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過的樸實無華，顧時除了看書就是和一些朋友手機上聊天解解悶。
父親也出院了，還好問題不是太大，只是以后要忌煙酒，這樣也好。
冰雪消融，大地上雖然還是枯黃一片，但是生命的律動在逐漸加強，肉眼可見各種小動物多了起來。
大年三十這天，顧媽媽老早的就開始準備今晚的宴席了。
中國人素常最重視年三十，這一天要貼對聯，祭祖，晚上團圓飯。
三十晚上熬一宿可不是說著玩的，等到零點之后就是迎接新一年的開門炮，整片大地沉浸在各地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
顧時也不是小孩子了，在這一天還能和別的小朋友在整個村莊亂跑玩耍的日子，早就不知道模糊了多少年。
顧父拿出前兩天寫的對聯招呼顧時一起去干活。
是的，他家的對聯一向是自己寫的，這樣才更有年味。
散發油墨香的紅紙，蒼勁有力的字體，比買來的對聯多了份韻味。
顧時平時喜歡舞文弄墨，很大一部分就是從小受父親和外公的影響，不過很可惜沒能夠寫出他們那一手漂亮的毛筆字。
父子倆辛辛苦苦跑上跑下地將各個門窗都貼上春聯，還不忘給門口的大梧桐樹也貼上福字。
傍晚時刻，西風瑟瑟，落日早就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只能看見一絲絲余暉布在西天。
鞭炮隆隆，余音不絕。
香燭紙錢晚風送，迷蒙的青煙中，祭祀著天地與祖宗，千家萬戶禱告來年風調雨順，家人平安，財運亨通。
顧時瞇著眼睛半蹲在未散盡火光的黃紙堆前，小心看管著祭祖之后留下的火焰。
口袋里手機震動，他拿出來看了看，笑著接通。
“寶貝，想我了嗎？”
阮夢潔在另一端嗔道：“別這么肉麻。”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況且我們這么長時間不見。”顧時鄭重的補了一句，“阿潔，我想你了。”
“我也是，我想你陪我在學校門口的河邊走走，我想你給我披的外套，我想你，就是想你。”說著說著，女孩有些哽咽，“顧時，開學你可要好好的陪我，這個寒假為了你，我可是玩命的學習。”
顧時有些心疼，“好，等著開學和你見面，我一定要將你摟在懷里，緊緊抱住不松手。”
遠處相繼傳來鞭炮聲，一縷又一縷煙塵升起，如同顧時心里升騰的新年祈愿。
用過除夕年夜飯，顧時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門，想要給女孩打電話，一起隔著距離欣賞今晚的滿天煙火。
先是將自家的煙花點燃，一聲聲轟隆隆中，一束又一束煙花在漆黑如墨的天空炸開。
一家人站在走廊檐，嘩啦啦的煙花碎片如雨而下。
似乎不甘落于人后，所見之處的天空都綻放滿煙火，每一戶人家都在爭先恐后以這種方式告別過去的一年，迎接新的一年。
和家人相互祝福過后，顧時坐在尚有余溫的禮炮筒上，打開視頻通話。
日思夜想的容顏出現在眼前，顧時的眼睛一時有些濕潤。
阮夢潔舉著手機和心愛的人視頻，笑道：“我是不是變憔悴了。”
“沒有，一直是我喜歡的那個樣子。”
“就你嘴甜。”
天空的煙火不時照亮她的臉龐，很快又暗了下去，平添一份憂郁的美感。
“顧時，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你猜？”
“我不想猜。”
顧時笑道：“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心有靈犀，你已經知道了。我真想摟著你看這滿天花火，沒有你，再美也變得索然無味。”
“暑假武城有煙花祭，就和動漫里的一樣，我們一起去吧。”
“當然，陪著我的公主，是我的榮幸。”
女孩忽地走近黑夜，“如果一年只能許一個愿，我選擇你，如果一生只能許一個愿，我還是，選擇你！”
阮夢潔站在花火夜空之下，雙手合在胸前，眼睛微閉，虔誠的祈愿。
夜風吹散她的頭發，也吹亂了顧時的心弦。
夜已經深了，但是外面還是有零星的禮炮聲，注定這一晚上不得安靜。
顧時興致勃勃地在班群里搶紅包，這不比看春晚有意思多了？
他們這一代人，幾乎都不怎么喜歡看春晚了，一來春晚質量下降，二來年輕人們的娛樂方式更多。
今晚運氣不錯，顧時搶了好幾十，他自己又添了些，湊了個52.0發給阮夢潔。
女孩應該在陪家人看春晚，沒有在線，顧時無聊的翻閱著一條條一眼就能看出是群發的祝福。
這種群發的祝福，他都懶得回。顧時只給夏翔楊白老王這些關系比較好的兄弟們發一發祝福，其他人太多，群發他也干不出來，干脆就裝作不知道。
翔哥：時哥除夕快樂，祝你新的一年里和阮夢潔比翼雙飛。
這家伙！
顧時也回了句：那我也祝翔哥明年和葉韻在廣省，百年好合。
翔哥：低調，又不是結婚，結婚你再這么說。
楊白這時候也發消息過來，顧時頗為驚訝，他以為楊白連手機都不玩了。
老白：祝你新的一年里，金榜題名。
顧時笑了笑回道：“俗了，俗了。”
老白：我本來就是個俗人。
這語氣里深藏無奈和自嘲。
顧時想了想，緩緩打字：俗人還是雅人，誰也分不清。
老白：那就祝你和阮夢潔，一起上同一所大學。
顧時：謝謝，你也要加油，以后我去南都，你可要請我吃飯。
雖然要回的人不多，但是他也要給一些長輩們問好，這是禮貌。
像一直很是照顧自己的小姨，像在外打拼過年都還沒回來的老姐，這不都得打電話問候問候？
還有好幾個表哥表姐，也得給他們發一些文字問候。沒辦法，這一輩里自己倒數第二小，隨便一個自己都得哥哥姐姐的叫著，這讓他很傷。不過嘛，偶爾能匡到他們的紅包，還是讓他暗爽的。
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顯示陌生號碼。
“喂？”
“時學長嗎，除夕快樂！”
顧時好一會才緩過來，扶額道：“你怎么知道我電話的？你又想干什么？我不是答應給你們投稿了嗎。”
俏皮的聲音傳過來，“你，猜？”
顧時牙疼，拿這個古靈精怪的學妹沒辦法，不過還是無奈道：“除夕快樂，祝你新的一年里學習進步！再見，嗷不，不見。”
“學長，你怎么和大人們一樣說這些無意義的祝福，你要敢掛我電話，我就去我舅那給你小鞋穿。”
“你還想怎么樣，祝你新的一年里，脫單？”
“哼。”顧夢兮哼了一聲后，又很快笑道：“學長，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呀，考上心儀的大學嗎？是哪一所？”
“笨蛋，愿望隨便說出來就不靈了。”
“呵呵，我就說了，我在新的一年里要找一個比學長帥，比學長聰明，比學長溫柔的男孩子當男朋友。”
顧時沉默了一下，笑道：“為什么要以我為計量單位呢，先聲明，我和語文老師很熟的。”
“因為學長太差勁了。”
“……”
“你明天要去寺廟祈福嗎？”
“會的。”顧時柔聲道：“我要為我和我的女朋友祈福，為我們的未來祈福。”
大年初一的早晨彌漫著濃濃霧氣，在白霧深處，晨鐘敲響，清凈寧和。
寺廟外是紅塵滾滾，寺廟內是青燈照壁。
碩大的佛像金身，帶著憐憫世人的眼神，如是觀香客來了去，去了來，唯有佛性不朽。
顧時和家人特地來一大早來到這里，家人們還是比較信仰佛教的，跪伏在佛像前，嘴里念叨著期待顧時高考順利云云。
顧時摩挲著戒指也跪伏下來，眼睛微閉，腦海中全是女孩為自己祈愿的模樣。
佛前一叩首，前世百回眸。
煙熏裊裊，佛顏朦朦朧朧，漠視苦海，四大皆空。
但是哪是彼岸哪是苦海又有誰說得清？佛能四大皆空，人四大皆空遠離世塵，還是人嗎？
青燈當照佛前愿，愿攜子手祈流年。
這一跪，跪的不是佛，而是未來。
如果未來能夠和愛的人在一起，那就帶著她來跪一跪佛，又如何？
等他們出了寺廟，迷霧早已散去。顧時自己一個人走在清冷的山壁間，俯視著山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繁華與孤寂抽離又交融，洗去了一年來心上的所有塵埃。
從此，心唯君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