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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盤山

盤山嶺,地處寒山郡最西北方,西面臨近大澤,蟲蛇遍地,北方是連綿不絕的雪山,常有雪獸出沒。偏僻幽寒,是整個寒山郡最貧窮的地方。

數百間簡陋的房舍便羅列于這大澤和雪山之間的夾縫中。 貧寒落后,資源匱缺,是這里最大的特色。讓第一次走進這里的人,往往內心會生出絕望之感。

這日,天還未亮,盤山嶺數百戶人家不管男女老幼都聚集在嶺口那條蜿蜒的土路前。

嶺口的老戶首,穿上了平時舍不得穿的洗的發白的灰長衫,背梳的稀疏毛發因抹了一層油脂倍顯得光滑,拄著拐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神色一絲不茍,莊重而又嚴肅的望著土路盡頭。

對盤山嶺來說,今天是個無比重要的日子,因為主家新派來的嶺主就要到了,且據說來人還是主家的一名嫡系人員,身份無比尊貴。按照老戶首的話說,哪怕今天有人要生孩子,也得給他憋回去,任何事都沒有迎接嶺主大人來的重要。

不怪他們如此,因為整個寒山郡方圓數千里都被三大世家掌控著,盤山嶺便是三大世家之一沐家的領地,沐家嫡系成員,就如同皇子皇女,一言可掌生死。

時間流逝,當清晨的第一縷光灑遍大地時,土路的盡頭終于出現一個黑點,緩緩而來。

但讓人意外的是,想象中的大場面并沒有出現,只有孤零零的一輛馬車,在寒風中搖搖晃晃緩慢前進。

當馬車來到近前,人們才看清,那趕車的車夫一樣沒有想象中的威猛,只是一個佝僂的老人,花白頭發,褐色的皮膚帶著飽經的風霜。

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群,老人嘆了口氣,緩緩下車掀開馬車的窗簾。

“牧少爺,我們到了。”

“哦,終于到了嗎?”

車內傳出柔弱的聲音,稍后車簾被掀開,露出一張稚嫩蒼白而又消瘦的臉龐。

盤山嶺的人們都驚訝了,這與他們想象中的差距太大。這位嶺主大人竟然只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來歲的少年,瘦弱的有些過分,那帶著病態的蒼白面孔竟給人一種日暮西山的感覺,仿佛那脆弱的生命隨時都會隨著一陣清風而消散。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竟也帶著一種滄桑,恍若看透了世間人情冷暖。這一切,都本不是一個少年人應該有的。

“秋伯,扶我下去。”少年輕聲說。

老人面色一變,看了看天,急忙說道:“牧少爺,外面風大,身子骨要緊,還是到了嶺內再說吧!”

“不,我要下去。”少年的話堅定而執著。

老人苦笑一聲,無奈的搖搖頭,他知道少年的脾性,從來都是說到做到。

在老人的攙扶下,少年下了車,走到盤山嶺的眾人前,看了看眼前衣不蔽體的人群,又眺望前方破敗的房屋,無奈的搖搖頭。

“這就是他們說的富饒之地?”

老人張張嘴,卻無法可說。

“呵呵,我明白了,他們從來都沒有打算讓我再活著回去啊!”少年輕聲說,雙眼流露出一絲悲哀與憤怒。

正如人們所想的那樣,少年沐牧的確是沐家的嫡系,而且是嫡系中的嫡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是沐家下一任的家主,但自從十年前的那一天后,一切都變了。

數十年前,沐家還只是寒山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未列等級。但在六十年前,沐家出了一個驚才絕艷的沐長風,也就是沐牧的祖父,八歲脫胎,十歲換骨,十六歲達到入骨九分的境界,并在三十歲之前突破凝血成功移脈,成為寒山郡有數的高手。

后來憑借一己之力,將沐家提升為世家,位列九等家族,成為寒山郡三大巨頭之一。而沐牧的父親沐云天完全繼承了沐長風的優良血統,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在二十五歲那年便達到了凝血境巔峰,給沐家又增添了一位大高手。

但好景不長,十多年前,沐長風和沐云天父子外出,不知道經歷了什么變故,沐云天離奇失蹤,只有沐長風懷抱著剛出生的沐牧渾身是傷的歸來。

偏偏沐牧天生體質羸弱,更在不滿周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如今病根依然還在,每當月圓之夜的時候,全身如被萬千蟲蟻啃食,痛徹入骨。也導致沐牧的身體卻越發經受不住靈力的沖刷,脫不了凡人之胎,因而無法修煉。

從那以后,沐家人看待沐牧的眼光就徹底變了。沐長風在的時候還沒人敢說什么,但十年前沐長風外出為沐牧尋藥,至今都沒有再回來。從那以后,沐牧這個沐家的嫡長孫的身份就變得極為尷尬起來,只不過因為沐長風不明生死,沒有人敢對他動手,但冷言冷語總少不了的。

十年時間能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家族的大權旁落,完全被旁系出身的大長老沐長云把持,而沐牧也成功的成為沐家所有旁系成員的眼中釘。

到了如今,沐家終于有人忍不住了,以“委以重任”為由,委派沐牧到這盤山嶺為嶺主,掌管這里的所有事物。

到了這里后沐牧就全明白了,這次名為委任,實則是發配流放。按照那些人的想法,沐牧天生體質羸弱,又病痛纏身,被派到盤山嶺這苦寒之地,不出三年,就必死無疑。

要說心中無恨,沒有憤怒,那肯定是假的。畢竟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誰不向往錦衣玉食的生活呢。況且,那個龐大的家族的一切原本應該都是他的。

但聰慧的他知道這一切都是難免的,他最恨的還是自己,不僅拖累了自己的祖父,還連累了身邊這個一直對他言聽計從不離不棄的老仆人。如果他真的死在這里,按照族規,他身邊的仆人也只能為他陪葬。

想著,他轉頭看了看身旁正望著他面帶心疼之色的秋伯,微微開口:“秋伯,你……”

似乎知道他要說什么,不等他說要秋伯便打斷了他的話。

“小少爺,你不用再勸我了,當年老爺把你交給老奴照看是對老奴的信任。這些年來,老奴沒有好好保護少爺,讓小少爺受盡了委屈,已經罪該萬死了。所以,除非是死,否則老奴永遠也不會背叛小少爺的。況且,明天又是月圓之夜,老奴……老奴還要幫小少爺做些準備呢!”

一聽到“月圓之夜”這四個字,沐牧的小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絲恐懼與絕望之色。這些年來,每到月圓之夜,那種痛苦都讓他恨不得馬上死去,連他自己都非常意外,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挺過來的。

最后沐牧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甩掉那些負面情緒,看著眼前這些人,開朗的說道:“秋伯,你看,這些人,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里,就和我一樣,都是被家族被這個世界遺棄了的人。可他們到現在都依然活的很好。所以,我也一樣可以好好的活著。那些人想讓我死在這里,我偏偏不如他們的意,我要活著,活的比誰都長,我還要等爺爺,等父親和母親,我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會回來的。”沐牧說著轉頭看向秋伯,笑容越發的燦爛了。

“秋伯,你說過的,沐牧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強最可愛的孩子,他們不可能會舍得把我一個人一直丟在這里的,對不對?”

看著他那純真的笑,秋伯含著眼淚重重的點了點頭。“對,小沐牧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強可愛的孩子,老爺,少爺和少夫人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接下來,當沐牧走進嶺內的時候,也徹底了解了這里的一切。

最年長的老戶首西圖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其實,盤山嶺的歷史非常單純而簡單,只有三點,人們的生活方式,這里的特產以及盤山嶺這個名字的由來。

盤山嶺因為地勢和氣候的原因,根本不適宜種植農作物,嶺內的人們只能每年在固定的時節采摘一些野果,捕獲一些雪獸,然后經過烘焙等加工成果脯肉脯,然后儲藏起來作為糧食。

至于那些從雪獸身上剝下來的皮毛,連同大澤中捕獲的可以入藥的蟲蛇,會被靜心制作一番保存下來,那可是主家需要的東西,每年在固定時節,會專門有人過來收取。

不管是生活方式還是這里的特色,都沒有什么太過出奇的地方,但當巴圖老戶首說到盤山嶺這個名字由來的時候,卻讓沐牧感起興趣來。

據說在很久之前,盤山嶺方圓數千里并沒有山,而是一望無際的荒野。當然,那時候的盤山嶺也不叫盤山嶺。

后來有一天,天空突然出現一道巨大的裂縫,一個八角形狀的石盤從中掉落下來。從那天開始,這片區域終年被濃霧籠罩,地面不時發生震動并伴隨陣陣嘶吼聲。

沒有人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因為凡是進去的人從來都沒有再出來。直到有一天,天空再次裂開,一副黑色的棋盤墜落下來覆蓋了這片區域。

濃霧散去了,原本的荒野卻變成一片連綿不絕的山脈。

據說,如果在高空中往下看,依稀還能辨認出棋盤的痕跡,而那一座座山峰,便是那棋盤上的一顆顆棋子。

盤山嶺的得名,便與這個傳說故事有關,盤指的是石盤,山則是棋盤化作的石山,這便是盤山嶺的由來。

這則傳說讓小沐牧極為神往,按照他所知道的,這個世界的修士,在達到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地步,便能夠飛天遁地,反手間移山倒海,無所不能。那傳說中的石盤和棋盤,一定就是那種境界才能夠做到的吧!

上架時間:2020-10-31 23: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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