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喝得醉醺醺的鄭謹推開位于蜀都南郊的家門，一股刺鼻的臭雞蛋味兒撲面而來。

他皺著眉頭，從兜里抽出一支寬窄，然后摁動了打火機。

剎那間，猩紅的小火苗瞬間引燃了彌散在空氣中的燃氣，化作藍色火蛇肆虐將整個房間吞噬！

不出意外，鄭謹應該是死了。

但意外發生了，他沒死成。

……

當鄭謹再一次睜開眼時，腦袋有些昏沉，像宿醉之后一樣。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于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一間類似于商務辦公室的房間，通體以銀白色的金屬質地裝潢為主，陳設簡單，一張紅木辦公桌，兩張椅子，角落立著一排書架。

他皺起眉頭，這是哪兒？

突然，一道清麗的女聲打斷了他的思考，“應聘者，歡迎你的到來。”

伴隨著聲音，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在鄭謹對面。這是一個女孩子——年紀看起來和鄭謹差不多大的樣子，五官精致給人一種不似真實的感覺，身材高挑，穿一身略微緊身的黑裙，勾勒出讓人心顫的曲線，雪白的長發垂落到后腰位置，以及……她腦門兒上頂著一個閃閃發光的光圈……

看起來有些搞笑的樣子，但鄭謹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他看得很清楚——這姑娘絕對是憑空出現的，這應該不是普通人類人類能做到的事……

在那一刻，鄭謹瞳孔收縮，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幸虧他接受能力比較強，所以除了上述反應外他并沒有做出什么有失體面的舉動。

而這個突然出現的姑娘或許是察覺到鄭謹的緊張，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指著身旁的椅子：“不用擔心，我沒有惡意，咱們坐下來談吧。”

鄭謹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在辦公桌旁坐了下來。

似乎她可以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么？

而當他坐下來以后，對面的姑娘很是貼心地打了個響指，桌面上就憑空出現了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濃郁的香氣繚繞起來。

而這一幕看得鄭謹更加確定了——她真的不是普通人。

“你不用拘束，當成自己家就好。”她開口說道：“先介紹一下——這里是收容所，而我是收容所的管理員兼AI，你可以叫我白銀。”

頓了頓，她認真地看著鄭謹：“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問題，但請稍微冷靜一些，因為我接下來要說的可能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鄭謹點了點頭。

“很好。”白銀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開口：“首先——這里是收容所，全稱異常事物收容管理中心，名字有些長，你也別硬記。但也許跟你認知中的收容所不同，咱們不收容人類……誒你別那副驚悚的表情，鬼魂什么的也沒有！”

在鄭謹的臉色稍微平復以后，白銀接著介紹道：“簡單來說，這里收容的都是世界在信息層面演化過程中誕生的錯誤和一些危險的東西——這對于你來說可能有些難以理解，嗯……打個比方，如果把一個世界看成一臺龐大的計算機，那這些錯誤和異常就相當于BUG，而收容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BUG隔離起來或者抹除，大概就是這樣。”

鄭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后試探著開口：“可是……白銀小姐，這和我有什么關系？還有，你剛剛是在叫我……應聘者？”

“是的，因為現在是面試階段。”

“面試？”

白銀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然后從辦公桌下面掏出一份簡歷，“沒錯，就是面試——由于某些原因收容所剛從漫長的宕機中重啟，而蘇醒后的我發現大部分家伙都跑路了，所以迫于無奈我在你們人類的招聘軟件上發布了招聘信息，三天前你向我們投遞了簡歷，所以現在應該是我在面試你。嗯，我對你挺滿意的，你考慮考慮，要是覺得還行就把合同簽一下，把流程走完。”

鄭謹一愣，他想起來了，前幾天在招聘軟件上投簡歷的時候，一個什么什么收容所的廣告彈窗忽然彈了出來，他想都沒想就要叉掉，但最后點下去的那一刻，屏幕上的“取消”選項卻莫名其妙地變成了“投遞”。

但當時他也沒過多在意，畢竟這種搞法都快被那些流氓軟件玩兒壞了，所以在確定自己手機沒有中毒后，他就將這件事兒忘在了腦后。

可現在看來……事情好像沒那么簡單。

另外，從白銀說這是面試開始，他就始終感覺到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鄭謹有些苦惱地揉著他太陽穴。

總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終于，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拼接，臭味、火光、爆炸……他終于回想起來，驚呼出聲，“等等！我明明就已經死了！”

是的，他已經死了，死于一場燃氣爆炸事故——這固然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但我都死了還面試什么的……是不是對唯物主義有點不尊重？

然而對比咋咋呼呼的鄭謹，白銀反應卻極為平淡。

她撩起耳邊的長發，解釋道：“從人類的角度來看你確實已經死了——但由于你向收容所投遞了簡歷，所以即便跨越生與死，你也得完成面試。”

“？”

鄭謹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那我現在算活著還是死了？”

“當然是活著，因為我復活了你。”白銀頗為自豪地拍了拍胸脯，看得鄭謹一顫一顫的，

“雖然可能有些超出你的固有認知，但事實上復活人類這種事——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兒，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重構軀體的時候要細心點別把手腳裝反……誒，說了那么多，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有入職的意向嗎？”

鄭謹：“……可你還沒說我具體要干些什么啊？”

“哦……我差點兒忘了！”白銀一拍腦袋，“前面已經說了，收容所主要的職能就是收容世界中異常危險的收容物，所以你入職后的工作也很簡單——就是協助收容所完成收容，詳細的信息入職以后會告訴你，就是這樣，還有什么別的問題嗎？”

思索了一會兒，鄭謹深吸了一口氣，“那個……如果我拒絕會怎么樣？”

“不會怎樣。”

白銀看似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我們是正經的組織，就算你拒絕也沒什么問題。只是有一點需要你明確——如果拒絕，會失去關于收容所的一切記憶，但你放心，已經復活的你不會重新死去，另外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幫人幫到底，我在復活你的同時也順便修復了你的住所。所以如果你選擇拒絕，失去的僅僅是關于收容所的記憶而已。”

隨后，她的面容嚴肅了一些：“所以，你的選擇呢？”

鄭謹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有說出來，而對方也顯得極有耐心，等待著他的答案。

無疑，這個自稱白銀的神秘姑娘說的話有些天方夜譚，當然她做的事兒同樣如此。但鄭謹卻不認為對方有欺騙自己的必要——他只是一個孱弱的普通人，除了接受能力比較強之外沒什么特別，倘若對方對自己有什么不軌企圖，那完全沒有必要費那么大勁兒編個這么個故事——直接一板磚敲暈后裝麻袋里拖走豈不是更方便快捷？

再結合白銀那神出鬼沒的手段以及自身確實由死而生的事實，他判斷白銀的說辭極大概率……是真的。

隱約間，他好像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如果加入收容所，從此就與前半生的普通生活絕緣，游走在凡人夢寐以求的神秘與波瀾壯闊之間；但同樣的，這也意味著未知與危險，白銀口中的“危險的東西”絕對不是煙花爆竹之類的玩意可以比擬的，而自己以后的工作大概還是要把這些東西關起來……

倘若拒絕，他會失去關于收容所的記憶，從此回歸原來的生活軌跡，找一份不甚喜歡但足以糊口的工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遇上一個同樣平凡的女孩子，相戀，結婚，生子，不出意外的話，幾十年后在子女的哭聲中死去。

鄭謹忽然想起大學時期一位記不清名字的老教授的話：如果機會擺在你面前，請一定要抓住它，因為一生可能就只有那么一次。

后來他的室友記住了老教授的這句話，抓住了“機會”，被騙到傳銷組織里啃了兩個月白菜……

鄭謹現在也不能確定，擺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機會，還是地獄。

但他只是個普通的斗升小民，心里的中二幻想也早被歲月抹平，說他不思進取也好，爛泥扶不上墻也罷，總之他希望每天睜開眼看到的是柴米油鹽，而不是擇人而噬的深淵。

所以，算了吧。

他搖了搖頭，“白銀，很感謝你救了我一命，但很抱歉，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所以，請容我拒纟……”

話未說完，白銀似乎不經意打斷了他，

“忘了說了，既然我們這兒是正經組織，那按照你們人類的傳統肯定是得有薪資的，我想想，初步就定為……換成你們的貨幣大概是十萬左右。”

“啊？”

“另外薪資發放周期是一個自然月，換做你們的說法就是月薪十萬左右。”

“啊？！”

“當然你也別嫌少，現在收容所剛剛重啟，以后肯定會越來越多。”

“啊！！！”

“你剛說啥來著？你要拒絕什么？”說完待遇的白銀仿佛沒聽到鄭謹的驚呼，眨了眨眼問道。

去他娘的平凡人生！

去他娘的柴米油鹽！

“沒什么！”鄭謹狠狠晃了晃腦袋！抬起頭來，目光真誠而熱切，

“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維護世界這種事兒即使是一只草履蟲也應該有足夠的覺悟！所以……請讓我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