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清自從中風后，就再也沒有下過山。她要是想見兒子、女兒只能眼巴巴的等著兒女們上山來。這些年去兒女家一直是她老頭子—李時翰帶著然然去，她只能一個人孤寂的守在家里。

這一日，李時翰又打算下山，去女兒家小住幾日。這么多兒女中，他最喜歡去五女兒家中。五女兒家里干凈又整潔。伙食不錯，對他也好，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去這個女兒家養老該多好。

彭清每回都要叮囑老頭子，不要總是霸占著孫子，要讓谷生多和自己的兒子接觸。

“你下山一定要把然然帶去給谷生和心玉看，多在心玉家住兩晚，讓谷生和心玉多陪陪然然。你老了，不要像年輕時候，還是那么固執。”彭清一拐一瘸的幫爺孫兩收拾東西。

她千叮嚀萬囑咐，想讓然然和父母多接觸。親情不僅僅是靠血脈聯系在一起，還需要相處。

李然現在就只和爺爺奶奶最親，真是如了老頭子的心愿。若不是看到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小小年紀的然然，恐怕都不會知道他還有父母。

彭時翰很不耐煩，怎么每次都這么啰嗦，已經說了幾萬遍了，真是越老越難相處，當初娶這個老婆子干嘛？如今還中了風，不中用了，家務活也干不了什么。

娶個老婆，干不了活，有什么用，若不是歲數大了，不想折騰了，他早就把這個老婆甩了。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一出遠門，你就念個沒完，有本事你去啊。”彭時翰實在不想再聽糟老太婆念叨。

小女婿家就那么點寬的地方，就算帶然然回去，也是擠在一個床上。他還不如帶著然然去五女兒家中，地方寬敞，住著舒適多了。

他打算帶著然然去小女婿家打個過堂，就直接去五女兒家，雖然五女兒不是他親生的，可是他就喜歡呆在這個女兒家。

“我要是去的了，還需要你去嗎？你要為了你孫子好，就讓他們一家人好好的相處。“唉，這個糟老頭子根本就不會聽她的。

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這頭答應的好好的，那頭就帶著然然住到五女兒家。

五女兒家是條件好些，住著舒服些，可是然然需要回家，等他們老兩口爬不動了，然然還不是要靠著他父母。

然然小小年紀啥都不懂，還不是要靠他們老兩口張羅著。

“好了，好了，我都背的滾滾瓜爛熟，不要再說了。”下山什么都好，就是臨行前，老婆子話太多了。

“你啊，別嫌我啰嗦，都是好大幾十歲的人了，也沒幾年好活了，以后，你養老說不定最大的靠山就是谷生，那孩子這幾年比他那幾個姐夫都要勤快，心玉跟著他，也算過得去。你別一副瞧不上人家的樣子，然然是你孫子，更是他兒子。你想要然然好，就該讓他們父子兩多多接觸。”彭清還在收拾行李，嘴角邊的口水，因為講了太多的話，連成了一條絲，流了下來。

李時翰嫌棄的別過頭去，他實在無法直視彭清，太影響胃口了。

“行了，行了，我記住了。”希望這行李可以快點收好，就不用再聽這老太婆的念叨。

然然在爺爺奶奶身邊一會扮鬼臉，一會躲貓貓，一會抓起食物就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孩子的世界無憂無慮，不知道愁為何物。

“爺爺，我馬上就可以看到爸爸媽媽了嗎？”然然聽到爺爺奶奶的談話，知道是要下山，山下有好多好吃的，好多好玩的，他高興的手舞足蹈。

李然長相普通，和同齡的孩子相比，偏矮。不過他是李時翰的掌中寶，有了李然，他就再也不怕九泉之下，愧對列祖列宗。

“對，爺爺帶然然去爸爸媽媽家。“每一次然然叫他爺爺，他就渾身的舒坦，誰還敢說，他李家無后？誰還敢當著他面，嘲笑他李家無男兒？

不一會兒要帶的物品收拾好了，李時翰牽著然然的手，一大一小往山下走去。李時翰的身體還很硬朗，帶個孩子下山，完全沒有問題。

然然回頭望向奶奶，每一回都只有爺爺一個人帶他走親戚。

“奶奶，再見。”然然揮動著他的小手和奶奶道別。

“再見。“彭清伸出她那蒼老的手，揮舞著。

彭清目送著爺孫倆的背影，她病了，很多事情即使她有心也無力。

自己的幾個孩子，除了心玉，都已成家立業多年，也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唯有這個小女兒，她四十幾歲才生的她，等她長大，他們就已經老了，什么也為她做不了不說，反而還需要她給他們養老。

其他的兒女總覺得老兩口的家產是給然然的，他們實在沒有太多的養老義務，只在逢年過節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老頭子好吃懶做，哪里有什么家產，不欠債就是好的了。彭清對這種現狀，很無奈。好在谷生無父無母，對他們雖不說多好，該給的還是給了，沒想到，當初自己最不滿意的女婿反而是出力最多的。

她的內心是有愧的，作為一個母親，什么也為孩子做不了，還成為拖累，是多么的自責。可是老頭子完全沒有這種概念，只想著自己過得好不好。

慶幸的是心玉現在過得不錯，家里條件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小日子也算過的紅紅火火。

可是和自己的孩子骨肉分離，又能有多好？都是這個糟老頭子做的孽。

事實上搶著個孫子又有什么用，他們兩個都老了，自己都需要別人養老，何況還帶孩子？活生生的把女兒的四口之家拆成兩部分。但愿老頭子早日想通，早點把然然還給谷生。

彭清想的頭一陣陣的痛，她真的老了，已經是半條腿在黃土里的人，不中用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想再多，她也無能為力，她一個中風的老人，還能為兒女們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唯有祈禱她的兒女們都過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