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生從鎮上回來，看到自己的兒子在坪里玩耍，雪雪跟在然然的屁股后面。他陳谷生的兒子回來了，一年到頭都難見幾回的兒子回來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谷生的眼圈一下子紅了起來。

他一把就把兒子抱在手上，可想死兒子了。別人家的兒子天天圍繞在父母身邊，他的兒子一年難得見幾回。當初自己為什么就非得答應那白紙黑字上的字，賴皮不行嗎？

“兒子，有沒有想爸爸？”谷生在兒子頭上親吻了一口。他愛孩子，很愛。兒女是父母身上掉下來的肉，是生命的延續，怎么可能不愛？

“想，爸爸。”然然的嘴巴很甜。爸爸抱著的感覺真好，有爸爸疼愛的孩子真幸福。

“乖兒子。”谷生又是親了然然一口，無數的言語想對孩子說，怕他聽不懂，又不知道從何談起，最后都化作了一個吻，一切盡在不言中。

谷生自己都為自己叫屈。天下有哪個父親有他這么可憐，明明在老家，自己的孩子卻不能常見。天下有哪個父親有他這么憋屈，明明是娶老婆，孩子卻要跟老丈人姓。天下有哪個父親如他這般，出了生活費，兒子難見著。

也有人背地里嘲笑他就是家里窮，說他沒本事，只能做上門女婿。雖然沒住在老婆家，可是他兒子卻跟老丈人姓，這不是上門女婿是什么？不過是谷生自己死鴨子嘴硬，不承認自己是上門女婿罷了。

做上門女婿多半都是有原因的，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年代，誰愿意把自己家的兒子送給別人去當兒子？男方去女方家，要么就是男方家里窮，要么就是男方本身好吃懶做。

谷生雖然家里窮，可是人勤快，這幾年營養好些了，人也好看多了，高高帥帥的。他怎么可能會給別人做上門女婿？不過是村里人以訛傳訛。心玉的戶口都簽到他家來了。

只是當時條件差，迫不得已答應了不平等條約。不過沒關系，有朝一日，他兒子還會改回陳姓的。

谷生也看到了老丈人，他從來都不喜歡他這位老丈人，只是娶了她的女兒，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

“爸。”谷生不情愿的叫了聲，就是這個糟老頭子，害的他見不到兒子，害的他被村里人取笑。

“谷生回來了啊。我以為你要到中午才會回呢。”李時翰也只那么喜歡自己的小女婿，別看這女婿高高大大的，心眼可小了，一直還為當年簽字畫押的字條耿耿于懷，一個大男人，這么一點氣量都沒有。

心玉已經把雞殺好，開始燉。今天中午一家人可以開開心心的吃一頓好飯。她在廚房里聽到了外面的聲音，知道谷生回來了。

”谷生，快過來幫忙燒火。“心玉知道谷生和她爸爸也沒有什么好話，不如把他們分開，避免兩個人鬧矛盾。

做一個夾在中間的人真難，這邊是老爸，那邊是老公。要顧及這一頭，還要顧及那一頭。

谷生放下孩子，廚房里煙味重，不適合孩子呆。

“然然，帶妹妹一起去玩。”和老丈人話不投機半句多，還不如去廚房給心玉打下手。

心玉見谷生過來，壓低了聲音和他說話。

“你等下別和我爸爸拌嘴，別人看到了影響不好。”心玉給谷生打預防針。

當年谷生雖然乖乖的簽了字，蓋了手印，可在那之前也和自己父親吵得不可開交，要不是五姐夫一直在勸和，這門婚事肯定會黃了。

“他不跟我吵，我肯定不會和他吵。“這些年谷生雖然送東西上去，最多吃了飯，就走了，從來不多呆一刻。對這個老丈人他實在是看不上眼，若不是看著心玉的面子上，他才懶得理這個老家伙。

心玉搖搖頭，就算起了大房子，恐怕這兩人也住不到一塊。

李時翰本來早就打算走了的，都跟女兒說幾次了，是女兒一個勁的留著他。既然雞都殺了，那就勉為其難的吃頓飯再走，孫子可是很喜歡吃雞腿。

飯菜很快就好了，心玉招呼著他爸上桌。中午的飯菜很豐盛，心玉手藝又好，光聞菜香就忍不住要流口水。

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大快朵頤，心玉把雞腿給兩個孩子，一人一個。李時翰吃著雞肉，不禁感嘆，才幾年光景，老百姓的日子就上升了幾個檔次。

“還是新時代好。我們那時候有什么吃的，天天吃紅薯，一點油水都沒有。”雖然李時翰不喜歡做體力活，但是大環境不好，也只能跟著受苦。

要不是年輕時候被人冤枉，他這一輩子就是吃筆桿子的飯，不會像現在這樣要靠兒女。

世人都覺得他懶，不做事，可是誰又懂他的苦？他生來就力氣小，不是吃苦力飯的人。要他做苦力活，那不如要他的命還好些。

想當年他也有一份正兒八經的工作，誰知道只是跟一個玩的好的女人走的近一些，就被世俗所不容，白白的丟了工作。蒼天不公，從此他意志消沉，再也不想努力積極的生活了。

“新時代當然好，這是無數人的鮮血打下來的江山。”谷生也喜歡當年打仗的故事，這也許是谷生和老丈人最沒有矛盾點的話題。

“爸，你多吃點。”雖然心對父親有諸多的不滿，但她還是關心他的。父親這大半輩子都沒吃過什么好菜，如今生活條件好了，也希望盡自己所能讓父親過得好一點。

家人就是有再多的怨言，還是無怨無悔的關心他，在乎他。人是一個矛盾的個體，越在乎，越對對方要求高，越要求苛刻，希望對方變得更加的好。

兩個大男人一邊吃飯一邊聊著打仗的艱辛，這是難得看到的和諧景象，心玉一句話都插不上。

吃完飯，李時翰就要帶然然走，這個家是在太窄了，他不想再呆在這里。

“爸，你今天晚上就在這里睡，不要走了，你看我難得見到然然，我想他想得緊，你就心疼一下你女兒。”心玉央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