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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肚子疼痛好一陣子了,但是柳煙因為忙、因為懶、因為不加重視,所以未去醫院看醫生。她存在僥幸心理:只要不加以理會,這疼痛就會自然消失。

揮去額頭上的汗水,她發現一杯杯熱水下肚,肚子的疼痛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有加劇的跡象;咬咬牙,她決定先洗個澡,或許躺一下會好些。就算她想看醫生,現在也已經晚上十一點多,除非是掛急診,但是她這小毛病需要掛急診嗎?

邊褪下衣服,邊走進浴室,不知道洗完澡之后,顧南珩會不會已經回來;想到顧南珩,她心中酸甜交加,不知道對他更多的是愛還是恨。三十五歲的顧南珩是個獵手,是個長相帥氣,風流倜儻的成功男人,高薪的職業和他瀟灑的外表讓他擁有肆意、自由的資本——正如他們之間的關系。

他們是情侶。

他們是室友。

他們是朋友。

但是他們沒有任何約束對方的關系。

打開水龍頭,她先將浴缸放滿水,她發現自己因為疼痛而變得頭暈目眩、四肢無力,“這是身體發出來的警告!”她這樣想著。

她才剛過二十五歲的生日,是一個優雅大方、成熟穩重的女人,姣好的外觀和身材再加上年輕的身體,使她走在大街上賺滿了回頭率。

但是這有什么用呢?一個健康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浴缸的水滿了之后她就急忙躺進去,但是溫熱的水流并沒有緩解肚子里的疼痛。她實在忍受不了了,她可以打顧南珩的電話,可以叫他回來送她到醫院去,這點小事,他應該做得到!

疼痛使柳煙喘著氣,但這并不會讓她害怕:令她恐懼的是身體不適的原因未知,這代表著所有的可能。

她從浴缸中出來,匆匆的裹上浴袍,赤著腳走出浴室,直不起腰來的行走讓她更加急切地想給顧南珩打電話。

她走到柜子旁邊,雙腿一軟的滑落地毯上,手抖地拿起手機,按著爛記于心的電話號碼。

當話筒那端傳來女聲的“您撥打的電話正忙,請稍后再撥”時,柳煙憤然的按掉話筒上的電源,她不想再試第二次。

就是不想!

除了顧南珩,她還有家人、還有妹妹,她可以找他們,但是既然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是她男朋友顧南珩,為什么在她需要關心幫助,她卻得向家人求救?這沒有道理!

突然她發生劇烈的嘔吐,嘔吐物的味道更讓她難以承受。扶著床頭的矮柜,她強撐的站起了身。換下浴袍,抓起皮包,她決定直接上醫院,皮包里有提款卡、信用卡,錢并不是問題,她只要上醫院,只要請醫生幫她治療,不會有問題。

跌跌撞撞的走向客廳,在恍憾中,她不知道自己在無意之中碰掉了什么,只聽到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她回頭一看。是她和顧南珩約合照。她和他在上海迪士尼樂園里的合照,兩個大人笑得像個孩子似的。眨了眨眼睛,柳煙硬是不讓眼淚掉下來,她只是堅強的打開大門,勉強地直起腰走了出去。

“你必須做手術。”“天啊!”柳煙本能的驚呼一聲。躺在急診室的外科手術臺上,她只知道自己開始全身發冷。手術?她想都沒有想過,刀子刺破血肉的想象就讓她害怕不已。她得了什么病嗎?肚子疼就要開刀?“醫生,”柳煙發現自己的牙齒在打顫,但是她又不能不問。“為什么要做手術?”“你的闌尾炎已經相當嚴重了,所以才會造成你今天晚上的劇烈疼痛,也就是你這陣子經常肚子痛的原因,你拖太久了!”闌尾炎?柳煙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腸胃會出毛病。她是一個成熟的女人——但從不包括吃飯喝水,她重辣重甜,并且不加節制,甚至在等顧南珩晚上回家時也會吃夜宵。

她知道感冒買999感冒靈,發燒買布洛芬,但是胃疼,她從來不在意不吃藥“必須開刀切掉你的化膿的爛尾,而且不能再拖,必須馬上開刀。”“我以后還能正常飲食嗎?”她正色的問。

許峰不能取笑病人,不管病人問的問題有多無知、多可笑,他都必須以專業醫生的立場去回答;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備醫學常識,即使是眼前這個受過高等教育,看似有氣質又靈秀的女人。“只是切掉你的化膿的闌尾,以后正常飲食,清淡點就好。”他告訴她。柳煙看了看這間冰冷的手術室,她從來沒有躺在手術臺上的經驗,要開刀就要先麻醉,她會不省人事,她會什么事都不知道,萬一她再也醒不過來呢?

“要有人簽手術同意書。”許峰看著她,聲音中不自覺的帶著一份關心。“我——”“誰陪你來的?”“我自己來的。”許峰的眉頭皺了下。他知道這是一個多元化、多采多姿的社會,什么樣的人都有,什么樣的關系都存在,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沒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這個叫柳煙的女人應該是個“正常”的女人。即使只是普普通通的衣服,即使只是一雙拖鞋,即使一頭長發被水沾濕亂得像雜亂的枯草,她還是個漂亮出眾的女人!氣質和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她或許是個獨居的女人,或許她的家人不在臺北。

“你得找個人簽字。”他無奈的重復。

雖然她可以請這個醫生再幫她打顧南珩的電話,但是她怕顧南珩的電話還沒有開機,說不定他和他那群金融界的哥兒們玩得正起勁

女人決不是男人生命中的全部!

男人要女人,但是也要事業、要朋友、要其它的一切,而女人往往不會是排在第一位。

“醫生,你可以幫我簽字嗎?”柳煙知道這要求不合理,而且百分之九十九會被拒絕,但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就要試。

“我?”許峰一楞,他沒有碰到過這種情形,從來沒有過。

“是你要幫我動手術的嗎?”

“是我……”

“所以我的生死就操在你的手上?”

“這個手術……”

“所以由你來簽并不過分,如果你怕手術失敗,如果你怕日后有什么醫療糾紛,我可以另外再簽一份同意書,表示是我把自己交由你全權負責,你不必負任何的責任,這樣可以嗎?”她和他打著商量,而且說得合情合理,相信他沒有理由拒絕。

“柳小姐,沒有過這種例子……”

“凡事都有第一次!”

“你沒有家人或是朋友什么的?一定有人可以幫你簽這同意書。”他委婉的說。

“如果沒有人可以幫我簽字,你是不是要眼睜睜的看著我疼痛而死?”她反問

一個淡淡的笑意在許峰的嘴角漾開來。三十一歲的他什么場面沒有見過?什么樣的病人沒有處理過?但是像柳煙這樣的女人。他還是頭一次碰到,她和其它的女人真的不同。

“你不要嚇自己,闌尾炎不會讓你死的。”

“那就幫我簽字!”她不想讓家人知道。而且抱著一種想懲罰顧南珩的心態,她也不愿不想的去找他。

“柳小姐,醫院有醫院的規定……”

“我真的好痛!”她打斷他,身體倦縮在一起;不是她在演戲,不是她想利用他的同情心,而是她真的痛。

“那就找人來簽字!”他也急。

“你知不知道救命要緊?”她瞪著他,有些口不擇言,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死腦筋,難道有人簽字比幫她開刀還重要?

許峰雙手往白色制服的口袋里一插,在他成熟好看的臉上寫著掙扎和矛盾;不是怕對自己的技術沒有信心,而是……而是他憑什么去簽她的手術同意書?他不怕什么醫療糾紛,而是他如果幫她簽了字,好像他和她之間有什么沒有血緣的關系一樣。

“柳小姐,我知道救命要緊。但是我真的很難破這個例,我必須向醫院交代,我不能無緣無故的幫患者簽字。”

“如果我是你的朋友呢?”

“你——”

“甚至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呢?”柳煙不是個大膽前顧的女人,但在此疼痛不已的時刻,她也顧不了那么許多了,她只想趕緊緩解自己的疼痛,不要再忍受折磨。“醫生,我的命要緊,我相信你的面子不會比一條命重要,是不是?”

許峰不知道自己笑了,但是他的臉上的確帶著笑意,他發現自己無法拒絕這個女人。“你說的對,我的面子或是別人怎么想都比不上你的一條命。”他看著她,深深的凝視著。“所以可以馬上幫我動手術了?”她有些擔憂的問,這種感覺真的很恐怖。

“是的!”他伸手招來護士和麻醉師。“我——”她突然拉住他的手。“我——不會死去吧?這個手術的危險性怎樣?”“我保證你不會死。”“真的?”“真的!”明知這個問題很無知,他也堅定的反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安全感。

說不上是什么原因,也毫無道理的,他發現自己竟對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愫。“我保證你會再見到我!”這女人令他印象深刻。

顧南珩是在凌晨兩點多回到家里的。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客廳地上的碎玻璃,他和柳煙合照的照片伴隨著碎玻璃,靜靜的躺在地上;本以為是她對他的晚歸砸東西泄憤,但是一想到這不是她的個性,所以他急忙朝臥室走。

雪白地毯上的嘔吐物令人犯惡心的同時也忍不住擔心。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也就因為他不知道是發生了什么事,他才著急。整個屋子都找遍了,就是沒有柳煙的影子,看現場,又不像是有拖拽的痕跡的樣子,撥打柳煙電話未接之后本能的想撥柳煙父母的電話,但是考慮到凌晨兩點多,他又放下了手機。

抓起車鑰匙,他決定直奔附近的大醫院,至少去碰碰運氣,至少去找找看,總不能坐在家里干著急或是發呆,他無法讓自己去忍受那種焦慮。沖進“華正”的急診室,他先在人群之中搜尋,希望看到柳煙,但是又不希望看到柳煙,他的心就在一種未知的焦急之中煎熬。

沒有在人群中看到他所愛的人,他只好到掛號處去詢問,這一問,當他知道有個叫柳煙的女人正在開刀時,他差點一口氣換不過來。柳煙開刀?他往急診室的長椅上一坐。會是同名同姓的女人嗎?

但是二十五歲,住在仁愛路的柳煙。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柳煙,加上最近她直嚷著肚子痛,他也催過她去看醫生,但是她一直沒去,他也就不積極的逼她,會不會因為這個錯失了治療的時機?眼前他只能等。除了等,他什么辦法都用不上。眼睛直楞楞的看著手術室門上的燈,他不知道里面躺的是不是柳煙。

問掛號處的小姐,也不知道病患是因為什么病做手術。一連串的問號令他頭疼,而他這個平日指揮若定、十足自信的男人,這會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他從來不知道會有這樣煎熬的一刻,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不知道何時會墜落,墜落何處。

手術室的門開了。顧不得理智,顧南珩不分青紅皂白的沖了上去,抓著醫生的手就問:“請問是柳煙嗎?”他急吼吼的說出口。

“你是?”許峰拿下口罩,摘著手術用的手套,看著眼前這個焦急不堪的男人。

“我是她的——”顧南珩一下子還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答。“男朋友。”

許峰一個并不意外的表情。這個男人配柳煙配得過,但是配得上柳煙的男人可不只他一個!許峰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想,這個念頭就是這樣的爬上他的腦海中。

“哦。”許峰平淡的一句。

“她——”

“闌尾炎引起劇烈腹痛,必須開刀割掉化膿損壞的闌尾。”他解釋著。

“有這么嚴重?”顧南珩喃喃的說。

“一般人都不是很注意自己的身體,以為小病、小痛的沒有什么關系,往往拖到受不了才想到要找醫生時,已經是嚴重到不是吃藥、打針就能解決的。”許峰說著一般人的通病。

“那現在……”

“她現在在恢復室里等麻藥退掉,可能要再一、兩個小時才能推出來,我現在去替她安排病房。”許峰很沈穩的表情,看著柳煙的男朋友。

“手術成功嗎?”

“到目前為止是。”

“我可以進去看她嗎?”

“不能。”許峰搖搖頭。“你必須等她推出來,里面有護士照顧她的,而且我、我會再去看她的,你不用擔心。”

“我沒有想到會嚴重到做手術”顧南珩自責的表情。

許峰并不想苛責這個男人;同樣身為男人,自然是該站在同一陣線上,但是當自己的女朋友出了狀況,必須開刀,自己卻不在女朋友的身邊時,手術同意書反而要另一個算是陌生的男人來簽。

總有些說不過去,他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但遠水救不了近火。

“手術同意書怎么簽的?”顧南珩有些回神,這才想到。

“我簽的。”

“你?”顧南珩驚訝不已。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醫生替病人簽手術同意書這回事,這并不怎么合情合理,說出去也難叫人相信,除非柳煙本來就認識這個大夫,但他不曾聽她提過這個名牌上寫著“許峰”的男人。

“當時并沒有多余的時間讓我猶豫或是考慮,因為柳小姐……不想麻煩任何人,所以我只好簽了。”許峰有些含糊的說。

“謝謝你,”顧南珩這會能說什么?是他不在她的身邊,是他在柳煙不舒服的時候還和一群朋友在唱歌、喝酒、鬼扯。

“身為醫生,救回一條命比什么都重要。”

“我了解。”

“我想你需要一杯咖啡。”看到這個男人臉上的憔悴和自責、纖悔,許峰有些不忍。

有很多事的發生,并不是任何人的錯,而且事后再怪任何人也于事無補。“她很快就會醒的。”

“不知道她”顧南珩靶了靶自己的頭發。“不知道她會不會原諒我……

“她的病痛不是你的錯。”

“但是我應該在她的身邊。”

“我想她會諒解的,畢竟現在的男女都太獨立了。難道誰就應該在誰的身邊嗎?”許峰露出一個世故的笑。

顧南珩品味這句話,久久沒有回過神。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過來的,但是在她有了意識之后,她只覺得口干舌燥,全身酸痛,好像被一群牛在她身上踐踏過似的。她不能動,似乎只要一牽動,她全身的骨頭就會散了似的……

她知道自己開過刀,她清楚在她失去意識前的每一件事,當麻藥進入她的血管中,她就突然的什么都不知道了,這種感覺……如果她沒有醒過來,這種死法倒也痛快,什么苦都沒有。

她的眼睛有些吃力的在房中搜尋著。看了看窗外,天色有些昏黃,不知道現在是清晨或是黃昏,她一點概念都沒有。但至少,她可以再看到每一個清晨和黃昏,她沒有和這個世界說再見。

開門聲傳來,她慢慢的轉頭看去。

只見顧南珩拿了些收據單進來。在他帥氣的臉上寫著疲倦、憂慮和擔心,看到她已經醒來,他兩個大步的就來到了她的病床邊。

“柳煙”他們向來都是連名帶姓的叫著彼此,沒有昵名,也沒有嗯心的什么寶貝或是親愛的。

“我以為……”她的聲音沙啞、干澀。“我以為我一睜開眼睛就會看到你……”

“我去補辦一些手續。”他的聲音也失去了往常磁性,有點啞。

“出院后。我再和你算這些醫藥費……”

“柳煙,”他沒有暴跳如雷,沒有火冒三丈,只是用一種哀傷的眼神看她。“這是懲罰嗎?這是為了要給我一個教訓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她很平靜的看他,雖然疼痛依舊,但她承受得了。

“就算是朋友,幫你出個醫藥費也沒有什么,更何況我們不只是朋友。”

柳煙看著他,她沒有說話,只是望著他。

“你為什么不打電話給我?”

“因為你沒有接通,你沒有看到嗎?”她有些機械化的答,學著從電話里聽來,千篇一律的聲音。

“我們一群人在一家地下室的PUB 喝酒,所以——我的手機一直關著。”

“現在說這些做什么?”她插嘴。

“柳煙”腳勾過一許椅子,放到了她的病床邊,他沉重的坐下,抓著她的雙手。

“對不起,我應該在你的身邊的,我應該好好照顧你的。”

“這不是你的錯。”

“我應該催你看醫生的。”他有些懊惱的說:“你的疼痛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如果我有放在心上,如果我有強迫你去看醫生,今天或許不會動刀子,而不是你今天可能丟掉的是你的生命,你知不知道?”

“顧南珩,事情已經過去了。”輪到她反過來安慰他。“我沒事了,是我自己不注意自己的健康。你真的沒有錯,即使你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守在我的身邊,這件事還是一樣會發生,更何況你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守著我,不要自責。”

他摸著她蒼白的臉頰、蒼白的嘴唇,心里一陣一陣如刀割般的疼痛。

“本來想聯系小玉,但又怕她會搞得雞飛狗跳,所以才會這樣”她輕松的說。

“你太冒險了,自己一個人上醫院急診,萬一這個大夫不替你簽手術同意書呢?”

“他簽了不是嗎?”

“柳煙,你……”他知道現在不是吃飛醋的時候,但是他忍不住不問。“你認識這個大夫嗎?”

“不認識。”

“那他——”

“他是醫生,醫生以救人一命為最大的職責,我的情況算挺危急的,如果不立刻開刀,我可能會疼痛地暈厥過去,在我不到你替我簽手術同意書,我又不想驚動我家人的情況下,他只好簽了,就是這樣。”她忍著疼痛,說出事情經過。

說來說去,都要怪他,如果他早一點回家,不要和那群金融界的朋友再去喝酒、聊天,今天柳煙就不必一個人熬過這一切。

“柳煙,”他握緊了她的手,同她承諾:“我以后一定早回家,我會早點回家陪你。”

“拜托,不要因為——”

“我是說真的。”

“不!”她搶白,雖然身體虛弱,但是她的語氣堅決無比。“顧南珩,我不要你因為內疚而勉強你自己,我們為什么選擇同居?是因為我們都是只要自由、獨立,不要束縛、牽絆的人,如果你勉強自己早回來,到時候我們相看兩相厭……”

“柳煙,”他有些啼笑皆非。“‘相看兩相厭’?柳煙,我們還不至于無話可說,也還沒有到老夫老妻的地步。離‘相看兩相厭’好像還早了些。”

“顧南珩,我不是今天才認識你,也不是今天才了解你,你有你的生活圈子,你有你的哥兒們、朋友,你不是那種死守著一個女人的男人。”她很平穩的說,毫不意氣用事。“我的身體會復原,我也不是天天要做手術,你不必再滿心的愧疚,我不怪你。”

“你——不要這么理智好不好?”

“當然會有些埋怨,當我怕得要命、當我要挨這一刀的時候,你不在我的身邊,但現在已經過去了”她堅強的笑笑。“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你只是剛好不在,就算你在,也只是多了一個人幫我簽字,送我到醫院,其它的,你也幫不上忙。”

顧南珩不知道柳煙是真的不怪他,還是只是在說一些場面話。

“真的不通知你家人?”

“刀已經開了,過兩天再通知他們就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她早就想好了。

柳小玉站在離她家不遠的巷口,有些心浮氣躁的朝馬路邊許望著。她看過表,離她和林業約定的時間已經晚了十分鐘,她這個人可是有個性的人,等人最多只等十五分鐘,一分鐘也不多等。

二十三歲,念大四藝術學系的她,是一個活潑、熱情、開朗的女孩,她和一般趕時髦、追求流行、大膽新潮的女孩不同,她有一種清新、健康、爽快、不做作的氣質,非常的討人喜歡。

已經過了十四分鐘。

就在柳小玉伸手準備要招出租車時,林業那輛淺灰色的BMW 已經在她的面前煞住車。

按了一兩聲喇叭,但是柳小玉并沒有用正眼看他,她若無其事的看著路面,直到她聽到了車門打開的聲音,然后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到了她的面前。

“對不起!”林業認錯。“我只遲了十四分又十三秒”

“算得真準!”她仰起頭,瞄了他一眼,有些不以為然。

“臨時一個客戶來,所以遲到了”

“所以我等一下也是應該的?”她馬上接口。柳小玉是一個優點多過缺點的人,但是她也有刁鉆、使性子的時候。“反正我只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大學生?”

“你明知道我沒有這么想。”他的語氣不疾不緩,這種情形又不是第一次。

“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十場電影?”他故作無奈狀,而心里明明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會不會太便宜了你?”她有些遲疑。

“十四分十三秒換十場電影,現在一場電影票價要二百元,柳小玉,你賺到了。”他分析給他聽,態度從容、灑脫。

“好吧”她一副她是萬般無奈的模樣。“看在你追了我姐姐六、七年的份上,我勉強答應。”

林業拿起了原本插在襯衫口袋上的太陽眼鏡,不動聲色的戴上;他不想讓柳小玉看到他慍怒的眼神,六、七年了!每個人,相信包括柳煙自己,都以為他追的人是姐姐,其實不是。

第一次見到柳小玉,她只有十七歲,還在念高一,是柳煙的寶貝妹妹。那一次是到柳家包水餃,他大四,馬上要畢業去服兵役。當他第一眼見到亭亭玉立,面貌姣好的柳小玉時,馬上被她那清新、俏皮、自然、純真的氣質給吸引,六、七年過去了,她依然是那個甜美的女孩。

也依然不懂他的心。

這六、七年,他服兵役結束,進入社會,接掌了家族的事業,專門代理一些歐洲古董、水晶和十八世紀的家具。他成熟了!他精明了!他小有成就了!但唯一不變的是他對她的感覺。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始終不敢表達,始終不曾向柳小玉說過只言片語。

一年年的過去,他給人的印象還是那個癡心追著柳煙的林業。一個荒謬、可笑的錯誤。這六、七年,他看著她長大,看著她高中畢業,看著她考上大學,看著她由一個小女孩轉變成大女孩,如今她都大四要畢業了,他依然是那個沈著、冷靜,什么都放在心里的林業。早沒有說出口,現在更不知要從何說起,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聽著她說她所欣賞的男生,聽著她說有哪些人在追她。

林業是個外表出眾的男人,他有一種卓然超群的氣質,他有一許令人贊賞、難忘的俊臉;他沒有一般男人的斤斤計較的嘴臉,他是個只要是女人都該會動心的男人,但柳家姐妹卻并不感冒。

他和柳煙本來就是好朋友,和柳小玉也熟得跟自家人似的,但就是沒有人懂!他不在乎柳煙的反應,但是柳小玉,算了,柳小玉好像從來沒有把他當異性看。

“既然條件講妥,我們可以上車了吧?”他領先朝車子的另一邊走,替她開了車門。她點點頭,很滿意的樣子。雖然二十世紀末的女性應該是自立自強、獨立自主,但有人服務的感覺挺好的。尤其是一個帥哥。

“你現在有沒有交什么女朋友?”等他坐定,她有些關切的問。“沒有。”他看著她說。“林業,”她不知道是替他惋惜,還是對他的廂心感到佩服。

“何苦呢?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明知道我姐和顧大哥的感情,更何況,除了一許結婚證書,他們都生活在一起了,你還……”林業懶得說什么,只是發動了引擎,踩下油門。“我幫你介紹女朋友好不好?”她熱心的說。

其實對林業,她也有不錯的關切程度在,畢竟六、七年相識下來,不可能麻木不仁。“謝了!”“我們藝術系的系花……”“不是你嗎?”他打斷她。

他這個人生活中最不缺的就是異性,對他有好感的女人多如過江之腳,不管是女客戶,公司的員工,來自長輩的介紹,只要他點個頭,多的是可以來往的對象。“少挖苦我了,我沒這么美!”她有自知之明的。“我們系花看到了上次你帶我到雙溪瀑布去玩的照片,對你很有興趣耶!”“柳小玉!”他很想叫她下車,要不是他已經忍了六、七年,忍慣了,不然他真會這么做。“干嘛?有興趣了?”她眼睛一亮。“給我閉嘴!”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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