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jīng)深到可以聽到自己鼻孔呼氣的聲音。

此刻夜深人靜，此刻令人難以入眠。

——樓道上那腳步聲雖輕，卻還是能聽出吱吱叮叮的聲響，樓頂?shù)穆曧懯峭咂伙L(fēng)吹動的聲音，當(dāng)當(dāng)噠噠的。

不，樓頂瓦片的聲響是發(fā)自人的聲音。

有人在樓頂疾行，那些人的輕功不算太高，否則瓦片不會發(fā)出那么大的聲音。不過，這功夫也夠殺人的了。

他們破瓦而入，手中的鋼針隨之飛向床上，吱吱的兩聲響，床上的人估計身上多了兩針。蒙面人又抽起彎刀，飛向床邊。

一刀橫砍蚊帳，里面的人頭上確實多了兩針，他們要拔下那針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背后好痛，突然發(fā)現(xiàn)好像有人在背后潑了一盆熱水。

其實，他們錯了，那是他們自己流的血，那血來自他們的肝，來自他們破損了的背，那是一個拳頭大的創(chuàng)口，那是一個刀口子。

他們感覺背熱的同時，倒了下去。一共倒下去十三個，而床上也是死人，兩個蒙面的死人，是他們早就埋伏在屋內(nèi)的同伙。

屋內(nèi)平靜了，油燈亮了。

“初九公子，你怎么會武功？”一位美貌少女問道。

那位被叫做初九的人是一位少年。

他穿著狼皮做的棕色鞋子，手掌纏著貂皮，穿著灰色衣服。

他讓人感覺到陰冷肅殺之氣，他的眼里裝著憂郁和仇恨，從他的眼中看不出一個少年所應(yīng)有的活力于單純。

初九沒回答，他只是拉起她的手丟她上樓頂。然后，他去與走道上的人搏殺。

他并不用什么奇特的招式殺人，而是用極快的招式殺人。

一會餓虎撲食，一會雄鷹啄雞，一會野馬揚后蹄，招招快，招招致命，他手中的雙刀，一長一短，長者如臂膀，短則如小腿，左手使出長刀殺兩步外之?dāng)常沂质钩龆痰犊骋徊絻?nèi)之?dāng)场?

樓道上三十六人，在三十步內(nèi)被解決掉，現(xiàn)在一切重歸平靜。

初九飛上樓頂，拉著她飛向后院馬房，兩人共騎一匹馬，揚長而去。狂奔數(shù)里，方才停下。

此時天已亮了，兩人坐在官道邊，喝著隨身攜帶的誰，那水藏于一個大葫蘆里。

這兩邊幽靜的山林，在晨光的照耀下，有如仙境一般，薄霧在林間流動，初九內(nèi)心受到美景的浸潤，面帶笑容道：“我不會三腳貓的武功，但是我會殺人的武功。”

那少女疑問：“這話是何意，騙了人還找借口。”

初九面容有轉(zhuǎn)冷峻，“你不懂的，會武功不一定能殺人，因為那種武功叫武術(shù)，只是用來表演的，能殺人自衛(wèi)的武功才叫武功，只可惜這世上會武術(shù)者多如牛毛，會武功的卻很少。”

那少女點頭道：“哦，那就是說我只會武術(shù)，而不會武功。”

初九肯定道：“那是自然，要不你怎么會用我來保護。”

那少女看他的眼神里滿是憂郁，不禁嘆道：“是不是和我在一起讓你感到有壓力，其實，你不必幫我的，我們非親非故，你卻要照顧我回揚州，這惠州距揚州甚遠，你還是自己走吧。”

初九冷笑道：“我的憂傷并非因你而起，別自戀。你以為我怕他們嗎！你難道還看不出我有多厲害嗎！”

那少女猶豫道：“可是，我卻不想看到你憂傷的樣子，那樣子很嚇人。”

此言一出，初九隨即沉默，那少女也隨之沉默，他與她很多時候是沉默相對。

因為初九話不多，而那少女是以為極有修養(yǎng)的淑女，她不想逼他說話。她覺得這樣也好，畢竟自己的話也不多。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語言，它是溝通內(nèi)心世界的語言。它能讓彼此包容或?qū)捜輰Ψ降囊恍┤秉c，一些不大的錯誤。

此時，他倆不再坐著欣賞美景，而是上馬疾行。

一路上沉默太久會讓人困倦，那少女靠在他懷里睡著了，他看著她那水嫩的臉蛋，忍不住會心一笑。

因為她的臉太美，睡著的樣子更迷人，她的人太單純，太善良，太了解他。

記得他倆第一次見面是在惠州城中最大茶樓——惠心茶樓。

那時的他第一次跟著師父下山入城。他師父叫他在這茶樓中等他。可是從日出到正午都沒師父的消息。

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剛進城門時，師父說的那句話的含義，他師父說道：“你長大了，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遇事要獨立解決。”

初九知道師父不會回來了，師父是要自己去報仇，要自己去成就一番功名。可初九并不想要功名，初九只想要報仇。

當(dāng)下，初九卻要吃點東西填飽肚子，他摸摸口袋，才發(fā)現(xiàn)錢全在師父身上，自己竟一分沒帶。

初九四下巡視，看看師父是否會出現(xiàn)，盡管希望渺茫，可也要一試，初九的眼神中裝滿了急切、憂愁，初九的目光由窗外轉(zhuǎn)向窗內(nèi)，有樓道口轉(zhuǎn)向里頭的墻角。

他的目光來回三次尋望，三次皆無師父身影。

初九只好品茶，只好故作鎮(zhèn)定，以防小二來催著結(jié)賬，初九品茶嘆息，正對面一桌背他而坐的客人聞聲回頭相望。

四眼交匯，倆人皆臉泛紅暈。

剎時，初九面容化為饑色，那人一看便知眼前的英俊少年很是饑餓。

初九卻頗為尷尬，眼前少女美若天仙，卻看到自己饑餓容顏，慚愧至極。

那少女卻換道：“小二”。

店小二隨即走到那少女身旁，“到，小姐有何吩咐？”

那少女左手指著初九道：“給對面的客官來兩份小炒菜，一份飯，先上一份點心，這一綻銀子是對面客官付的錢，剩下的錢全部給他。”。

店小二：“是，這就去辦。”

那少女的仆卻勸道：“小姐，這樣恐怕不妥，我們與他并未相識，怎能贈人以銀？”

初九耳力不俗，隨即答道：“他日我必還之以金，姑娘請放心”

那少女對初九微微一笑，初九亦以笑容相對。第一次見面竟有尷尬發(fā)生，令初九很是在意，是以記憶猶新。

此刻那少女笑了，初九也收起笑容回到現(xiàn)在，初九有變回憂郁眼神，眼晴里有說不盡的惆悵、幽深。而那少女只是一笑，并非醒來，可能是她做了個美夢。

他倆到了蓮蓉鎮(zhèn)，初九輕輕地對那少女說了句，“到蓮蓉鎮(zhèn)了。“

那少女輕輕睜開眼，很幸福的笑了，然后兩人下馬步行。

他倆依舊沉默，她不想多問他一個”問題，盡管她很想問許多關(guān)于他的事，只因他的眼神中寫：“著拒絕回答”而且他也從不問她，姓什么，家住那。家勢如何。

盡管他兩交流不多，但她已被初九那憂郁的眼神罩住，好似沒有他就會死去。就少女很高興初九能拉住自己的手，從他手心傳來的不是憂傷，而是熱情。

走著走著，就進入一家叫風(fēng)花的客棧，這客棧既高又大，初九選了一間三樓臨街的房間。

初九道：“像以前一樣，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那少女回道：“好的”。

他倆放好行李，卸下雙刀，到大廳吃飯。

那店小二迎接到：“小兩口，點什么菜？”

那少女害羞得臉紅了，初九的臉也漲紅，但很快說道：“她是我妹。”

店小二油滑道：“哥哥英俊瀟灑，妹妹美若天仙，兩位的父母必是人中龍鳳。”

初九不耐煩道：“有什么特色菜，別以為我會賞小錢給你。”

店小二賠笑道：“哪有那意思，客官您見笑了，我店有手扒螃蟹，清煮鱉。二位要不？”

初九問道：“多少錢？”

店小二回道：“總共十五兩。”

初九砍價：“十兩可以吧。”

那少女在初九講完“十兩”后，丟了二十兩銀子過去，并命令道：“要一間雅座，我們不希望有人打擾。”

那店小二說道：“好，客官要酒嗎？”

那少女回道：“要兩壇烈酒，那錢夠付賬了吧。”

那店小二：“夠了，夠了！”

初九在一旁仔細看著她，他突然發(fā)現(xiàn)她有時候很果斷也很大方。興許她是生于大方之家的原故吧。

他倆進入雅間，隊臉而坐，兩人很想問對方一些事，卻又怕傷到對方，不管怎樣，話還是要說的，不然非把人憋死不可。

初九問道：“你喜歡飲酒？”

那少女回道：“會喝一點點。”

初九：“我不會喝酒。”

那少女關(guān)心道：“早知道就不要上酒了。”

初九笑道：“沒事，我試試看，江湖豪杰沒有一個不是酒鬼的，無酒何以有太白？”

那少女笑道：“你的話真有趣，我喜歡聽見你說話。”

初九面色變得紅潤了，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子，只好低頭掩飾。

那店小二把菜端上來了，打破了沉默。店小二說這鱉有上百年了，才這么貴。那店小二一會又上酒。

初九不拿杯子，拿著壇子一飲而盡，味道很苦很辣，他硬是撐著喝完了，人也晃晃地坐下，他強制自己清醒的陪她吃完飯。

那少女吃飽飯菜，剛要飲酒。他卻了吐了她趕緊扶他回房，初九施展輕功，以助少女扶自己回去。

回到房間內(nèi)，他倒了下去，吐了好久，那少女急忙叫店小二拿五盆水來。

那少女不得不幫初九擦臉，那少女不得不給他脫下衣服，初九已爛醉。初九在樓板上翻著身子，叫著“報仇”二字，那少女剛要把初九抱到床上。初九卻滾了下來，把她撞倒在地上，那少女剛站起，初九又壓過來，兩人疊成十字形。

初九身子壓在那少女的大腿上，那少女好不容易才把他推開，她累得氣喘吁吁，她坐在凳子上，看著初九帥氣的臉龐，忍不住身子要靠近初九仔細地看。

看得她內(nèi)心澎湃，她漸漸低下頭，她的身體不自覺的向初九靠近。

突然，那少女倒了下去。

——是初九一手抱她下來，剛好四唇相對，吻在了一起，還沒來得及享受，那少女已被初九放倒在地板上，初九手里多了根針，初九在放下那少女的同時，一腳踢飛桌子，那桌子如箭般飛向窗外，與那欲破窗而入的蒙面人撞在一起。初九隨即拿起掛于床頭上的雙刀。

初九手持雙刀飛奔門邊，一刀割三人脖子，一刀三人斃命，那樣子十分可怕，那三人脖子血噴如泉。初九有飛刀向后，恰與破瓦而入者相遇，一刀五個，那刀速不快不慢，在穿完五個人的身體后，刀落在地上，那少女拾起那柄短刀。飛奔向初九，她哭了起來，她抱住初九哭泣道：“為什么他們要一直追殺我，為什么要我受這個罪？老天太不公平了！”

初九冷笑道：“公平？公平掌握在強者手里，公平，空憑強者玩弄。”

那少女不哭了，她此刻突然覺得初九比那些人更可怕，她知道自己剛才有些失態(tài)，她把短刀還給初九，說了聲：“謝謝”。

初九心里卻聽不進“謝謝”兩字。

初九要思考接下來該怎么辦，他要知道敵人是誰。

初九之前并不在乎敵人是誰，初九也不需要想怎么辦。

只因為之前的敵人都是一群廢物，沒有能威脅到他生命都的。

現(xiàn)在不同了。

——剛才初九差點解不了那飛針了，如果不是內(nèi)功深厚的人，絕對不可能以竹針為殺人飛針。他兩指夾那竹針時，兩指發(fā)燙，若不是他內(nèi)力深厚，他那兩指早廢了。

所以初九要弄明白這事的前因后果，弄清敵人的底細。不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里。

他倆走出屋內(nèi)，從樓梯上往下望，客棧里的人大多被殺了，初九心里一震，那些人真夠殘忍的，連無辜的人都不放過。

大堂里血流遍地，哀聲陣陣，死人東倒西歪，七橫豎八地倒在地上、桌上、柜臺上。

他倆直飛樓外馬廄，幸好馬未被殺死，兩人共騎一匹馬，狂奔了兩個時辰左右，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此處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初九縱馬駛離官道，進入山上密林中。

初九選了一棵大樹，抱著她飛上約二十丈高的樹頂，腳踩在樹杈上，露出兩個頭。看著泛紅的云朵，天色格外迷人。

初九在此美景中問了一句，“姑娘貴姓？”

那少女心中竊喜，“小女子姓李名蛋。”

初九繼續(xù)道：“家住哪？”

李蛋道：“揚州。”

初九：“為何來惠州？”

李蛋道：“去押鏢。”

初九：“用女子去？”

李蛋：“對，外人不易察覺。”

初九：“哦，那押什么鏢？”

李蛋想了一會，初九看她那沉默的樣子，急忙道：“不方便的話，不必講。”

李蛋忙搖頭，“我也不知道要押什么鏢，我只知道我要去說句話。”

初九：“什么話？”

李蛋：“鏢到了。”

初九：“奇怪。”

李蛋：“我也不知道。”

初九沉默了，他在思考。

——“鏢到了”。

——不會是說這趟鏢押的就是李蛋？

——或者那鏢是李蛋身上的什么飾品，如：耳環(huán)、玉佩之類。

初九仔細瞧著她，由發(fā)梢到腳，眼神專注，令李蛋有些臉紅，“你要干嘛？”

初九眼神停止游移，“我在想你身上有什么特別的東西，可能是押的鏢。”

李蛋想了一會，搖搖頭，“沒有啊”。

初九誠懇道：“對不起，我剛才有些失禮了。”

李蛋淡淡一笑，“沒事”。

他倆隨著夕陽落山而沉默下來。

此際傳來駿馬嚎叫之聲，李蛋驚道：“是否敵人追上來了？”

初九：“我出去看看。”

初九如鳥兒般飛向另一棵樹，向著他放那匹馬所在的溪邊望去，正見馬虎相斗。

初九倍感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