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可能的創新與不足

本書在梳理已有文獻基礎上，試圖對中國轉型過程中財政分權體制背景下的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問題做出系統且深入的研究。改革開放以來，與經濟體制逐漸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相適應，我國的財政體制也逐步由集權型向分權型演進。可以說，財政分權體制改革一直是我國經濟轉型的重要內容。這種新的制度安排使地方政府逐步擁有了財政收入的剩余索取權和控制權，從而為地方政府發展經濟提供了重要動力，促進了中國經濟的持續增長與繁榮。但隨著財政分權化改革正面效應（分權的收益）的不斷釋放，其負面效應（分權的成本）也開始日益凸顯，并引起諸多學者的高度關注。不過，此類研究主要集中在地方保護、市場分割、重復建設、城鄉和地區間收入差距以及公共產品供給效率等方面，鮮有從理論和實證上探討財政分權對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負面影響的文獻。本書認為，中國特殊的財政分權體制是理解目前我國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形成與擴大的關鍵和突破口。有鑒于此，本書試圖在一個統一框架下，揭示出轉型中財政分權與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的內在機制和最佳契合點。具體來說，本書致力的創新性研究在于：

第一，運用新政治經濟學的理論范式，以地方政府行為作為邏輯載體，構造了一個全新的闡釋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生成機制的理論框架。在新政治經濟學看來，理性的個體總是在一定制度框架或環境的約束和誘導下做出某種行為，從這個層面看，新政治經濟學便為理解人的行為提供了重要的制度邏輯。事實上，政治市場上的政府主體與經濟市場上的經濟主體的行為一樣，也總是被嵌入各種約束其行為的制度環境中。為此，本書從中國式的財政分權體制中揭示了地方政府為增長而在稅收、支出以及轉移支付等方面展開財政競爭的雙重激勵或約束機制即財政激勵和政治激勵，并且，地方政府的財政競爭行為是異質的，正是這種差異化的競爭影響和決定了地方政府間不同的財政能力水平和公共支出偏好，并最終引發出日益嚴重的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問題。這就在財政分權框架下對區域公共服務供給水平存在較大差距現象作出理論解釋。

第二，運用中國省級層面的面板數據對財政分權、地方政府財政競爭行為與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的關系進行了系統的實證研究。實證分析從兩個層面展開：一是選擇分稅制改革以來1997—2006年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財政數據，綜合運用收入分配文獻發展出的基尼系數和廣義熵值數等不平等度量指標，對地區間的財力差距及變動趨勢進行更為科學的刻畫。在此基礎上，利用Lerman和Yitzhaki（1985）的基尼系數分解方法與Shorrocks（1982）的分解方法，系統探究我國地區間財力差距的生成機制，研究結論有效驗證了分權體制下地方政府之間的稅收競爭與轉移支付競爭行為擴大了省際的財力差距。二是運用1987—2006年的省級面板數據，利用面板計量模型考察了轉型中的財政分權與地方政府支出競爭對不同地區地方政府支出偏好影響的方向和程度，研究結論證實了地方政府支出偏好的空間異質性特征。因而，這兩個層面的實證研究結果與本書提出的理論假說是一致的。

第三，契合中國的制度背景，提出了中央政府主導和控制的多元協同的政策框架。大量關于平抑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的政策性研究往往局限于財政體制本身的改革，尤其是認為該差距只是因為落后地區的客觀財力有限，從而忽視了地方政府行為的激勵。本書的理論和實證研究結果表明，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是地方政府財政能力和支出偏好共同作用的結果，而轉型經濟背景下的財政分權體制與地方政府財政競爭行為將深刻影響地方政府的財政能力和支出偏好。因此，如何從根本上平衡地方政府之間的財政能力，重塑地方政府特別是落后地區地方政府的支出偏好，增強對居民公共服務需求的回應性將是未來政策的主要著力點。但最根本的是在財政分權化體制背景下，改變地方政府的激勵或約束結構，調整地方政府的競爭內容，從而優化地方政府的行為。在此理念指導下，漸進式的推進轉移支付制度、政府績效評價制度、基層民主制度以及戶籍制度的創新，從而建構出以中央政府為主導和控制的多元協同的政策框架，以此逐步縮小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從真正意義上實現無論居住在任何地區的居民都能夠享有大致相當的民生類公共服務。

基于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問題本身的復雜性，這項研究是一項極富挑戰性的工作。由于時間因素和資料資源的可獲得性，加上本人理論修養和研究能力有待提高，本書還存在一些問題，需要繼續完善。具體來說，本書不足主要包括：

第一，在理論構建中，理論框架的模型化程度有待加強。本書運用新政治經濟學理論范式所構建的解釋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生產機制的理論框架，總體來說還屬于一個概念性的框架，并沒有設計成規范意義上的經濟學數理模型，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分析的嚴密性。

第二，在綜合評價中，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差距評價指標體系的設計有待完善。本書基于民生類公共服務產出的角度，構建了一個包含4個級別共20個指標的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評價指標體系。受到指標數據的限制，本書構造的評價指標略少，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區域民生類公共服務特征事實的全面認識。

第三，在實證檢驗中，研究方法的選擇有待進一步優化。本書利用Lerman和Yitzhaki（1985）的基尼系數分解方法與Shorrocks（1982）的分解方法，系統探究我國地區間財力差距的生成機制。當然，這兩種分解方法仍屬于傳統的分解方法，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研究結論的穩健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