃一槍,跨左腳往右跳,結果目光依舊落在自己身上。

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是還是不能接受,整個人的表情都愕然起來,不可置信地一字一頓指著自個道:“難……難不成我……我……是鬼?”

“你不是鬼,是什么?”

這句話證實了自己的想法,丫鬟陷入了片刻沉思,我什么時候死的?我怎么不知道?

難不成是今天梳頭發梳著梳著自己被頭發纏死的?又或者是出門的時候摔了一跤,摔死的?又或是吃飯吃的太快,噎死的?又或者就是睡覺的時候睡得太死,死了?

“冤枉啊!小姐,我是茼蒿,你的貼身侍女,小姐你不記得了嗎?”話完,她盡力一躍往她身上飛撲,試圖讓她感受到自己的重力與溫度。

凌音竹一個倒地翻滾完美躲避,慌不擇路間滾進了茶幾底下,繼續哆嗦著身子哽咽道:“你不是鬼,那你怎么悄然從鏡子里冒出來了?你剛才還飛起來了,還穿著那么奇怪不合時宜的衣裳?”

“還有,什么小姐?我不是你的小姐,新中國沒有奴隸,沒想到你還是個來自清朝的鬼,還有,為什么要把我帶到地府這里來?”

茼蒿撲了個空,不死心地彎下腰繼續解釋:“小姐,我是有溫度的,你摸摸看,還熱乎乎的。”

恍惚間,瞧見一只白得無血色的手往里亂搗鼓,凌音竹驚得拼了命地從茶幾下往外逃竄:“救命啊!不是說鬼僵硬,不會彎腰嗎?”

你追我逃,不知不覺,自己竟歪打正著躲到了門口,一剎那,就如同流星劃破夜空,帶來瞬間的光明,凌音竹拼命地往外逃。

*

落日下沉,蒼穹染成了一片橙紅色,市樓四起,老鷹在翱翔,凌府周圍的街道都空闊寂靜下來,唯獨凌府還熱鬧非凡。

凌音竹僵硬地倚靠在太師椅上,額角虛汗直冒,佯裝昏迷,神經緊繃得像一根隨時可能熄滅的蠟燭,無法放松。

思緒拉回中午,沒跑到外面求救就算了,還被門檻給絆暈了,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現在好了,還被五花大綁,活著出去是希望渺小,但求臨死之前實現自己一個微不足道的愿望。

反正都是死路一條,祈求等會睜開眼睛瞧到的是一個年輕帥氣,英俊瀟灑的吸血鬼吸我的血。

讓我也在有生之年感受一下被男人在脖子上深情用力的種草莓的感覺。

反正用力是真的,深不深情就不知道了。

她屏住呼吸,眼眸微微睜開一條縫隙偷窺。黑暗已久的眼眸重見光明,眼眸浮起一層被光明保護的白膜,漸漸的,視線開始清晰。

眸前出現的是一個年老色衰的老鬼,本就因恐懼而難看的臉色愈發難看了,被他咬一口,感覺像是被玷污了。

老鬼骨瘦形銷,第一眼就被他那件大紅官袍給奪去目光,周圍一切事物都黯然失色下來,紅袍上繡著精美的鴛鴦圖案,栩栩如生。

他頭頂黑色烏紗,兩鬢黑白發夾雜,臉龐長滿皺紋,但好在利落沒有胡須,否則更加顯老。

看這年紀本該渾濁的眼睛卻炯炯有神,看來是剛從棺材里面蘇醒的,一看就是睡覺睡太多了,把眼睛給保養好了。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破門而入,吸引在場人的視線,還沒有瞧清楚臉蛋,汗味及喘息就先刺鼻耳,嚇得凌音竹下意識緊緊合上雙眸,生怕被察覺。

原是中午的那個丫鬟茼蒿,她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對著凌老行禮,道:“老爺,大皇子來了!”

凌老神情閃過一絲納悶,壓聲責問道:“喚你去請府里的大夫給小姐看病,你請個皇子回來做甚?他能看病嗎?”

“老爺饒恕,府里頭兩位大夫昨日一同在藥房研試新藥,卻錯漏一味藥材,試后導致身體不適,告假。奴婢便外出尋找郎中,聽聞是凌府,無人敢來,幸虧半道遇到大皇子攜太醫外出,茼蒿便撞膽私自攔下,請老爺饒恕。”

凌老聽聞此回復,深深地吸了口氣,怎么可能半道到遇到,荔縣離這里可有二十幾里呢,看來早就收到了風聲,沉默了須臾,終于開口吩咐:“你們在這里守著小姐,我去迎接大皇子。”

“是,老爺。”眼前所有人異口同聲行禮。

凌音竹偷聽得愣怔少頃,這種場面似乎只在宮斗劇里看過,沒想到在僵尸堆里也搞這種階級制氛圍,還以為鬼鬼平等。

話說回來,聽這低聲下氣的回應,屋里頭鬼不少呢,只顧著注意前面這老鬼,沒想到房間里還有這么多鬼,不祈禱活著了,留個不缺手腳頭的全尸吧。

等等,不對,我好像忽略了什么重點,我的身體是有什么過人之處嗎?不抓別人就抓我,還把貴族給請過來一起喝血。

夕陽斜大門,刺的林太醫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縫了,只見他輕輕放下藥箱,左為手拳,右手為掌,微微鞠躬道:“下官見過凌知府。”

凌老趕忙上前扶起太醫手,面容帶著幾分勉強地笑意,道:“免禮,免禮,你我官制只差一級,你又在宮中行差,莫要行此。”

“官大一級壓死人,該行的禮還是不可缺的。”林太醫半似玩笑,半似慎重回復。

兩人客套完,凌老打量一眼四周,似乎缺少了點什么?他輕聲試探問道:“大皇子……”

“回知府大人,大皇子路上偶遇其他事情,便派下官一人前來。”

凌老面不改色地呼出口重氣,只有自己內心一清二楚,哪是遇到什么私事不便,而是在避嫌,心里頭不禁酸楚幾分,但須臾間又調整回來。

“原來如此,那小女要緊,林太醫請隨我來。”凌老不再客套,直入主題。

“好。”

“請。”凌老微微低下腰為其引路,這姿態更像一副管家樣,按官制來說,他的官制比林太醫還要大上一級,本不必如此。

內室噤若寒蟬,若不是親眼撇見門口站著幾個“石墩”,還以為若大的房間就剩自己一人呢。

“立面請。”外頭傳來窸窸窣窣聲。

不好!凌音竹心里頭又打起了驚雷。

“林太醫,這便是小女了。”

林太醫凝視前方人,步伐不禁放慢下來,斑駁的臉龐露出驚愕,什么病如此嚴重,都把人給五花大綁起來?

恍惚間,腦中莫名其妙無間隙的閃過一個件事,早聽聞凌府小姐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

今日一瞧,終是百花中一朵微不足道的無名小花,中規中矩的,大抵是后宮佳麗三千過目多了,才華還有待驗證。

談論起后宮佳麗三千人,此人眉眼倒頗有幾分像宮里的某位娘娘,一時卻又記不起來,罷了,罷了。

林太醫恍惚了須臾,眨眼間又回到了眼前,兩步并做一步提著藥箱上前,可腦中還在不斷回顧著像誰。

那漸漸逼近地腳步聲好像踩在心尖上一樣,令人窒息意亂,手腳無力。心里慌的要緊,明面上卻又不得不強作鎮定,可藏在身體后的手還是無意識緊握,手背青筋隨著呼吸一鼓一張。

我今生從未做惡,最大的惡果也就是在上學的馬路旁邊踩了幾十個慢吞吞的蝸牛,亂跳亂叫的癩蛤蟆,為何要落下這種結果?

林太醫放下藥箱,一切都照往常進行,方要給眼前人放下絲帕診脈時,人卻猛然從太師椅上彈跳起來,毫無征兆,嚇得他目瞪舌撟,一個腳扎不穩,后仰重重翻摔了地。

一旁的茼蒿見狀,趕忙上前扶起:“大人,你沒事吧!”

雖然手腳被同時綁住,但還可以跳,一跳半米遠,比他們僵尸還要專業,沒想到踩死了那么多只癩蛤蟆,自己竟成了那只能跑會跳的“癩蛤蟆”。

“竹兒,你這是做什么了?”

慌不擇路間,凌音竹躲到了一個看似安全的柱子后,用障眼法來迷惑自己。

此時她慘白慘白的臉已然滲滿了豆大的冷汗,不知是蹬地太用力冒的,還是發怵冒的。

“你不要過來,我的血真的不好喝,貧血,還是地中海貧血,咬下去喝不了幾口就沒有了,在醫院我跟你們一樣,也要‘吸’人家的血。”

“竹兒,你在胡說什么。”

他的出現是遲早的,凌音竹又蹦蹦跳跳慌不擇路躲去其他地方。

“竹兒,我是爹爹呀,你忘記了嗎?”后面人緊隨其后。

“我爹不長你這樣,你都能當我太爺爺的爺爺的爹了。”她繼續道:“救命啊,有沒有神救命啊!鬼聚眾殺人了!”

“誰殺人了?尸體呢?在哪里?竹兒休要胡言亂語。”

“這里除了我,都是。”兩人你追我逃。

都說凌府小姐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果然聰明機智……過頭了,成傻子了。

“大人,你也瞧到了,這可如何是好?”一旁的茼蒿焦急道。

太醫看得正上頭,果然還是宮里頭過于郁悶無趣了,他從恍惚的狀態中清醒過來,詢問道:“小姐這個癥狀持續了多久?”

“小姐今日午時還在梳妝臺上梳著斯斯文文這個人,不對,是小姐今日午時還在梳妝臺上斯斯文文地梳妝打扮。梳著梳著驟然間就像換了個鏡子似的,不對,不對,似換了一把梳子,不對,不對,是一個人似的。”茼蒿急得說話都顛三倒四,越講越亂。

話雖顛三倒四,但也大致理解意思,太醫微微垂下頭,眉頭緊鎖,臉上泛著沉思的神色,顯然正在思考著如何解決問題。

他分一神聲音沉重詢問:“小姐,午時之前可曾遇到過什么事或聽到什么,接觸過人什么?”

茼蒿眼神飄忽不定,正在腦中進行激烈的回憶,語氣不禁放慢:“茼蒿今日一直服侍在小姐身后,未曾發現與平常有什么不同?”

“像這種猛然瘋癲的情況一般情況下是聽或看到了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否則不會如此。”

“那會不會有可能是吃錯了什么東西?”

“除非后竅連著腦子。”太醫自言自聽道。

“啊?大人,你在說什么?太小聲了,聽不到。”

“我說,是不是有什么繁枝細節給遺漏了?”

“今日小姐辰時起身洗漱打扮,裝扮一番后,與老爺一同在正廳吃晨食,一切照常。食完后一同逛花園消消食,其中也無任何異常,一逛便是半炷香,此時已是巳時過半,花園風大,把小姐的頭發吹得亂糟糟的,隨后就回去梳妝打扮,不久過后,就成這樣了。”

“砰——”

一聲巨響,打破兩人交流,再次回顧內室,內室里的物品寶瓶被兩人撞得支離破碎,房間就如豪華點的乞丐窩一樣破亂,下人斂聲屏氣相互不安地愣在原地。

貓捉老鼠游戲終是落下帷幕,對面人如一頭猛獸勝券在握地走向無處可逃的她,凌音竹被逼到死角,眼淚隨著額頭的汗水被掩蓋,分不清是淚還是汗。她氣喘吁吁不甘道:“能……不能換點年輕帥氣的來?”

眾人一驚,這是嫌老爺老了?

人生落幕的前一刻,親人的臉龐與快要油盡干枯的眼淚一涌而出,情不自禁道:“女兒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能不能答應我最后一個請求?換個年輕帥氣的來,好嗎?”

我一生雖對外說單身好,自由,可心里的苦衷只有自己知道,那根本就是找不到!

男人聽聞,杵在原地緘默良久,才心力交瘁吩咐道:“茼蒿,帶林太醫去偏殿稍作休息,其余人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靠近。”

“是。”眼前所有人異口同聲行禮關門撤退。

隨著關門聲響起,剎那間陷入極其恐怖地寂靜,面面相覷,老鬼眉眼深邃靜靜地凝視自己,千斤重的壓迫感襲來。這種氛圍像極了電影里的兩大主角最終決斗畫面,但這場面不用打斗,勝負已分。

凌音竹愣怔幾秒,難不成我說他老,戳到他的痛處了,要一個鬼痛快地報復我,凌辱我,分尸我?

無數種恐怖的猜想在心頭纏繞,越想越無法克制,早知道就不許愿了。聽撲通一聲,凌音竹艱難地跪下,束縛在胸腔的繩子猛然緊縮了一度,嘞得她蹙眉,痛得不敢大口呼吸。

“您不老,帥的很,很有型,太靚仔了,你是一條帶著帥氣的尸體,一條與眾不同的尸體,一條老但骨子里透著年輕的尸體。”

凌音竹嘴里不停讇媚,絲毫察覺不到眼前人已經悄悄離開。

凌老落寞地找了一個位置悄悄坐下,兩人隔著幾尺遠,他黯淡的目光四處游蕩,試圖以這種方式來散發自己胸腔霧大的郁悶或是欲流不流的淚光。

不久后,一道輕飄飄回應的傳來:“我不喝你的血,我也不會喝任何人的血,竹兒你坐回榻上,地上涼,爹爹給你講個故事。”

你看,一夸人就收到立竿見影的成效。

“好,這是你說的,你不喝我的血。”凌音竹劫后余生屁顛屁顛從地下踉蹌跪起,乖乖卻又有防備地朝床頭逃生。

“從前,有個窮小子喜歡上了一個名門世家女子,女子心善聰慧貌美,在窮小子的死纏爛打下,兩人終于偷偷摸摸在了一起。”

“可……身份的不匹配,終究不會成正緣,女子便利用身份之便買下了一個小官。官雖小,但晉升的快,兩人也暗自生下了一女。后女子……女子……”

說著說著男人竟再也噙不住淚水,眼淚順著他斑駁的臉頰滾落下來,一滴一滴暈開在衣裳。

他哽咽地幾乎無法發出聲音,他試圖以咽口水的方式,來吞下那團卡在喉嚨里無法咽下的難受,卡頓許久,他接著磕巴道:“女子……女子死……死于難產,后面男人也瘋了,不知去向,留下了一個在襁褓中的小嬰兒。”

凌音竹在驚慌中勉強聽進大概,不禁蹙眉陷入沉思。這個鬼故事……怎么聽起來是在講某部小說女主的悲慘人生?

沒想到鬼也愛看小說,更沒想到老到掉牙的鬼也喜歡,我在家都不敢外放聲音,生怕被家人知道,沒想到他卻光明正大地念出來了,真是越老越不害臊。

“那個……女孩……女孩……就是你!后來我把她呵護在手掌心,一點一點看著她長大……”

“啊?”

凌音竹嚇地腹部一縮,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仿佛要從眼眶中跳出來。整個人都僵硬在原地,平平無奇的話語,內容卻是如此驚人,后面的坦白也漸漸在耳畔弱化。

“我穿越了?!”

“我!穿!越!了!”她再次難以置信地一字一頓道,整個人的狀態如夢初醒。

我想過這世上有鬼魂索命,也沒有想過自己穿越了!!!

電視劇里的穿越要么死,要么傷,像我這種平平淡淡,甚至還沒有感受到自己穿越的人是怎么穿越而來的?

老天爺,我是怎么穿越的?我什么時候車禍的?我什么時候被雷劈的?我什么時候被繼母害死的?我什么時候被綠茶害死的?

哦,我知道了,我沒有錢買車,今天也不下雨,我沒有繼母,也沒有男人喜歡我,對比看似美好,但這未免也太慘了嗚~

救命啊!我是怎么穿越來的?我到底是怎么穿越過來的?我穿越過來是來干什么的呀?沒有系統沒有任何指示,穿來出來玩的?這也太奇葩了吧!

她發瘋似地撓頭,發瘋似地重復這一句話,發瘋似地逼著自己回憶。

兩人各說各的,哭的哭,瘋的瘋,像一個房間里關著兩個精神病,房外是一群看守神經病的人。

“竹兒,爹爹說了那么多,可曾喚起你一丁點記憶?”

只聽一個振奮人心的聲音傳來:“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一點了!”

“真的?”

隱約聽到對面人條理清晰地回復,凌父卻坐在太師椅上如坐萬針上。本是一件欣喜的事情,可心卻是心驚肉跳,神情不知是怎樣形容。

“是的,我記得我獨自一人上山去摘香荔,一路都很正常,直到半路遇到了條手腕大的眼睛蛇。”

嚇得我手忙腳亂地繞去另一條小路,中途還狼狽地摔倒了一跤。就在爬起來的空隙,發現了一塊碎掉的鏡子,鏡子有巴掌大,正好能容納我漂亮的臉龐,我就撿起來照了照臉有沒有劃傷。”

“沒想到就出現在了這里。我到底是怎么穿越來的?一開始以為自己撞鬼了,是因為上山埋有很多死人,才以為自己撞鬼了,但現在我明白我是穿越來了,但我究竟是怎么穿越的?”

眼睜睜看著她又開始胡言亂語,凌父心里五味雜陳。對于剛才自己的坦白她竟沒有聽進而存在一絲僥幸,也為她的瘋癲而再次感到失落,反正這兩種結果無論哪種都難以接受。

“我究竟是怎么穿越的?腦子好大!”

“腦子好大!”

不過也挺慶幸自己沒有遇到危險,談到危險……這根繩子就是現在最大的危險,再綁下去我的血液就不流通了。

“……爹?”

凌音竹試探性地喊一聲,嘴里說出天底下最親近的字,可心底卻覺得異常的陌生。

凌老被這突如其來的稱呼怔住,一時間分不清是真的,還是誤把心中幻想當現實聽。

“……嗯……爹……嗯……”她猶猶豫豫不知從何銜接接下來的話語。

今日積壓的壓抑仿佛被一句“爹”給吹散一半,這一聲呼喚恍若回到了沒有瘋癲前的美好時光。

恍若回到未知人事時初次喊爹的那段美好回憶,那時滿屋子的歡聲笑語,不像此刻這般荒涼。

“……就是……繩子綁的我好痛,能不能……解開?”她生硬且沒有把握地小聲開口。

“好,好,爹給你松綁。”凌老步伐矯健朝她飛奔過去,這可能是他今日以來走過最輕松的路。

繩子凌亂在榻的那一刻,凌音竹如獲新生,呼吸都敢大口大口的進嘴,就是綁得久了,肌膚裸露之處都顯現出凹凸紅痕,漸漸的,針刺感的微痛開始刺激神經。

“疼不疼,爹爹喚太醫給你上藥。”說完,凌老就要上手查看。

突如其來的重大關心令她別扭至極,下意識地撤退一步,想逃避,這些關心是她在現實中從未得到的。

在現實中,家人都沒有空,小時候經常會有小摔小傷,但也不會過多在意,慢慢的,摔的次數越多了。傷口也時大時小,親人也不知道是否留意過,但自己又不想主動開口。日復一日,后面也不想再注意他們的看法或是失望了,也令自己有這一性格缺陷。只要突然有人關心,自己都會笑嘻嘻恐慌逃避,笑嘻嘻只是為了掩蓋心中的那份缺陷,雖然身體不是自己的,但意識還是自己的。

“不疼,不疼。”

“都怪爹爹疏忽大意綁久了,竹兒莫要生爹爹的氣。”

原主真美滿,明明是自己瘋癲才導致被綁的,會有一個主動包攬責任的爹,要是換做我爹,嘴巴比石頭還硬,不,石頭撞擊還能發出聲音。

“真的不疼。”她笑嘻嘻回復,可這只是一個善良的謊言。

“沒想到爹今早的話語令竹兒打擊如此之大。”

今早說了什么話,可能也只有原主知道了。但聽話里的意思。感覺像親爹死了第一次叫后爹的那種抗拒,忍著不適感繼續道:“你……今早……跟我說了什么?”

嘴說完心里又暗暗道,下次遇到討厭的人,我也跟他這樣說,畢竟一句話的威力比炸彈還強。

“有些東西已經傷害過一次了,第二次出口無法保證,還需你自己看開,說不定往后可能還有回旋的余地,爹爹也會盡全力給你爭取。”

這句話是何意思?

“……”

窸窸窣窣聲刺激思考,凌音竹徐徐回神,房內已然開始陸陸續續進人,這是她第一次正眼且平靜地打量著她們,剛才太慌張了,無暇顧及。

一眾丫鬟身穿齊腰襦裙,色調一致,頂綁雙丫髻,紛紛低下頭來,接著就是那個中年男人。

男人并沒有穿官袍,而是一身普通衣裳,但在這統一制服堆里面顯得并不普通而是突出。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就是太醫了,為什么會這么說呢?因為我早就知道了。

“方才小女多有得罪林太醫,還望海涵!”凌老做輯。

“凌知府言重了,言重了。”林太醫眼疾手快上前阻止他行禮。

“我已命人去藥房把玉大夫剛尋不久的雪蓮花包好給林太醫賠禮,林太醫定要收下,不然凌某心里過意不去。”

雪蓮花生長于高山巖縫,那可是世上罕見的藥材,千金難買,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太醫院倒是有,卻也寥寥可數,可有也不屬于私人的,哪能拿回去?

現在就有個現成的,面對這誘惑,林太醫內心掙扎片刻,也往后考慮了前途,畢竟拿人物品有拉攏的意思,一旦有了拉攏關系,前途生死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在這瞬間,所有的信息都攏在一起,傳聞凌女與大皇子兩人走得近,今日那個丫鬟輕松便攔下大皇子,可見非傳聞,應當成不了對立關系,禮可拿。

他回道:“那便多謝林知府的好意,日后若是需要下官的地方,下官定會抽身到達。”

“言重了。”

“這邊請。”

兩人客套過后又開始回歸正題,凌音竹一頭霧水凝視他們朝自個走來。

“竹兒,這是林太醫,快把手伸出來,不要縮著。”

“好。”她乖乖伸出手來。

隔著絲帕診脈,她的脈象沉遲而緩,弦虛,出盜汗,神情不安,看來極有可能是由于七情所傷,導致臟腑陰陽氣血失調而發病。

“凌小姐,今日可曾受過什么打擊?”太醫嘗試詢問且存在一絲打探。

凌老迅速接話:“小女一切往常,不曾聽到什么逆耳話或受過什么打擊。”

林太醫臉上泛著沉思的神色,目光迷茫道:“那就奇了。”

奇了,那這老頭不久前對我說的話又算什么?算他的胡說八道嗎?

太醫再次深探,帕子上力度對比上次,加深了可不少。

隔著絲帕,還能聽到脈搏的跳動嗎?甚至自己都有所懷疑,他所聽到的是他自己指尖的脈搏。

脈象結果同上。

太醫不甘地嘆口郁悶,下跪道:“下官博而不精,實在瞧不出是什么原因導致的,還需回太醫院研究醫書一番,請凌知府恕罪。”

說完,凌音竹猛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體緊接著失去了平衡,緩緩向一側癱倒在榻。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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