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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關于中國發展道路的主要觀點

(一)概述

近年來,關于中國發展道路、發展經驗、發展模式等概念頻繁地被國內外學界、政壇及各大媒體所提及。特別是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在全球經濟總體上進入全面放緩和復蘇的階段,中國經濟在繼續保持高速增長的同時,也對世界經濟逐步走出低谷起到了越來越重要的推動作用,中國長期堅持的發展道路和發展經驗也受到了國際社會越來越多的關注和解讀。盡管國內外學者和政要從不同角度對中國發展道路的基本內涵、理論基礎、主要內容、現實意義、歷史局限等方面進行了許多的闡述,但由于立場觀點、分析角度的差異,對于中國發展道路的解讀和理解上存在較大的差異,有必要對現有的關于中國發展道路研究的主要觀點進行梳理,明確中國發展道路的實質和內涵。

應當說,作為全球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對于如何快速實現國家的現代化進行了長期的探索和思考。中國共產黨在領導人民實現國家現代化時,始終堅持的一個基本原則就是在社會主義的基本制度和框架下,充分結合本國的國情和現實情況來制定發展道路和現代化戰略。早在20世紀50年代初,中國在全面學習蘇聯模式的過程中暴露出了各種弊端,毛澤東首次提出了“以蘇聯經驗為借鑒,探索一條適合中國國情的建設社會主義道路”。在進入新的歷史發展階段后,鄧小平在總結過去深刻歷史教訓的基礎上,更深刻地思考了中國的前途和發展戰略,將中國國情、社會主義和實現國家的全面現代化更加清晰而又緊密地聯系起來,明確指出中國未來的發展道路就是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經過30多年改革開放發展戰略的深入推行,一種立足于中國基本國情、堅持全面對外開放,同時,在此基礎上又強調自主發展的新型大國發展道路,開始逐步形成并明晰。學術界關于“中國發展道路”實質問題的探討主要可以歸納為三種看法:

首先,最為普遍的看法是將“中國發展道路”與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聯系起來解讀。事實上,這也可以歸納為中國政府對中國發展道路的一種正式解讀,中共十七大報告全面、系統地論述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和理論體系,對其產生、形成、理論內涵和實質以及對中國社會發展的巨大現實意義均進行了詳細的闡述,這意味著“中國發展道路”的正式形成。一些國內學者也認為,“中國發展道路”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一致的,只是概括的角度不同。“中國發展道路”主要是從全球高度看中國的發展,側重于橫向比較,尤其是從發展中國家的角度出發,如何在較低發展水平實現經濟的快速轉型和高速增長;而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則是立足于國內發展所做的縱向考察。還有一些學界人士認為,“中國發展道路”應該等同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

其次,從另一種角度解讀“中國發展道路”的學者主要是把“中國發展道路”與中國的現代化戰略聯系起來,認為“中國道路”是全球化背景下的現代化發展戰略。例如,俞可平認為,“中國發展道路(中國模式)”就是中國在全球化背景下,實現社會現代化的一種戰略選擇,它是中國在改革開放過程中逐漸發展起來的一整套應對全球化挑戰的發展戰略和治理模式;蔡拓認為“中國道路”是全球化背景下積極回應并參與全球化的社會發展模式,是一種以開放的眼光,充分利用和借鑒人類發展已有的優秀成果,以建設性的態度對待和參與國際規則,趨利避害,最大限度為自身的發展創造條件。離開全球化來談中國的發展道路和模式就沒有抓住核心。

最后,通過對比“中國發展道路”與其他發展道路的區別,來明確“中國發展道路”的實質和內涵。這種觀點認為,“中國道路”是人類社會發展道路的一種新的體現形式,實質是對中國發展的認識和評價。一些國際輿論和國外學者認為,中國不僅在學習和借鑒其他國家發展經驗的過程中,找到了自己獨特的發展道路,而且提供了可以被其他國家尤其是發展中國家效仿的發展路徑。與目前已有的斯大林模式、新自由主義模式、民主社會主義模式、拉美和印度模式不同的是,中國既沒有遵循傳統的社會主義發展道路,也沒有盲目照搬其他的發展經驗和道路,而是堅持按照自己的道路前進。“中國道路”的出現,豐富和發展了世界發展經驗和道路,為世界各國選擇不同的發展道路提供了新鮮和可供借鑒的寶貴經驗。

歸納起來看,“中國發展道路”既不同于傳統的蘇聯社會主義模式,也不同于西方發達國家的自由民主主義道路,同時,與自己在改革開放之前的發展模式也不同,其實質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核心內容是:不盲目照搬國外發展道路和模式,在實現社會穩定、堅持對外開放、借鑒國外成功發展經驗的同時,立足于中國國情,探索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發展道路。

(二)關于中國經濟發展道路的主要爭議和疑慮

關于中國發展道路的主要爭議和疑慮,確切地說是起因于“中國模式”表述的爭議和疑慮。2004年5月11日,英國著名智庫“倫敦外交政策中心”發表庫珀·雷默的文章《北京共識》,對中國的經濟改革所取得的成就進行了總結和分析,認為中國通過不懈的努力和大膽的創新實踐,探索出了一個全新的發展模式。此文一出,很快引起了世界各國對中國發展道路和發展模式的各種討論和爭議。爭議的焦點,一方面集中于對中國模式內容的不同解讀和闡釋,另一方面主要集中于探討中國的發展道路和經驗是否能夠上升到一種特有的發展模式,即“中國模式”。

從國際社會的主流觀點來看,多數的機構傾向于把中國獨特的發展道路和經驗歸納為一種新的發展模式,比如,雷默把“中國模式”概括為與“華盛頓共識”相對立的“北京共識”,盡管這兩者并不是一回事情,甚至與“中國發展道路”的本意和宗旨是背道而馳的。而美國的另外一家智庫——國際戰略研究中心則認為,“中國模式”最重要的原則是經濟改革有限,這一模式不但拋開了意識形態的干擾,而且也保留了被稱為“經濟穩定器”的主要銀行與大型國有企業,同時,地方政府享有在經濟和社會發展方面的自治權。簡言之,“中國模式”是實用、自由和市場競爭力的結合體。英國《金融時報》指出,不同于西方自由市場經濟中,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絕對主導地位,“中國模式”更多的是運用政府力量來干預和調控經濟。瑞士日內瓦大學當代亞洲研究中心張維研究員認為,“中國模式”是指一種將“重大的經濟改革和較小規模的政治改革相結合,是以循序漸進、摸索和積累的方式,從易到難的進行改革,同時積極吸取優秀的發展思想和經驗”的發展模式。當然,也有國外的學者對到底是否存在一個“中國模式”提出了質疑,認為中國正處于社會的轉型階段,這個過程將是漸進的、增量的,將伴隨著急劇的社會變革和政治變革,在這樣的背景下,并不適合將中國30年的發展道路和經驗簡單地上升到一種新型的發展模式。

從國內來看,近年來國內對于中國發展道路的相關探討也十分熱烈。與國際社會不同的是,國內的學界人士普遍并不傾向將中國的發展道路和經驗總結為一種特定的發展模式,或者將發展道路、發展經驗和發展模式看作完全等同的概念。比如有國內學者認為,所謂“中國模式”是指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社會發展道路或發展經驗,是從全球化的角度或視野來看待中國社會的發展道路,也同樣稱為“中國道路”“中國經驗”。盡管如此,國內的學術界仍然不傾向使用“中國模式”這一概念。多數學者認為,盡管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但發展中同樣出現了許多問題,中國的發展道路并不適合或者不足以成為一種經濟發展“模式”,國內的學術界更傾向于采用中國特色的道路或者中國案例來描述中國的發展經驗,其原因就在于:“模式”含有示范、樣本的含義,但中國的發展道路或者經驗并無此示范意義。還有的學者認為,中國在發展過程中遭遇到了一系列嚴重的問題,在實現進步的同時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如果這種發展的高代價被“中國模式”所包括,則在很大程度上說明了“中國模式”的不成熟和不完善,而這種有待成熟和改進的發展方式是不具有示范和推廣價值的。

顯然,無論在國內還是國際社會,對于中國道路、中國經驗、中國模式的探討還存在許多不同的甚至是相互沖突的觀點。在國際上,西方國家既有對中國30多年發展道路和經驗客觀和公正的評價,也有由于制度和意識形態的偏見,宣揚中國發展道路不可持續、中國經濟崩潰論以及中國威脅論等各種觀點和論調。

無論如何,中國的發展道路和經驗是在中國改革開放的實踐中逐步形成和發展出來的,是一系列仍然需要不斷發展和完善的現代化戰略措施,我們既要看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道路的巨大潛力,同時也不能回避中國發展道路中存在的各種風險和挑戰,因此,必須以發展和動態的視角來評價和看待中國這30多年來的發展道路和經驗。

(三)華盛頓共識和北京共識

我們在談到發展道路和發展模式的選擇時,另一個重要問題是: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一種能夠被普遍借鑒的經濟發展制度和道路?發展中國家究竟是應該立足于本國的國情制定現代化戰略,還是應該完全遵照發達國家的歷史經驗來實現本國的現代化?

1989年,美國國際經濟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約翰·威廉姆森,在華盛頓召開的一次研討會的會議論文中,首次提出了“華盛頓共識”,其實質內容是指:美國所實行的經濟制度及其價值觀,為世界其他國家特別是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發展提供了標準的樣板,具有普遍適用的意義,其理論基礎是新自由主義,主要包括十個方面的具體內容:(1)加強財政紀律,壓縮財政赤字,降低通貨膨脹率,穩定宏觀經濟形勢;(2)把政府開支的重點轉向經濟效益高的領域和有利于改善收入分配的領域;(3)開展稅制改革,降低邊際稅率,擴大稅基;(4)實施利率市場化;(5)采用一種具有競爭力的匯率制度;(6)實施貿易自由化,開放市場;(7)放松對外資的限制;(8)對國有企業實施私有化;(9)放松政府的管制;(10)保護私有財產權。

究竟“華盛頓共識”對世界各國的經濟發展是否具有“普適”的價值,顯然不能簡單地僅僅依靠理論上的推導來判斷,而必須放到世界各國,特別是發展中國家具體的實踐中進行檢驗。新自由主義的經濟發展理念和“華盛頓共識”開出的藥方,最先被拉美的一些國家所采用。遵行這一模式,拉美國家的經濟改革在最初或者某個階段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經濟的增長,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一些推行“華盛頓共識”的拉美和亞洲國家中,經濟發展出現了諸如貧富差距快速拉大、債務負擔嚴重、環境污染、社會政治動亂等一系列嚴重的后果。另外一個普遍被引用來說明“華盛頓共識”不具有一般適用性的典型案例是蘇聯解體后的俄羅斯和獨聯體國家,它們在普遍推行被稱為“休克療法”的新自由主義和“華盛頓共識”所開出的藥方后,給經濟社會發展帶來了嚴重的負面沖擊。

由于“華盛頓共識”在發展中國家和轉型國家實踐檢驗中產生的不良結果,使得世界各國對其有效性產生了嚴重的質疑,并且受到了尖銳的批評。為此,1998年4月,在智利首都圣地亞哥舉行的美洲國家首腦會議上,明確提出了以“圣地亞哥共識”替代“華盛頓共識”的主張。圣地亞哥共識的基本內容是:(1)必須減少經濟改革的社會成本,使每一個人都能從改革中受益;(2)大力發展教育事業和衛生事業;(3)不應該降低國家在社會發展進程中的作用;(4)健全法制,實現穩定;(5)提高婦女和少數民族群體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地位;(6)完善和鞏固民主制度。

斯蒂格利茨在批評“華盛頓共識”的基礎上提出了“后華盛頓共識”(Post Washington Consensus),其任務就是將華盛頓共識的失敗之處揭示出來。“華盛頓共識”的政策太過于迷信市場原教旨主義(market fundamentalism),即市場可以自動導致經濟效率。“華盛頓共識”對發展中國家經濟結構的認識嚴重失誤,把目光局限在過于狹隘的目標以及實現這些目標的過于狹隘的工具上。例如,當技術不斷進步時,市場并不能自發地實現效率。這個動態過程恰恰是發展的關鍵問題,并且,這個動態過程中存在重大的外部性問題,而正是這種外部性賦予了政府重大的角色和積極的職能。

與拉美危機產生和俄羅斯“休克療法”徹底失敗不同的是,東亞和南亞一些國家在同一時期卻實現了經濟的快速增長,而這些國家在經濟發展過程中政府長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被稱為政府主導形式的新興發展經濟體。

與拉美、俄羅斯和東歐國家經濟發展的糟糕表現對比最為鮮明的是,中國在這一時期保持了持續的高速增長,吸引了世界各國經濟學家和政界人士的關注。2004年5月11日,英國外交政策研究中心發表了由高盛公司高級顧問、清華大學兼職教授喬舒亞·庫珀·雷默撰寫的一份研究報告,題為《中國已經發現自己的經濟共識》,對中國20多年的經濟改革成就及其經驗做了分析,首次提出了“北京共識”(Beijing Consensus)的概念。主要包括三個方面的內容:(1)艱苦努力、主動創新和大膽試驗,認為“求變、求新和創新是這種共識中體現實力的基本措辭”;(2)循序漸進,可持續和平等地發展,認為“實現現代化的最佳途徑是摸著石頭過河,而不是試圖采取休克療法、實現大躍進”;(3)強調自主自決,堅決捍衛國家主權和利益,發展不對稱的軍事戰略優勢以避免沖突。其中,創新和試驗是“北京共識”的靈魂,強調解決問題應因事而異,靈活應對,不求統一標準。

盡管雷默教授對華十分友好,并且盛贊中國改革開放的巨大成就,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他提出的“北京共識”總結了中國改革開放過程中的一些普遍認可的經驗,但他畢竟站在外國人的角度來看中國的發展,在中國這塊古老神奇的土地上生活和體驗的時間還不夠長,對中國改革開放的感知還不夠深刻。因此,“北京共識”也不能從深層次上解釋:為什么中國能夠在長期保持社會穩定的基礎上實現經濟的持續高速增長?更不能從根本上解釋中國制度變遷的內生性。

事實上,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無論是中國的學術界還是官方并不知道“華盛頓共識”,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就幾乎是在完全不知曉“華盛頓共識”的背景下取得的,因此,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功并不足以完全否定“華盛頓共識”所提出的經濟發展措施,況且中國在改革開放中也大量借鑒和采用了“華盛頓共識”中提到的一些具體的經濟發展措施。同時,學術界目前對于“北京共識”仍然存在爭議,對于“北京共識”能否適用于其他發展中國家仍然抱有疑慮,畢竟中國的國情、文化傳統與其他的發展中國家存在巨大的差異。中國獨特的發展道路完全是一種內生性的制度變遷,能否將中國的發展經驗上升為一種普遍的“共識”還有待時間的檢驗和深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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