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風在歡快的奔跑，雪花在肆意的飛舞。長堡村的人們早已進入夢鄉，只有一座矮小的土磚房里還亮著昏暗的煤油燈，里面時不時傳出來女人的叫喊聲。她叫李心玉，一個23歲的女子。

李心玉長相清秀可人，是一個典型的江南女子。她眉毛濃黑，溫柔中帶有一股英氣，也算得上是一個美人。

此刻，她第二個孩子就快要出生了，守在身邊的是她母親彭清。

“媽，我受不了了，劉醫生怎么還沒來??？”女人半躺在床上，面色痛苦，額頭擰成一團，雙眼的眼角因用力緊閉，魚尾紋明顯。

她牙齒死死的咬住下嘴唇，都要出血了，卻沒有一點知覺。整張臉成扭曲狀，使人不忍直視。臉上痛苦的表情描述著她的痛，她的難受，她的煎熬。

彭清看到女兒難受，心里很不好受，為了生孩子，女人都要過這個生死關。

“孩子，谷生已經去叫了，很快就會到了，好閨女，我知道你痛，生出來就好了，你什么都別想，好好使勁，咱把小寶寶生出來就好了。”彭清，一個60多歲的老嫗，歲月在她的臉上刻上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雖然被歲月無情的摧殘，她依舊是個善良的女人，是一個為孩子掏心掏肺的好母親。

她內心擔憂，又毫無辦辦法。她多想替女兒承受這些痛，然而人生的苦難，很多都不可以替代，她可以感受到心玉的痛，卻無法代替她去承受……

作為一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遭罪，內心是十分煎熬和痛苦的……

這個挨千刀的女婿為什么還不回來，難道不知道自己老婆生孩子嗎？難道不知道生孩子是徘徊在生死邊緣嗎？難道不知道生孩子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嗎？

彭清的女婿名叫陳谷生，他父母早亡，一窮二白，家里還有一堆的弟弟。

谷生住的地方只有一個住房，一個廚房，她來了，谷生就在住房的地上打了個地鋪，本來就窄小的房間，只能留出一條過道。

所以不到睡覺的時候，都是把地鋪卷起來的。

條件不能說差，而是非常差。

這么明顯的條件，一看就知道，心玉嫁過來肯定是受苦的。

本來彭清是看不上他的，奈何老頭子為了傳宗接代和養老的原因，答應了這門親事。

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她和老頭子打過，鬧過。

可她一個婦道人家，哪里爭得過一個男人？哪里反抗的過一個男人？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嫁給這個啥也沒有的男人。

陳谷生已經去了一個小時了，卻還是沒有看到人影，醫生離陳谷生家里最多只有十分鐘步行的距離，何況谷生本就是一個走路飛快的壯漢。

男人都是這么不靠譜嗎？老婆生孩子，一個接生的都請不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看他去哪里后悔去……

雪還在一直下，下的讓人焦慮，下的讓人心碎。

白云揉碎散人間，

落雪紛紛三尺厚。

抬頭遙望窗外處，

何時才有腳印來？

心玉還是痛的死去活來，卻依舊沒有醫生的半點影子。

“媽，媽，我真的好痛，我受不了了，我不生了……”心玉心里現在只有一個字，痛。兩個字，很痛……

她已經無法想任何，巨大的疼痛占據了她整個腦海，使她無法思維。

心玉從兩點多就開始痛，一直痛到現在晚上11點多。陳谷生責怪心玉，說本來不要生的，就是因為心玉和她媽一定要去心玉哥哥家走親戚，走路走的讓孩子要生了，從下午一直拖到晚上十點才去叫醫生，然而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醫生影子都沒看到……

貧窮有時候限制的不僅僅是物質，還有思維……

彭清沒有辦法，這個挨千刀的女婿，看自己回來如何罵他，這種男人，老婆要生孩子，還一個勁的責怪老婆干嘛非要去走親戚，要是不走親戚，哪會有生孩子這樣的麻煩事？天氣這么冷，怎么就不知道挑一個暖和的時辰，連生孩子都不會生……

這女婿除了勤勞，身上的問題一大堆，真是有爹生，沒爹教的，這個天殺的，不知道是什么邏輯……

可是再怎么想他不好，有什么用？

哎，算了，算了，現在沒辦法再管他怎樣怎樣，他怎么怎么的不好，什么怨言都要丟在一邊，女兒生產最重要。她握著女兒的手，望著女兒。

“好孩子，用力，用力，使勁用力，小寶寶馬上就出來了，生出來，咱就不疼了。”彭清鼓勵著她的女兒，她的心頭寶，她的心尖上的肉。

屋子里沒有什么好的家具，一個破舊的雙門柜，一張掉了油漆的木頭床，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物件，灶里的柴火燒的正旺，柴火上面水壺里的水冒著一連串的熱氣，不停的往上面翻滾著跟斗，水早已經開了。

母愛的溫暖讓心玉心里好受不少，卻也不能減輕她的痛苦。她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勁，長痛不如短痛，加把勁也許就出來了，可是真的好痛，真的好痛啊。

為什么女人要生孩子？為什么女人生孩子要這么痛？下輩子再也不當女人了，再也不要。心玉第一次做母親也是這樣想的，可是隨著時間的慢慢的推移，她已經差不多忘記了當初那種刻骨銘心的痛，第一次比這一次更痛，人都是健忘的……

“媽，我感覺孩子就要出來了?！毙挠褚е篮恼f。

彭清聽女兒這樣說，鼓勵著女兒。

“孩子，用力，使勁的用力，咱生孩子，一定要連續的用力，不然力氣都白費了。”彭清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上天保佑，保佑我女兒平平安安，保佑小寶寶健健康康，彭清心里默默的念著。

“出來了，出來了?！迸砬逡幌?，她隱約看到孩子的一點點部位。

好像有什么不對勁，不是腦袋，是什么？

彭清仔細一看，出來的竟是小寶寶的手。彭清一驚，臉色大變，孩子手先出來，搞不好就是一尸兩命……

怎么辦，怎么辦，萬一出事了怎么辦？谷生這個挨千刀的為什么還沒帶醫生回來，彭清心里急的冒煙，她有那么一瞬，整個人都懵了。

不，她不能亂，此刻若她也亂了，女兒肯定會著急的，女兒若是心神一亂，后果不堪設想。她眼睛盯著小寶寶的小手出來的狀況，又聽著門外的動靜，期望谷生帶著劉醫生快點出現。

可是門口哪里有人的影子，陳谷生根本就不能起任何作用。這種時候，誰也靠不住，只能靠她們母女自己。

“孩子，別著急，小寶寶的手出來了一點點，她會自己縮回去的，小寶寶，乖，乖一點，快把手縮進去，快點縮進去。”

她其實根本不確定孩子的手會不會縮回去，可是她不能表現緊張，若是心玉見了，肯定會著急……

今天要是女兒出事，她還怎么活的下去？

要怎么辦，該怎么辦？

對，她以前聽說過一些偏方，女人生孩子，若是孩子先出手，就往地上撒點茶葉，孩子就會把手慢慢縮回去。

她怎么把這碴給忘記了？這個笨蛋腦袋，關鍵時候太不給力了。

她急急忙忙翻著木床旁邊自己破爛的包包，找出一小包茶葉，這茶葉還是她自己特意從家里帶來的，就是怕出現這樣的情況以防萬一。

“小孫孫啊，小孫孫，乖一點，乖乖的，快快把小手手縮回去，快點縮回去，不然你媽媽可能會沒命的，你也很可能不能出來?！迸砬逖劬粗畠?，手里的茶葉往地上灑去，嘴巴里不停的重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