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京城里大雪紛飛。

長街東南角的沈家，今日格外熱鬧。

正妻嫡出的二小姐沈吟，和庶姐沈嫣起了爭執，寒冬臘月把人給推湖里去了。

聞訊趕來的沈尚書不由分說，將其幼女狠狠訓斥一通，趕去祠堂罰跪，一個時辰后暈倒了。

“老爺呢？”夫人孟氏臉色難看，壓著怒火問道。

嬤嬤小心翼翼地覷她一眼，字句斟酌道：“嫣姐兒額頭滾燙，似是發了高熱，老爺不放心，在林氏那兒陪著呢。”

“豈有此理！”聞言，孟氏氣得嘴唇發抖，“他寵妾滅妻鬧得家宅不寧就算了，吟兒前幾日大病初愈，身子還需好生將養，這樣折騰豈非是想要了她半條命？”

她站起身來：“我倒要去問問，林氏安的什么心！秋梨，你好生照顧著。”

秋梨是沈吟的大丫鬟。

她連忙點頭，目送夫人離開后，嘆了口氣，替沈吟捻了捻被角。

一個時辰后，她剛打了個小盹兒，眼皮半睜半闔時卻忽然看見，自家小姐宛如回光返照般，驟然睜大雙眼，坐在床上大口喘氣，像遭受過莫大的驚嚇一樣。

她驚喜道：“小姐，您醒了？可要喝水？”

沈吟舔了舔干燥的唇角，輕輕“嗯”了一聲。

秋梨一邊替她拍背順氣，一邊抱怨道：“雖說做奴婢的不該背后嚼主子舌根，但老爺這次實在過分。您放心，夫人已經去凝華堂替您討公道了。”

“哐當——”

驀地，茶盞摔碎在地上。

沈吟怔怔的，好似回不過神來，眼神渙散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聚起光。

她用力地抓住秋梨的胳膊，一臉急切地問：“你告訴我，現在是哪一年！”

“元……元貞十五年啊。”

沈吟如遭雷劈，她渾身失去力氣，跌坐回去。

她重生回到了剛剛及笈那年，彼時的她還沒按照父親的意思，嫁進都督裴府聯姻，更別提日后被砍斷四肢，凄慘而死。

她本是戶部尚書沈靖元的嫡幼女，家世顯赫又才情上乘。

和裴鈺成婚雖算不得琴瑟和鳴，卻也相敬如賓，甚少發生口角。

可后來裴鈺去燕洲辦事，回來身邊卻多了個名叫褚歲歲的孤女。

裴鈺還將她納為貴妾，迎回府里不到三月便有了身孕。

可惜喝了沈吟送去的安胎藥，一尸兩命。

沈吟記得清楚，那日裴鈺看著她的眼神極冷。他扇了她兩巴掌，恨聲說：“沈家怎么會教出你這樣蛇蝎心腸的女兒？”

“沈吟，你身上背負著兩條人命，罪孽深重，就該跪在佛祖面前日夜懺悔！”

“傳令下去，不許丫鬟伺候她，每日杖責十棍。飯菜換成白粥咸菜，一日僅供兩餐，只要不餓死就行。還有首飾、胭脂水粉等……一律收進庫房，不準她再用。凡是被我發現和她搭話之人，即刻趕出府！”

下人噤若寒蟬，紛紛應是。

沈吟想辯解，可是又能說什么讓裴鈺信她呢？

信與不信，不都是他說了算嗎？

數月后。

沈吟早就瘦得皮包骨了，看起來比三十歲的婦人還滄桑。

幾名侍衛冷著臉，說奉了裴都督的命令，要砍掉她的四肢，挖去雙眼，扒光頭發，塞進灌滿烈酒的大缸里，以示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