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墨最先反應過來，尋找聲音的源頭。

遠處跪坐著一個小丫頭，緊閉雙眸，兩行血淚掛在粉嫩的臉頰上，不是冰千月是誰。

她的眼睛很痛，侵入眸中的劍氣再不斷加劇著她的痛苦，不由悶哼出聲。

“青梔……”東陵玉失聲喊道。

“別難過了，誰也不想這樣，快去請大夫來吧。”趙睿澤近前安慰道。

東陵玉看了翠微一眼，翠微會意，忙去請宋大夫。

她也急得要命，你可千萬別出事啊！

有人上前去扶東陵玉起來，她緊緊抱著冰千月不撒手，他們沒辦法只能看著。

都是因為她，青梔才會受傷，都是她的的錯，若是她在聽雨軒好好修煉，若是她不讓青梔去取碧水劍，若是她的靈力再高些……青梔便不會因為保護她而變成這樣！

自責與悔恨充斥在心中，悶的喘不過氣來。

冰千月耳畔一陣嗡鳴，她只聽到了悲痛的哭泣聲，豆大的汗珠布滿額頭，徹骨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連呼吸都是痛的。

她的唇畔不自覺微微勾起，真沒想到，那個傻丫頭竟然會為了她一個相識不久的婢女，哭成那樣。

良久，感覺到體內劍氣消耗殆盡，她無力的倒在東陵玉懷中。

劍氣破壞了她的眼睛，她……再也看不見了。

冷冰墨一言不發的看著這一幕，眸中的淡漠一成不變，只是他不明白那個丫頭為何那么做，明明沒有靈力，身法卻并不比他差多少。

事發突然，他也有一會兒愣神，一個小丫頭如何會有那般勇氣去救他們這些人。

“于你們眼中，人命不過是草芥罷了，既然如此，那我不介意也成為這些草芥之一。”一道極為諷刺的聲音，在他腦海中炸開。

“凌兒……”他喃喃自語。

此刻，眾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那個泣不成聲的女子身上，并未發覺他的異樣。

……

冰千月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她睜開的眸子空洞洞的，像顆琉璃珠子般，只是再沒了任何光彩。

雜役院的小院，她嗅到了這里獨有的腐敗氣息。

黑暗，孤獨，寂靜。

她所有的一切隨著這雙眼睛都沒了，她難以離開這里――吃人不吐骨頭的牢籠。

痛苦，絕望，無可奈何。

若不是還剩下心跳的聲音，她真的以為她已經死了。

往事浮現在眼前，她記得只要是她做錯了事，那個人――本該稱作父親的人，就會是一頓毒打，然后將她丟進黑屋子里。

那個時候她很害怕，甚至連哭泣都忘記了。

冰千月倚靠在墻上，手腳一片冰涼，腦海中不斷閃過那無數個漆黑的日子里，她雙臂抱著膝蓋，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有一絲安穩。

豆大的燭火不停跳動，一只飛蛾繞著燭火邊緣試探幾圈，最終毅然決然投進了那一簇微不起眼的小火苗……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狐貍拖著一條受傷的后腿，一瘸一拐的跑進來。

“跟我走！”狐貍焦急道。

冰千月沉浸在黑暗中，不為所動。

狐貍本來可以自己走，但是想了想，還是決定帶她一起走。

看著冰千月這般木訥的神情，空洞洞的眸子已映照不出絲毫光亮，狐貍呼吸一窒。

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曾經鮮活的人兒，變成這般模樣。

他上前艱難的用頭碰了碰她的小臉，“王府來了個獵妖師，我現在不是他的對手，快跟我走！”

狐貍用嘴咬住冰千月的袖子，想將她拖走。

“你走吧。”冰千月終于開口，語氣中有的只是疲憊。

狐貍一愣。

“契約已經解除，你……自由了……”

冰千月念了幾句拗口的咒語后，面前凝聚出一道法印，一道紫光沖天而起，瞬間消散沒入狐貍眉心。

天地間一片寂靜，王府侍衛在獵妖師的帶領下飛速朝著紫光的方向趕來。

狐貍狹長的眸子氤氳上一層水霧，震動大地的腳步聲不斷靠近，他已無暇顧及。

“我的生死與你無關，別讓我再看見你。”冰千月淡漠道。

她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話，烙印在狐貍心中，突然，心……好痛。

很快，侍從包圍了這間屋子，門被踹開的一瞬間，冰千月咬破手指，結出一道復雜奇異的法印，法印包裹住狐貍，撞破窗子，飛速掠去。

一個中年人陰沉著臉進來，憑他的實力，竟然無法阻攔住那道光，他正是那位獵妖師。

當他看到榻上的冰千月時，她稚氣未脫的小臉上冷若冰霜，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的，他皺了皺眉。

“勾結妖族，該當何罪！”獵妖師厲喝道。

冰千月并未理睬他，勾結妖族？那便殺了她好了。

見她依舊那副模樣，獵妖師不由惱怒起來。

東陵奕從人群中走過來，恭敬道：“淵祭大人，明日靈試大比，何不將她一起帶過去，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她的運氣好了，豈不是很有趣。”

淵祭，正是那個中年獵妖師。

這般也好，那只九尾狐與這丫頭關系匪淺，不怕它不來，明日布下天羅地網，看它還能跑哪去。

“就按你說的辦。”淵祭吩咐道。

……

狐貍被丟出去很遠，清醒后，他幻化成了人形，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他伸手抹掉唇畔上的血跡。

千幻施展出最快的速度奔回東陵王府，那個丫頭還在等他。

腦海中回蕩著冰千月淡漠的話，一種莫名的情愫自心底悄然而生。

生死關頭，她竟然讓他走。

東陵王府外，千幻剛要進去，便被一道白色身影阻攔。

銀白的發梢拂過天邊那彎弦月，月染清冷的出現在他面前，一拂袖便將千幻攔下。

“月染！”千幻怒道。

“此事，本座自有主張，倒是妖族的事，你該好好上上心才是。”月染薄唇微勾，竟有幾分薄涼在其中。

“你什么意思？”千幻緊咬下唇。

“聽聞，淵祭想到了靈試大比的新花樣。”說罷，月染仿若從未出現過般，沒了蹤影，風中殘留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

想到來云州城的目的，一瞬間，千幻心亂如麻。

淵祭，好，很好！

本王會以你的血，祭奠我妖族枉死在你手中的冤魂！

他一身紅袍無風自動，滿頭青絲恣意飛揚。

他心中有的只是憤怒，對人族的憤怒。

當年，九尾狐一族作為妖族至尊何其昌盛，現如今，便只剩他一個了。

父母親人慘死在他面前，他姑姑自斷一尾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氣血翻涌，生生將涌上喉頭的腥甜咽了下去。

千幻找到了一處隱蔽處，盤膝打坐，療養傷勢，明日他會去東陵王府，淵祭必定會設下埋伏，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不只是為了那個丫頭……

冰千月不知道自己被帶去了哪里，周圍有細小的啜泣聲，她躲在角落里，長夜漫漫，只得用修煉來打發時間。

說來也怪，她尚未覺醒靈力，不但能修煉術法，而且她估摸著自己現在的實力應該有三階左右，雖然還很弱，但是靈力覺醒后，必定比尋常人根基夯實，日后，越級挑戰也不是問題。

周圍擺放著很多籠子，無數雙眼睛看見冰千月周圍的靈力光點，不自覺竟有些安心，仿若黑暗最深處的一縷光明，雖然渺小，卻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整整一夜都沒有散去……

冰千月能感覺得到，周圍有很多道熾熱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周圍的氣息由原本的焦躁不安，漸漸趨于平穩。

“你們是誰？”冰千月問道。

“我們是縹緲城的小妖，都是被獵妖師抓來的。”一道軟糯的女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