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開旅行
- 陶立夏
- 1258字
- 2018-11-08 17:01:14
回憶之城
裴明的助理和裴明本人一樣體貼,或者一切都是他的指示。
到倫敦的時候,距離馬球賽開始還有兩天時間,可以用來倒時差或者閑逛。
我和M是在倫敦相識的,他在AA讀建筑,我則在藝術大學學服裝設計。要約會,又要趕作業,好像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完全不夠用。重回倫敦,早已經不復當年情懷,只是覺得大把時間不知如何打發,干脆選擇做個標準游客搭乘觀光船游覽泰晤士河。這條河目睹過羅馬人的入侵、伊麗莎白一世的艦隊,以及全世界來這里淘金的商船。它就像一把標尺,你可以用它來衡量整個世界的改變。
懂了泰晤士河,就懂了倫敦。懂了倫敦,即是懂了人世的悲歡離合。
從西敏寺橋北側的千禧眼出發,經過金禧(Golden Jubilee)橋、滑鐵盧橋、千禧橋、倫敦橋、倫敦塔橋,然后在圣凱瑟琳碼頭掉頭。這段旅程幾乎囊括了倫敦大部分“名勝古跡”。看清這城市的表面只要短短三十分鐘,要接近她古老深沉的靈魂,不知三十年夠不夠。
從泰晤士河瀏覽她模糊的側影,反而是那些過去如此鮮明,歷歷在目。玫瑰戰爭打了整整三十二年,瘋王喬治曾經清醒了三十年,亨利八世有過六個妻子,伊麗莎白一世以威尼斯白粉敷面,走向都鐸王朝最后的輝煌。那樣精彩曲折的人生,現在講來也不過只字片語。或許,我們都不應該把此刻的愁腸看得太重。
回程的時候變了天,濃云四合,雨水隨時要傾盆而下。比起冷雨迷霧,更叫我印象深刻的其實是倫敦春天的大風,刮起來不知道止息,讓人以為英倫三島會就這樣被吹走。從前喜歡沿著泰晤士河散步,從住處不遠的巴特西(Battersea)橋走到大本鐘的時候,拿出手表來校對時間,游客已經紛紛出動,在大風里拍照,看地圖。不太喜歡議會大廈門廊上那些獅子雕像,如同風干的化石,表情里有驚懼且悲愴的味道。
M總喜歡說,若從建筑角度出發,現在這個倫敦不是女王的,不是首相的,而是克里斯托弗·萊恩爵士的。千禧橋前的白色圣保羅教堂在灰黃色建筑群中顯得分外醒目,這不僅是萊恩爵士諸多杰作之一,也是英國唯一的文藝復興風格天主教堂。英國政府規定泰晤士河畔所有建筑都不可以遮擋圣保羅教堂,所以教堂南側的大樓使用了全透明的玻璃結構。
唯一可與克里斯托弗·萊恩爵士相提并論的建筑師是曾設計瑞士再保險總部大廈和倫敦市政廳的諾曼·福斯特,他仿佛是現代版的克里斯托弗·萊恩,正以自己特征明顯的曲線形設計塑造著整個倫敦市的新風格。這兩位“城市造型師”終于在1996年跨越時間相逢,展開決斗。
為紀念21世紀的到來,倫敦想讓福斯特在金融城興建歐洲最高建筑“千年大廈”。最后獲勝的是克里斯托弗·萊恩,為了不遮擋圣保羅大教堂的光華,建造千年大廈的計劃最終取消。不過,來日方長,萊恩有的是資歷,福斯特有的是時間。誰知道倫敦人的品位又會在下一秒有什么戲劇化的改變?隔著泰晤士河遙遙相望的“千禧眼”就是證明,原本只為慶祝千禧年而建造的臨時建筑,命運卻在最后一刻轉折。如今它已經緊跟巴黎迪斯尼樂園之后,成為全歐洲第二受歡迎的收費游覽項目。許多從善如流的“現代派”甚至樂觀地認為倫敦市民將會像挑剔的巴黎人愛上埃菲爾鐵塔一樣,最終愛上這座摩天輪。


千禧眼看著倫敦陰沉的天色

倫敦,似乎總是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