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向西走，跨過晨昏線，跨過日界線，回到初識你那一天。

“我喜歡上一個人。”

“或許，我一直喜歡著一個人。”

合上日記，顧時半躺在椅子上對著夜窗，閉著眼感受九月的風，有些涼，也有些悵然。

紫色的窗簾幽幽起舞，舞在了他的心弦上。

暑假的最后一天，高中時代的最后一個階段，他，在困惑。

夜深，人靜。于無聲，銷魂處。

翻閱著回憶，翻閱著自己，有些茫然，何去何從？

……

雖然才五點多，天早已泛亮。

被鬧鐘叫醒的顧時匆匆洗漱過后，應付完早餐，舒緩舒緩心情，背上書包麻利地離開。

晨霧朦朦，這條平時早晨寂靜無比的街道，迎來了活力十足的學生黨。

一個暑假的沒有早起的習慣，但這并不妨礙這么多年養成的習慣性和適應性，顧時邁著陌生而又熟悉的步伐，走向新的學期。

顧時是在校外租房走讀，離學校并不遠，才一會兒就能看見學校主樓高高的尖塔，還是那個模樣，矗立在這個小鎮上，俯視著一屆又一屆畢業生的離開。

“嘿，時哥！”

發型天然卷的夏翔邊騎車邊打招呼，他的眸子里總是帶著笑意，大家喜歡稱呼他為憨豆先生，還別說，長得還真有點像。

夏翔在班里坐在顧時前面，和顧時同桌，顧時三個人是死黨。

“這不是翔哥嘛，多久不見又換新車了呀。”

夏翔一臉不堪回首地回道：“別提了，我上個月去水庫釣魚，那輛舊車被人偷了，我可被我爸好一頓訓。”

“我靠，你這小日子過得不錯嘛，還跑去釣魚。我這個暑假可是被逼著上了幾個補習班。”

“你暑假還去補習，那這次開學考你可要大顯身手了呀，我和白哥可能考不過你了。”

顧時無奈道：“你們我還不知道？暑假不可能光顧著玩的，還和我耍小心眼，示敵以弱？”

夏翔笑了笑，看了下表。

“我還有點事，我先去學校了。”

“什么事呀，這么急。”

“你說呢，嘿嘿。”

“神神秘秘，你去吧。”

看著翔哥春意盎然的樣子，怎么能猜不到他要去見他要去干什么。

他們三個，貌似只有顧時至今仍然單身了。

這是一個悲哀的事實，不過顧時認為，自己有或者沒有，貌似也沒有太大區別。

他抬頭看了看橋頭的書店，書店還沒開門，但附近早餐店門外的熱氣騰騰證明了這家老板就是懶。

高中坐落在穿鎮而過的河邊，坐北朝南，河從學校西邊豎直劃過，然后又在學校前拐個彎，向東南奔騰而去。

而顧時所住的房子在學校西邊的民居，所以他此時只需要過橋才能抵達學校。

橋上停著不少自行車電動車，很多學生們熙熙攘攘的在這里停車步行下去進校。

“哥！”

一個扎著丸子頭，活潑可愛的女生在人群里招手奔了過來，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靈動的氣息。

“老妹呀，一個暑假不見，你又漂亮了。”

顧時笑著夸獎她一句，順便拍拍她的頭，“想老哥了沒。”

阮夢潔撅撅嘴，“別老拍我頭，我要是長不高你負責呀。”

“有本事你也拍我呀，我不躲。”

“切，不就是比我高了那么一丟丟嗎。”

“那是一丟丟的事嗎？”

可能因為是高三，學校領導想取一覽眾山小的寓意，將高三年級的班級設在四五樓。這兩個樓層常常被學生吐槽，上下一趟累成狗。

三年二班在五樓，顧時感覺確實太高了，順便把阮夢潔書包取下來，幫她提上去。

阮夢潔是顧時他妹，不過不是親妹，而是口頭認的妹妹。

還記得高一剛來的時候，大家都還不怎么認識。阮夢潔當時坐在顧時后面，上課沒聽課，班主任突然來個課測，可把她嚇壞了。

顧時看她那急的可愛的樣子，就偷偷給了她一份答案。讓其直接感激地叫哥，于是關系就這么定下來了。

她算是顧時在這所高中里最熟悉的人了吧。

“你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在那里傻笑。”阮夢潔看他嘴角帶笑狐疑地問道。

“沒什么，哈哈，想到以前的一些好笑的事情。”

看著越踏越高的樓層，女孩略帶一絲感慨：“時間過的好快呀，我們都高三了。”

“最后一站了，我們可要抓穩了。”

顧時想了想又道：“聽說有開學考，你準備好了嗎？”

“不會吧，我怎么沒聽說。”

“翔哥告訴我的，按道理也是應該有的。我以前也聽社團的學姐說過，她們高三一開學就有考試，這算是傳統了吧。”

“我沒準備哎，怎么辦怎么辦。”

“拿著。”

顧時終于走上五樓，眾山小之意果真撲面而來。

沒有理會阮夢潔這個樣子，直接把兩個書包都塞她懷里，抽出提前準備好的濕毛巾。

拿出濕毛巾干啥呢，當然是擦桌子。一個暑假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桌椅上肯定有一層灰，他可不想剛來就把衣服弄臟。

把他們兩的桌子都擦好，見女孩還有些念叨開學考的事情，顧時又輕輕拍了一下她頭。

“想那么多干什么，你覺得能有多少人準備呀，大家都考的不好，又不多你一個。”

“也對嗷。”

“你應該更擔心第一節課，絕對是班會課，上學期期末的成績又要拿出來說事了。”

“那可千萬別。”

顧時又拿回兩個書包，放在各自的位子上。

班級桌椅排序是分豎列四組，第一組和第四組各自靠墻，二三組在中間，所以形成兩條過道。

一二組都是男生，三四組都是女生。當然，女生沒有男生多，三四組后兩排也是男生了。

顧時在二組三排靠左，阮夢潔在三組三排靠右，真的很巧，兩個人不是同桌勝似同桌，班級無數次換坐，他們卻這樣坐了一年半了。不出意外，接下來這一年應該也是這樣。

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楊白姍姍來遲。

“老白，一個暑假下來怎么變黑了不少。”

顧時同桌楊白放下書包，有點呆呆的道：“是嗎，我怎么感覺沒變化。”

“白哥暑假天天打籃球，沒曬成黑人就不錯了。”

翔哥這時候也大大咧咧的進來，“咦，你怎么把你和阮夢潔的桌椅擦了，不幫我擦一下。”

“做夢呢，你和老白暑假打籃球，出去釣魚啥的叫過我嗎。”

“時哥，你那技術又不練練，我怎么帶你出去打呀。”

顧時打籃球技術不好是硬傷，確實有些理虧，況且他暑假補習，就算他們叫他出去玩，估計也是沒有時間。

“行了行了，抹布給你，你自己擦，我給你干活，想啥呢。”

“好吧。”

暑假也算久違，所有人一個接一個的到來，不免興奮地聊天，去除著淡淡的陌生感。

早讀開始后，阮夢潔突然小聲道：“老哥呀，你啥時候給我找一個嫂子呀。”

顧時一囧，“你為什么會想到這個。”

“我記得以前好多人追你的呀，你看看你都老大不小的了，我都替你著急。”

顧時本來準備做一個爆栗樣子敲過去，但是眼睛余光瞟到走廊窗戶外一抹寒光，立馬止住，專心致志地讀書。

果不其然，老班的身影悄然顯現在窗邊。

很快，許多人也憑借多年的經驗發現了老班華哥的偷窺，不動聲色的朗讀課文。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出淤泥而不染……”

“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消金獸……”

于是乎，本來說話聊天聲蓋過讀書聲的班級，頓時書香四溢，還沒反應過來的人被夾帶著讀書，也算是明白過來，賣力地表演著。

顧時心不在焉的念著出師表和離騷，思緒卻沿著阮夢潔的話飄散。

以前剛上高中的時候，憑借著一副還過得去的皮囊，確實有不少菇涼喜歡過他。

可那時候懂什么呀，只知道怒馬鮮衣，根本不在意傷過誰與否，現在想想，還是挺過分的。

所以現在自己單身純屬活該，純屬報應。

真正喜歡過誰嗎？

他的視線不自覺落到側前方披著長發的小玲身上，她正在聚精會神地讀書，認真的側臉簡直就是一道令人動心的風景。

喜歡她，是真的喜歡她。

當時顧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直跟著她到了英語社團，盡管自己的英語并不好，但卻堅持了下來。

在社團里也結識了不少人，這些年也遇過很多很多女孩，不過自己仍然認為她是最完美的女孩。

一雙明眸，風情萬種，青絲如瀑，人間萬般。

最令顧時著迷的是她那天籟般的歌喉，驚艷顧時的青春。

可能，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完美。

如同愛蓮說所言一樣，只可遠觀。這等完美的人兒，也只有遠觀，讓人不敢褻瀆。

顧時笑了笑，自己也配？

后來大家順理成章的退回普通的朋友，這才叫正常。

他不禁捫心自問，是否還殘存著一些愛慕？

等到確認班主任撤了之后，他笑著對妹妹說，“你就這么想老哥找個對象？”

“聽你這意思，你有喜歡的人了？”

“或許吧。”

“是誰是誰？”

“你會知道的。”

“我猜，是小玲吧。”

顧時啞然，搖搖頭讓阮夢潔給自己抽背古詩文。

阮夢潔豎起課本，“喜歡就去告白，我最討厭你扭扭捏捏的樣子。”

“高晴已逐曉云空，不與梨花同夢……”

他眼神里充滿了笑意低聲笑道：“驀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