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我互欠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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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倫敦之夜
黑白色的世界,好多熟悉而陌生的容顏被裱在相框之中,父母哭紅了眼,弟弟抱著蘇可的大腿,黑白瞳孔里顯示出慌亂。蘇可緊緊地抱著他,又伸手緊緊握了握旁邊母親的手,她睜大了眼睛想要把這些相框里的面容記在心里,眼角沒有留下一滴淚。
她聽得到雨聲落在地上的聲音,站在一旁的主持人咳嗽了一聲,隨后低音喇叭、短號一起奏鳴,樂器在雨中閃著金光,但是它們也沉沒了,消散了,停止了,一切全都退縮在雨衣之下。
雨始終在下,打在她的身上,透過雨衣還可以感覺到深刻的寒意,鞋子陷在泥濘之中,雨水匯成小河流入空的墓穴。她向圍立在墓穴周圍的人群掃了一眼,除了家屬們剩下的都是警察,全都穿著黑衣,雨傘像佩劍一樣握在手里,站得筆直。
從十七歲開始到現(xiàn)在,蘇可有一個揮之不去的夢境,每次醒過來她都會靜靜地呆坐在窗邊,右手邊夾著只細(xì)長的女士香煙,交叉著的雙腿,展示著優(yōu)美的線條,吞吐間隱約看到眉間思思憂郁。
年復(fù)一年,從未間斷。
十二月份的倫敦天氣有些寒冷,室外凜冽的寒風(fēng)呼嘯,室內(nèi)卻溫暖如春。
蘇可緊了緊身上披著的衣服,低頭喝了一口還冒著熱氣的咖啡,站在落地窗前。外邊光禿禿的樹枝被風(fēng)吹得到處搖擺,路燈發(fā)出昏暗的暗黃色光芒散在雪地上,馬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偶爾還可以聽到孩童的打鬧聲,這一切顯得如此安心。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她浮現(xiàn)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讓她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的愉悅。她轉(zhuǎn)過身來,坐下,面對著三角畫架,室內(nèi)只剩下鉛筆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
不知畫了多久,她站起身來扭了扭脖子,抬腕看表,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鐘,本來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在去往機場的路上了。
路上已然沒有了太多的車輛,穿著雪地靴踩在雪上,發(fā)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她一個人跳到公路凸起的邊道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張開雙臂,有些搖搖晃晃地走著。
這場大雪已經(jīng)下了三天三夜,到了今天雖然已經(jīng)停止,但是卻讓她的飛機無限延遲了,誰也不知道這卻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You are not alone……”手機響了,這讓她猝不及防得摔了下來,急忙拿出來手機看了看,卻又對著嘆了口氣。
“喂,五哥。”
“喲,我的妹妹,到機場了吧?十點多的飛機可別忘了啊,我說這大不列顛到底哪好了,讓你兩年也不回家看看。”
聽著那頭宋琰略帶欠揍的口氣,蘇可拍了拍身上的雪,站了起來,有些頭疼地?fù)犷~。
宋琰者,憑三寸不爛之舌,聞人皆五體投地,乃蘇可之克星也。
“五哥,我回不去了……”蘇可無奈地回答道。
“什么!你說啥!!!”電話那頭傳來了宋琰殺豬般的嚎叫聲。
蘇可不得已把電話離遠(yuǎn)了耳朵:“停——我這里下大雪,機場暫停了,回去的時間也不確定,正好你打電話也告訴我爸媽吧,我這國際長途比較貴。”
聽著蘇可事不關(guān)已的態(tài)度,宋琰這頭的聲音簡直像是要掀起了房頂。
“就這樣啊,我這里還在忙,有事給我發(fā)郵件就行了啊,那我掛了啊……”蘇可說罷掛掉了電話。
不知道這寒冷的冬季什么時候才會結(jié)束,好像好久都沒有看到過日出了。
鐘離兮辦好了宋琰交代的任務(wù),走出房門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男人迎面走來。他穿著黑色長款風(fēng)衣,冰冷的面龐依舊掩蓋不了令人迷醉的氣息,這讓她忍不住再多看了一眼。
那是一個讓人心動的男人,一米八的個頭,精瘦的身材,在白襯衣的烘托下,顯得更加挺拔;堅毅的棱角,眉宇間透著成熟,沉穩(wěn)中帶著溫柔;烏黑明亮的眼睛竟有種讓人沉迷的魅力;白皙的皮膚并沒有讓人覺得娘氣,反而襯得那雙薄唇抿著的弧度有種禁欲氣息。
當(dāng)兩人走的近了,這男人友好地沖鐘離兮點了點頭,鐘離兮一瞬間呆了一下,隨即回應(yīng)了一個笑容,這個男人也笑了。
他嘴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有柔柔的光,禮貌又不失優(yōu)雅。鐘離兮沉浸在這個微笑里,就這么站在原地目送著男人進(jìn)入房間,直到男人完全消失在視線內(nèi),鐘離兮才回過神,慢慢離去了。
“喲,能耐了啊!你居然勾引公司小姑娘!”
“沒有。”
“切,我都看到了,你看鐘離兮那小姑娘看見你眼睛都直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那樣,平時看著挺穩(wěn)重的啊!”
顧清言也不理會他,徑直走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瞥了一眼宋琰,不由分說地拉開椅子在座位上閉目養(yǎng)神起來。
“你!”
宋琰看著他這副大爺?shù)哪託獠淮蛞惶巵恚瑢π」媚锞蜏睾陀卸Y,到了他這里拽得二五八萬,好像自己欠了他多少錢一樣。
他扯了扯已經(jīng)解開了兩個扣子的襯衫,有些不爽地向后滑了滑椅子,雙腳抬起架在辦公桌上,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別抽了,早就勸你戒了它!”
顧清言皺了皺眉頭,有些嫌棄地伸手在自己鼻子上空揮了揮,站起身來,一把奪過了宋琰手里的煙蒂,把它用力按滅在煙灰缸里。
“改不了了,我就偶爾抽抽。”顧清言走到窗前開了個小縫,宋琰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讓他有些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宋玖不會喜歡你這樣的。”
顧清言的聲音有些低沉,毫無征兆的話一字不漏地落在了宋琰的耳朵里,屋里一瞬間變得異常安靜。
往常得理不饒人的宋琰沉默了,神色不明,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緊攥著的拳頭在那一瞬間握緊又緩慢地放開。
“嗤,那女人會在乎我的死活?”
“五哥,你別這樣。”
“咱們還不都是一樣,你居然還說我。”
宋琰背過身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聲地嘀咕著,想起已經(jīng)掛斷的電話,抬頭望著離他不遠(yuǎn)處的男人的側(cè)顏,嘆了口氣,該如何開口告訴他這個消息好呢?
像是已經(jīng)安撫好情緒,宋琰又恢復(fù)了嬉皮笑臉的模樣,就連顧清言也只是對著他嘆氣沒做他言。
你別拿你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我,我起雞皮疙瘩。”宋琰做了一副好冷好冷的模樣。
“她,是不是要回來了?”耳邊響起了顧清言清冷的聲音,卻意外的好聽。
“今年,她,依舊是……”
宋琰望著顧清言的臉,一字一句地說著,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哀傷,讓他不忍心再說下去。仿佛他一說完,就給面前這個人判了死刑。
“這樣啊,我知道了。”
男人口中念念有詞,一個人轉(zhuǎn)身走向了落地窗,看著上海此刻窗外飄落著的雪花,出奇的安靜,這樣的氣氛讓宋琰心里感覺有些堵。
他快步走過去急忙解釋:“你別想太多,她那里是大雪封城,所以機場暫停開放了。”
“不知道倫敦的天氣怎么樣?她向來怕冷,又喜歡玩雪……”
宋琰聽著他喃喃自語,又想起來剛剛打電話的那沒心沒肺的女人,轉(zhuǎn)身又從抽屜里拿了根煙走了出去。
窗邊顧清言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緩緩地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拉開最底層抽屜,抽屜很大,最外邊放著那個已經(jīng)裝飾好的禮品盒子。
他拿起來一邊拆開一邊說道:“生日快樂啊!”
包裝滑落,露出了禮物本來的面貌,是一本書,確切地說,是一本繪本。封皮是一個人穿著雪白的婚紗迎面走來的樣子,霧氣彌漫看不清她的相貌,粉紅色的花瓣隨風(fēng)飄落在她雪白裙子上,顯得如此唯美。他甚至可以看到那若隱若現(xiàn)的,仿佛是她的面容。
繪本的右下角是花體英語—《story》。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仿佛是拿著最珍貴的寶物。
映入眼簾的是一些七扭八拐的及其夸張又不知道是什么的兒童繪畫,但是看得出來,這一張張都被小心地被撐平處理過,然后才被制作到書里。看著這些畫不知道想起來什么,男人嘴角彎起個漂亮的弧度。
“哈哈,你居然還留著那時候的畫啊?”
剛剛抽煙回來的宋琰開門走到了他的身后,正好看到了他嘴角那一抹微笑,又看到了繪本里那丑的不行的畫畫,笑出聲來。
察覺到背后有人,他轉(zhuǎn)過椅子,看到宋琰指著畫捂著肚子狂笑,給了他一個白眼,小心地合上書,包裝好放回抽屜,走了出去。宋琰雙手上舉,朝他吐了吐舌頭,又想起那本繪本,看了看他遠(yuǎn)去的背影,眼神黯淡了下來。
宋琰看著他一邊整理著他的文件,一邊有一句沒一句搭理著他,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顧清言每說一句話都要抬起頭盯著他的嘴型,他也盡量放慢語速。
他的世界一片寂靜,他是一個聾人。
你走進(jìn)我心里最荒涼的地方,還在那里開出一朵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