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的時候，已是深夜。

冰千月的步子還有些搖晃，卻還是走出了碧霄宮。

深秋的雨，凄凄瀝瀝地下著。

整個冰嵐國皇宮紅綾滿天，燈火璀璨，將夜映照成白晝。

她跌跌撞撞的向最華美的宮殿而去，雨打濕了她的黑衣，黑色面紗貼在臉上。

平日里，去往未央宮的路只需半刻鐘便可，而今日她卻走了將近半個時辰，近在咫尺的未央宮顯得那般遙不可及。

她在雨中不知摔了多少次，卻不知疼地爬起來繼續走。

夜，冰寒徹骨。

冰千月摔在了未央宮之外，卻再也沒有了爬起來的力氣。

此刻，她從未有感覺這般狼狽過。

殿內，回旋婉轉，簫聲漸響。

幽幽的簫聲，異常輕柔，似香爐里飄來的裊裊婷婷的煙。

簫聲飄進她的耳畔，聽著熟悉的旋律，眸中滑落的淚卻像周遭的雨……

殿內一片旖旎，傳來男女的歡笑聲。

“言辭……”她開口輕喚，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是了，她不過是女皇的影子，她想要的終究是得不到的。

只是，有些事，她不明白。

言辭，若是你真心喜歡女皇，又為何來招惹我？

一張溫潤儒雅的面孔浮現在她的腦海里，那一成不變的淺淺笑意，此刻，卻覺得異常諷刺。

良久，她渾渾噩噩地走了。

昏暗的燈光下，一道影子搖搖欲墜，本能的反應讓她往影子的方向走去。

“……”她張了張嘴，終究什么都沒說。

屋檐下，冰千瑤雙臂抱著膝蓋，蜷縮在一角。鳳冠霞帔，當真是美極。

洞房花燭夜，本該是歡喜才對，此刻的冰千瑤卻是淚流滿面。

“為何會是她？”冰千瑤看著面前著喜袍的言辭，身為女皇的她，眸中卻蓄著些許畏懼，他溫潤儒雅的面孔，讓她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言辭執起桌上的酒杯，淡淡道。

“我懇求你，不要再傷害她。”冰千瑤放下女皇的尊嚴，跪在地上。

言辭瞥了她一眼，手中的酒杯頃刻間化作齏粉。

“這是她的命運。”言辭的話，不帶任何感情，好似隨口吐出一般。

方才殿內的話，在冰千瑤腦海中回蕩，即便自己再怎樣卑微，也動搖不了那個男人的心。

……

冰千月已不記得是怎樣離開的未央宮，漫無目的地游蕩著。

落雪了。

雪稀稀漱漱的，落在世間的每一處。

“月姑娘，可否為在下舞一曲？”言辭柔情似水的眸子看著舞池中的冰千月，一身白袍散著瑩潤的光澤。

從未有人知曉，冰千月曾是京華一時鵲起的第一舞姬月姑娘，為了她的任務而去，卻識得了第一公子――言辭。

耳畔回蕩著他的柔聲細語，在飄雪的夜翩翩起舞。

遏云歌響清，回雪舞腰輕。只要君流眄，君傾國自傾。

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飄飛，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閃動著美麗的色彩，卻又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驀地，腦海中幻化出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看不清面容，淡淡道：“阿月，可否再為我舞一曲？”

冰千月愣愣的待在原地，停止了動作，心無端的痛。

……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某夜，打更人剛喊過，便傳來宮人此起彼伏的聲音，“走水了，碧霄宮走水了！”

碧霄宮住的是女皇的妹妹，宮人紛紛趕來滅火，一桶桶的水提來，火勢卻沒有絲毫要減的架勢，反而越燒越旺了。

碧霄宮屋頂的飛檐上，一道黑色的身影靜坐在那里，壺里的酒已經喝盡了。

冰千月看著突然竄起的大火，與女皇有幾分相似的絕美面容勾起一抹淺笑，微醺的眸子里帶著些許迷離。

紅蓮業火，尋常水豈能撲滅？

不過片刻，大火便燒至屋頂，一片衣角沾到幾點火星便燃了起來。

她并沒有伸手將其撲滅，碧霄宮搖搖欲墜。

她將酒壺丟進火中，自己也跟著一個縱身，跳了下去。

屋頂墜落的橫木將她徹底掩埋……

某個黑暗的角落，冰千瑤一聲長長的哀嘆也被淹沒在宮人的驚呼聲中。

言辭面上一成不變的淺笑，此刻，笑容卻直達眼底，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