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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崇拜孔子與鼓吹叛逆

一 “我們崇拜孔子”

在中國現(xiàn)代文化史上,崇拜孔子,不獨郭沫若一人;然而郭沫若卻以獨特的方式表達他的崇拜孔子的文化心理。

這就是說,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中的反孔聲浪中,郭沫若對孔子及其所代表的先秦儒家思想文化的崇拜與敬仰,并非故意唱反調(diào),而是他的發(fā)自肺腑之聲,是他在早年飽讀國學經(jīng)典著作的基礎上對孔子和先秦儒家的禮贊。

所謂獨特,還在于“五四”前后輸入的近代西方的科學和文化,特別是馬克思主義,郭沫若從中發(fā)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學說同孔子思想在出發(fā)點和基本點上的一致性,這就更加堅定了郭沫若尊孔的立場與信念。

郭沫若像

一百年前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政府,它的偉大而深遠的意義,在于從此結束了中國長達數(shù)千年的封建帝制。但是這場革命是不徹底的,政權很快就落入北洋軍閥的手里。雖然袁世凱稱帝、張勛擁戴溥儀復辟等丑劇都失敗了,但保皇派仍甚囂塵上。有人鼓吹將維護“三綱”的孔教列為國教,并寫入《憲法》。孔子已經(jīng)成為復辟帝制的工具;孔教思想嚴重阻礙了中國走向民主共和之路。

正是在這種文化背景下,1917年,《新青年》雜志在倡導“文學革命”的同時,舉起了“民主”與“科學”兩大旗幟,由陳獨秀、易白沙、李大釗、吳虞等激進的知識分子,提出了重新評價孔子的問題,抨擊了歷朝歷代尊孔讀經(jīng)的文化專制主義,批評了“三綱五?!睂τ谌诵缘你藓Γ赋隽怂蔷S系封建宗法制度的理論綱領。后來魯迅在小說《狂人日記》中把儒家的“仁義道德”概括為“吃人”二字,尤為深刻。一時間,在思想界、文化界、學術界、教育界掀起了一股強大的反孔浪潮。

這就是20世紀初在新文化運動中出現(xiàn)反孔聲浪的歷史必然性。

此時,郭沫若正在日本九州帝國大學醫(yī)科讀書。他曾經(jīng)用抒情的詩句禮贊“五四”反帝愛國運動,以滿腔的熱忱謳歌古老的中國“更生”了、“涅槃”了,對新生的祖國充滿著期待。然而他對當時國內(nèi)的反孔大潮卻沒有反應;我們從新詩集《女神》中的詩劇《棠棣之花》,多少可以領悟到詩人郭沫若對先秦儒家尊崇的心理。

1922年,新文化運動進入低潮期。這年9月,梅光迪、胡先骕、吳宓等人在南京創(chuàng)辦了大型學術刊物《學衡》,其宗旨為“昌明國粹,融化新知”,反映了文化保守主義者對批判封建專制主義和封建綱常倫理極度不滿的懷舊情緒;他們攻擊新文化運動的啟蒙主義者是“政客”“詭辯家”。他們站在時代主潮的對立面去了。

孔子像

就在新文化運動低潮期,1923年5月,郭沫若發(fā)表了《中國文化之傳統(tǒng)精神》一文,不指名地批評了幾年前出現(xiàn)的反孔運動,說“現(xiàn)在的人大抵以孔子為忠孝的宣傳者,一部分人敬他,一部分人咒他。更極端的侮罵孔子為盜名欺世之徒,把中華民族的墮落全歸咎于孔子。唱這種暴論的新人,在我們中國實在不少。誣枉古人的人們喲!你們的冥蒙終究是非啟發(fā)不可的”。《中國文化之傳統(tǒng)精神》,該文見《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3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33—263頁。

郭沫若接著向那些誣枉古人的“新人”們告白:

 

我在這里告白,我們崇拜孔子。說我們時代錯誤的人們,那也由他們罷,我們還是崇拜孔子——可是決不可與盲目地賞玩古董的那種心理狀態(tài)同論。

 

那么,在郭沫若心目中,孔子是一個什么樣的歷史人物呢?

第一,孔子是一位泛神論者。郭沫若以為,孔子“以本體在無意識地進化,這一點又與斯賓諾莎(Spinoza)的泛神論異趣。我們覺得孔子這種思想是很美的??上H僅在名義上奉行他的教義的秦以后之學者,好像沒有把他了解。宋儒比較的有近似的解釋,然而種種宇宙的概念,屢被混同,總不免有盲人說象之感”。

何謂“泛神論”?

泛神論是西方一種哲學學說,流行于16—18世紀的西歐。它反映了哲學領域內(nèi)資本主義上升時期資產(chǎn)階級思想體系對封建宗教的唯心主義世界觀的批判。代表人物是意大利哲學家喬爾丹諾·布魯諾與荷蘭哲學家本涅狄克特·斯賓諾莎。

泛神論學說的一個基本觀點是:神是非人格的本原,這個本原不在自然界之外,而是和自然界等同。就神對自然的關系而言,它并不是什么超然的、“彼岸”的存在,而是自然所固有,和自然融合一體的。斯賓諾莎把自然創(chuàng)造的根源歸于自然本身,實際上是否認了超自然的神的主宰。

郭沫若留學日本時期接受的泛神論思想,除了“泛神便是無神,一切的自然只是神底表現(xiàn)”《〈少年維特之煩惱〉序引》,《郭沫若全集》文學編第15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309頁。;還摻入了郭沫若自己主觀的意念,即“我也只是神底表現(xiàn),我即是神,一切自然都是我的表現(xiàn)”同上書,第310頁。。如此引申,郭沫若除了把孔子說成是泛神論者外,也把莊子說成是泛神論者。新詩集《女神》中的《三個泛神論者》一詩,詩人所愛的泛神論者,第一個便是莊子。這也反映了郭沫若當時醉心于泛神論的狀態(tài)。

第二,稱贊孔子是具有偉大的天才和圓滿人格的巨人。郭沫若說:“我們所見的孔子,是兼有康德與歌德那樣的偉大的天才,圓滿的人格,永遠有生命的巨人。他把自己的個性發(fā)展到了極度——在深度如在廣度。他精通數(shù)學,富于博物的知識,游藝亦稱多能。尤其他對于音樂的俊敏的感受性與理解力,絕不是冷如石頭而頑固的道學先生所可想象得到。他聞音樂至于三月不知肉味的那種忘我的狀態(tài);他于杏樹之中,使門人各自修業(yè),他自己悠然鼓琴的那種寧靜的美景,他自己的真實生活更是一篇優(yōu)美的詩。而且他的體魄絕不是神經(jīng)衰弱的近代詩人所可比擬。他的體魄與精神的圓滿兩相應而發(fā)達。他有Somson的大力,他的力勁能拓國門之關。”

郭沫若對孔子的贊美,可以說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更有甚者,郭沫若竟然把孔子的思想學說等同于馬克思主義——當然這是片面的。

第三,全盤肯定孔子的思想學說。郭沫若注意到了“仁”是孔子的核心思想,也注意到了“克己復禮”是“仁”的根本。但是他的解讀卻有偏頗。他說,孔子“對弟子中之第一人顏回說‘仁’之道,他說‘克己復禮’,這便是他的仁道之根的本義。真的個人主義者才能是真的人道主義者。不以精神的努力生活為根底之一切的人道的行為,若非愚動,便是帶著假面的野獸之舞踴。這里我們所要注意的,是‘禮’之一語。他所謂‘禮’,絕不是形式的既成道德,他所指的,是在吾人本性內(nèi)存的道德律,如借康德的話來說明,便是指‘良心之最高命令’??档抡f我們的良心命令我們‘常使你的行動之原理為普遍法而行動’”。

郭沫若對“克己復禮”的解讀,有明顯的錯訛之處。首先,郭沫若只解“禮”,說“禮”即“道德律”,即“良心的最高命令”;而不去解“復禮”??鬃友浴叭省?,歸根結底是要“復禮”——恢復周代的禮儀制度。這也是孔子的“吾從周”的具體內(nèi)容,反映了孔子復古的政治傾向。離開“復禮”而談“禮”,就不可能觸及孔子的核心思想的本質。同樣,郭沫若援引孔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的話,這里的“禮”,也非指“道德律”,“良心最高的命令”,而是指周禮,意即凡不符合周禮的,不要看,不要聽,不要說,不要做。其次,郭沫若對“克己”做了復雜化的解讀,說孔子“絕不許人類的一切的本能,毫無節(jié)制,任情放縱,他取正當?shù)姆椒ㄒ魳返卣{(diào)節(jié)本能的沖動與感官的享樂。他自己這樣自勵,他也這樣教人”。其實,簡言之,“克己”就是克制自己的思想和行為的意思??鬃痈嬖V他的弟子顏回,“克己”是為了“復禮”。“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鬃舆€說了上述四個“非禮”勿視、勿聽、勿言、勿動的話。聰明的顏回聽了,心領神會,馬上說,“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論語·顏淵》)。顏回說的意思是,我顏回雖然不機敏,但是老師說的話,我將努力地去做??梢姀投Y的重要性。

第四,全面美化以孔子為代表的先秦儒家。寫于1924年6月的《偉大的精神生活者王陽明》(見《文藝論集》)一文中,作者追述了自己深受王陽明影響的經(jīng)過,盛贊王陽明“不斷地使自我擴充,不斷地和環(huán)境搏斗”;認為王陽明所解釋乃至所體驗的“儒家精神”,“即是孔門哲學的真義”。郭沫若因此對孔門哲學做了如下闡述:

 

孔氏認出天地萬物之一體,而本此一體之觀念,努力于自我擴充,由近而遠,由下而上。橫則齊家、治國、平天下,縱則贊化育、參天下、配天。四通八達,圓之又圓。這是儒家倫理的極致,要這樣才能內(nèi)外不悖而出入自由,要這樣人才真能安心立命,人才能創(chuàng)造出人生之意義,人才能不虛此一行而與大道同壽。

 

郭沫若因此批評了漢武以后的業(yè)儒們歪曲先秦的儒家精神、孔子精神而造成的許多虛假現(xiàn)象。郭沫若說:“儒家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被埋沒于后人的章句,而拘迂小節(jié)小目而遺其大體。自漢武以后,名雖尊儒,然以帝王之利便為本位以解釋儒書,以官家解釋為楷模而禁人自由思索。后人所研讀的儒家經(jīng)典不是經(jīng)典本身,只是經(jīng)典的疏注。后人眼目中的儒家、眼目中的孔子,也只是不識太陽的盲人意識中的銅盤了。儒家的精神、孔子的精神,透過后代注疏的凸凹鏡后是已經(jīng)歪變了的。要把這反射率不一致的凸凹鏡撤去,另用一面平明的鏡面來照它,然后才能見得他的正體。但是這樣的行為是被官家禁止了的。積習既久,狃于常見的人竟以歪變了的虛象為如實的真容,而不更去考察生出此虛象的鏡面的性質了。于是崇信儒家、崇信孔子的人只是崇信的一個歪斜了的影像?!惫粼谶@里把先秦的儒家、先秦的孔子與漢武以后歪變了的儒家、歪變了的孔子,做了嚴格的、科學的區(qū)分。他特別指出了漢武以后的儒家以及孔子,是為帝王的利益服務的,是被官家所壟斷的;人們所得到的只是先秦儒家以及孔子的虛像,人們研讀的經(jīng)典,也只是后代業(yè)儒的經(jīng)典的注疏。這些意見無疑是正確的,是符合歷史實際的。

不僅如此,郭沫若還批評了“五四”新文化運動中那些反孔的激進分子,說“反對儒家、反對孔子的人,也只是反對的這個歪斜了的影像。滿天都是暗云,對于暗云的贊美和詛咒,于天空有何交涉呢?天空的真相要待能夠撥云霧的好手才能顯現(xiàn)”。這確也正確地指出了“五四”時期重新評判孔子存在的某些片面性的弊端。

然而,對于先秦的儒家和孔子,就值得全盤肯定嗎?20世紀20年代的郭沫若,對此是給予肯定性的答復的。

在《論中德文化書——致宗白華兄》一文中,郭沫若說:

 

我國的古代精神表現(xiàn)得最真切、最純粹的總當?shù)迷谥芮刂H。那時我國的文化如在曠野中獨自標出的一株大木,沒有受些兒外來的影響。自漢以后佛教傳來,我國的文化已非純粹。我國的文化在肯定現(xiàn)世以圖自我的展開,而佛教思想則在否定現(xiàn)世以求自我的消滅。我國的儒家思想是以個性為中心,而發(fā)展自我之全圓于國于世界,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不待言是動的,是進取的。《論中德文化書——致宗白華兄》,該文見《郭沫若全集》文學編第15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148—158頁。

 

郭沫若用純粹哲學去闡釋先秦儒家的人生要義,而不涉及春秋戰(zhàn)國時期由奴隸制向封建制過渡的社會大動蕩的歷史背景,也不涉及孔子在政治上失敗的緣由,更不涉及先秦儒家在諸子百家中的地位和影響力。這些問題到了后來在《中國古代社會研究》等史學著作中才得到比較全面的、科學的闡述。

總之,在20世紀20年代初期,郭沫若心目中的孔子是一位天才人物。作為政治家,孔子建立了“大同”的理想世界;作為哲學家,孔子有他自己的泛神論的思想體系;作為教育家,孔子提出了“有教無類”“因材施教”的教育原則;作為科學家,孔子精通數(shù)理、博物學;作為藝術家,孔子精通音樂;作為文學家,孔子的功績更是斷難推倒,他刪詩書,筆削春秋,使中國古代文化有個系統(tǒng)的存在。在郭沫若看來,孔子所具有的這一切聰明才智,以及他所做出的偉大貢獻,“非是有絕倫的精力,審美的情操,藝術批評的妙腕,那是不能企冀得到的”《論詩三札》,《郭沫若全集》文學編第15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36頁。。

此外,還有兩篇文章,即《馬克斯進文廟》《馬克斯進文廟》,《洪水》半月刊第1卷第7號,1925年12月15日。《討論〈馬克斯進文廟〉》《討論〈馬克斯進文廟〉》,《洪水》半月刊第1卷第9號,1926年1月16日。,《郭沫若文集》未收,《郭沫若全集》文學編的《豕蹄》集僅收《馬克斯進文廟》,但這兩篇很能說明郭沫若當時的先秦史觀的駁雜和對于馬克思主義的一知半解。

在《討論〈馬克斯進文廟〉》一文中,郭沫若以為,馬克思的學說和孔子創(chuàng)立的儒家學說,“出發(fā)點可以說是完全相同的”;馬克思所設想的共產(chǎn)主義的理想社會與孔子的“大同世界”,“竟是不謀而合”。郭沫若甚至認為,“孔子是王道的國家主義者,也就是共產(chǎn)主義者,大同主義者”。孔子居然是一位“共產(chǎn)主義者”了!

在《馬克斯進文廟》一文中,有一大段馬克思與孔子頗為滑稽的對話。馬克思對孔子說:

 

我不想在兩千年前,在遠遠的東方,已經(jīng)有了你這樣的一個老同志!你我的見解完全是一致的,怎么會有人說我的思想和你的不合,和你們中國的國情不合,不能施行于中國呢?

 

這是一篇歷史小品,不是具有學術意義的史學論文,感情的宣泄取代了理性的思辨。在這里,馬克思竟然稱孔子是“老同志”。郭沫若當時為了批駁國家主義者和無政府主義者,論證馬克思主義適合中國的國情,便帶有隨意性地把共產(chǎn)主義理想社會的設計者馬克思同封建專制主義的維護者孔子捏合在一起,說他們二人的見解“完全一致”。這真可謂今古奇談了。

其實,在1925年、1926年的一些文章中,郭沫若對“共產(chǎn)主義”就做了錯誤的解釋。什么是共產(chǎn)主義呢?郭沫若說:“共產(chǎn)主義者只是努力把產(chǎn)業(yè)集中,使他可以早日得共而已。”《窮漢的窮談》,《洪水》半月刊第1卷第4號,1925年11月1日。“糾合無產(chǎn)階級者以建設公產(chǎn)制度的新國家,以求達到全人類的物質上與精神上的自由解放的,不消說就是馬克思的共產(chǎn)主義,但也可以稱為新國家主義,這用我們中國古代的話來表現(xiàn)就是所謂‘王道’?!?img alt="《新國家的創(chuàng)造》,《洪水》半月刊第1卷第8號,1926年1月1日。"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E4FEF2/10797206703790406/epubprivate/OEBPS/Images/17.png?sign=1751863594-xULU7sNlVbS30EuvYHtuNrb1SFbVUe8P-0-d95cddb4c0eb678d50403fe41a21d10c">按照郭沫若的模式,先秦儒家文化和孔子思想,是可以同列寧領導的俄羅斯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合二為一的。郭沫若說,“儒家的思想本是出入無礙,內(nèi)外如一,對于精神方面力求全面的發(fā)展,對于物質方面亦力求富庶”。因此,“在這兒我在王陽明學說中與近世西歐的社會主義尋出了一致點。王陽明主張‘去人欲而存天理’,這從社會方面說來,便是廢棄私有制度而一秉大公了。在這兒西方文化與東方文化才可以握手,在這兒西方文化才能生出眼睛,東方文化也才能魂歸正宅”。所謂“魂歸正宅”,按照郭沫若當時的理解,儒家精神文明發(fā)展而為“一秉大公”的社會主義、共產(chǎn)主義的物質文明。這個走向乃是歷史的必然。郭沫若接著說:

 

所以在我自己是肯定孔子,肯定王陽明,而同時更是信奉社會主義的。我覺得便是馬克思與列寧的人格之高潔不輸于孔子與王陽明,俄羅斯革命后的施政是孔子所說的“王道”。《王陽明禮贊》,《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3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90頁。

 

在這里,郭沫若把孔子的“王道”,簡單化地等同于俄羅斯十月社會主義革命。不過,這種思維模式,即對孔子思想學說的偏執(zhí),在他后來的論著中就不再堅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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