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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夢者故事(7)

  • 夢者故事
  • (愛爾蘭)鄧薩尼勛爵
  • 4886字
  • 2017-11-27 16:10:08

流浪者之中,即使是孩子也能做出奇異的事情。如果一個流浪者孩子遇見了一個南城的孩子,兩個人會沉默地瞪大眼睛,嚴(yán)肅地盯著對方。接著流浪者的孩子會從帽子里慢慢地掏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魚或蛇,南城的孩子則完全沒法做出此類行為。

我多希望能留下來,聽聽他們向夜晚致意的贊美詩,狼群會在馬倫山的高峰上嗥叫予以回應(yīng)。但現(xiàn)在是時候再次起錨了,這樣船長才能乘著涌向陸地的潮汐,從巴烏彥河返航。于是我們回到了船上,繼續(xù)駛下彥河。船長和我都沒說什么,我們都在思索著我們的別離:此去經(jīng)年。然后,我們只是注視著西斜的落日余暉。夕陽是金紅色的,但一層飄渺的霧氣籠罩了叢林,低低墜下,又有炊煙從小小的叢林城郭中涌入林子里。煙氣在迷霧中匯聚,變幻成一片紫霾,被陽光映得耀眼,如同人類的思緒因某些宏偉而莊嚴(yán)的東西變得神圣。好幾次,從零落屋舍里升起的孤煙飄得比城市的煙霧還要高遠(yuǎn),在陽光下獨(dú)自閃耀。

此時,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已經(jīng)快要沉落到地平線之下,我們看見了我此行的目的地:兩道山崖分立兩岸,粉色大理石構(gòu)成的峭壁插入河中,一切都在夕陽的殘照中閃閃發(fā)亮。兩面崖壁十分光滑、巍然高聳,幾乎緊貼在一起。彥河在兩壁之間翻滾而下,奔流入海。

這里就是巴烏彥河——彥河之門。穿過這屏障的縫隙,我看見遠(yuǎn)處無法言喻的蔚藍(lán)大海,小小漁船閃耀著光芒在海上經(jīng)過。

夕陽西沉,短暫的暮色來臨,巴烏彥河的榮光帶來的狂喜已經(jīng)飄散,而粉色的懸崖還在閃耀——那是人類可以目睹的最美奇跡,就在一片神奇的土地上。頃刻,群星閃現(xiàn),暮光退去,巴烏彥河的色彩漸漸黯淡。對我而言,這些懸崖峭壁的景觀一如大師之手在小提琴上演奏出的音樂和弦,將人類顫抖的靈魂引領(lǐng)進(jìn)入天堂或仙境。

此時,他們在岸邊下錨,不再行船。因為他們是大河而非大海的水手;他們了解彥河,卻不了解遠(yuǎn)處的潮汐。

我與船長必須分別的時刻來臨了。他即將回到他那美麗的貝爾祖德,在那里能夠望見遠(yuǎn)處的仙敏群峰。而我將通過奇特的方式,回到那所有詩人都知曉的朦朧田野之中。那里有神秘的小茅屋,透過小屋的窗戶朝西望去,能夠看見人類的田野,朝東望去,則可以看見閃閃發(fā)光的精靈雪峰,逶迤進(jìn)入神話地界。山脈的那邊便是奇幻王國,隸屬于夢之國度。我們久久地注視著對方,心里知曉不能再度相見,因為年華似水,我的夢已被漸漸沖刷殆盡,而我此后鮮有機(jī)會走入夢之國度了。我們緊緊握手,這種方式在他看來顯得粗魯而笨拙,因為在他的國度里人們通常不這么道別。他將我的靈魂托付給了他信奉的神——那渺小而謙卑的神明,那庇佑著貝爾祖德的神明。

7.神像與劍

故事發(fā)生在石器時代即將結(jié)束時的一個寒冷冬夜。如火球般燃燒的太陽已經(jīng)沉落在梭德平原之下。寒冽的碧空之中沒有云彩,只有迫近的星光。沉睡的大地漸漸板起臉,以抵御漫漫寒夜。此時,大地之子們從巢穴之中起來,抖抖身子,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對于它們來說,一待夜幕降臨,就在外邊潛行,即是大自然的法則。它們的腳掌輕柔迅疾地拍打著平原大地,眸子在黑暗里熠熠生光,在路途中彼此反復(fù)擦身而過。忽然之間,平原中顯現(xiàn)出人類出沒的可怕跡象——一簇微小的跳動的火團(tuán)。夜間出游的大地之子們乜斜著眼睛瞥向小火團(tuán),咆哮著,接著緩緩地退下了。只有狼群靠近了一些,因為這是冬季,狼群餓著肚子,它們數(shù)以千計,自群山而來。它們在心底說,“我們是強(qiáng)者?!痹谶@簇火團(tuán)周圍,有一個小小的部落在宿營。他們同樣來自于大山,來自于比大山更遙遠(yuǎn)的土地,但狼群是在山中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了他們。狼群一開始只是撿拾部落人丟在地上的骨頭,但此時它們靠得更近,把小小的部落從四面八方包圍起來了。是洛茲點亮了這團(tuán)火。他剛殺了一頭毛茸茸的小野獸,將他那把石斧揮擲過去砸死了它。他還收集了一些紅褐色的石子,將它們擺在地上列成一排,把小野獸的尸骨殘骸沿著石子撒了一溜。接著他在石子的兩端都點了一把火,石子被加熱了,開始炙烤小獸的骨肉。正是在這個時候,部落人們注意到,一路跟蹤他們到此的狼群不再滿足于營地所拋棄的那一丁點殘羹冷炙。一排黃色的眼睛正包圍著他們,并且步步緊逼。于是部落的男人們慌慌張張地折斷柴草,用他們的燧石斧子砍下小樹,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兒堆在洛茲點燃的篝火周圍。有那么一會兒,那一大垛草料遮擋了火焰的光亮,狼群小跑靠近,再次蹲坐下來,比一開始更靠近他們了。部落人豢養(yǎng)的兇狠英勇的家犬一邊拼搏,一邊相信,它們的末日即將降臨,正如它們很早之前就預(yù)知會發(fā)生的那般。然后,火舌舔到了高高堆疊的柴草,接著沖出了柴草的掩護(hù),并沿著柴草堆快速向上蔓延,傲慢地高踞在草垛頂。狼群看見這可怖的人類之盟友,看見它陶醉在自我的力量之中,對這常常背叛主人的東西一無所知。它們緩慢地后退,仿佛另有所圖。后半夜里,營地的狗一直在對它們狂吠,挑釁它們再度來戰(zhàn)。然而部落人們則圍著篝火躺下,蓋著厚皮毛睡去。一股狂風(fēng)驟起,吹進(jìn)了熱烈燃燒的火苗心,直至它不再發(fā)紅,黯淡地燃燒著。破曉時分,部落人醒了過來。

洛茲本該明白,經(jīng)過這樣一場大火的洗禮,他的小野獸應(yīng)當(dāng)化為灰燼了。但他體內(nèi)的饑餓感泯滅了理智,于是他在灰燼中搜尋起來。然而,從灰燼中扒出來的東西給他帶來極度的震驚。灰燼之中沒有肉,甚至沒有他排成列的紅褐色石子,只有某種比人腿還長、比手更窄小的東西躺在那兒,看起來像一條扁扁的長蛇。洛茲審視它薄薄的邊緣,發(fā)現(xiàn)它收束成一個尖端。接著,洛茲撿起石子,想要將這東西削尖。對于洛茲來說,將東西削尖是他的一種本能。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這東西無法被削尖,他內(nèi)心的驚奇愈發(fā)濃重。過了好一陣子,他才發(fā)現(xiàn)能夠通過用石子摩擦這東西,鋒銳它的邊緣。最終,那一尖端連著的一邊變得邊緣鋒利,除了洛茲手握的底部。洛茲舉起了它并揮舞炫耀,石器時代就此終結(jié)。就在那一個下午,就在部落人剛剛離開前行的時候,石器時代在小小的營地里結(jié)束了。這三萬至四萬年的時間,讓人類緩緩地脫離了野獸,為之奠定霸主的地位,壓倒了所有重奪主權(quán)的希望。

短短幾天之后,其他人也嘗試了炙烤同類的小毛獸,為自己造一把鐵劍,一如洛茲所做。短短幾年之后,其他人也想到了將肉鋪在石子上,一如洛茲所為。當(dāng)他們這么做的時候,他們不再生活在梭德平原上了,他們使用燧石或白堊。短短幾代人之后,另一塊鐵礦石也被燒熔了,這一秘密漸漸地為人所揭露。然而,大地眾多神秘的面紗中,有一塊是被洛茲掀開的。他最終帶給了我們鋼劍與犁,機(jī)器與工廠;如果我們認(rèn)為他做錯了什么,毋需責(zé)怪洛茲,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無心。部落繼續(xù)前進(jìn),直到來到水邊。在那里,人們在一座山下駐扎,建起了臨時的小屋。沒過多久,他們就不得不與另一個部落交手了,那個部落比他們強(qiáng)大許多。但洛茲的劍太可怕了,他的部落對敵人展開了屠殺。你大概可以給洛茲一拳頭,但隨之而來的是一記鐵劍,沒有任何生還的機(jī)會。無人能夠與洛茲對陣,于是他替代伊茲當(dāng)上了部落首領(lǐng)。前首領(lǐng)至今仍在用他那把利斧統(tǒng)治部落,一如在他的父親那般。

由于洛茲有了羅這個子嗣,便在他年邁之時將自己的劍交給了羅,羅以此劍統(tǒng)御部落。羅給那把劍起了個名字,叫做“亡魂劍”,因為它是如此迅疾而鋒利。

而伊茲之子伊爾德則不值一提。伊爾德憎恨羅:就是因為羅的那把鐵劍,他才如此的微不足道。

一個夜晚,伊爾德潛進(jìn)了羅的小屋,手里提著他的尖斧頭。他的腳步非常輕柔,但羅養(yǎng)的狗華納爾仍聽見他潛入的聲音,在主人的門邊輕輕地吠起來。當(dāng)伊爾德靠近小屋,他聽見羅正對著他那把劍輕聲喃喃細(xì)語。羅說,“靜靜躺著吧,亡魂劍。睡吧,睡吧,古老的劍?!苯又?,他的聲音又響起來了:“什么,又不安分了,亡魂劍?安靜。安靜。”

沒一會兒,他又問道:“什么?您餓了嘛,亡魂劍?還是渴了?可憐的老劍。很快就有,亡魂劍,很快就有。只要再安靜一會兒?!?

但伊爾德撒腿就逃,因為他不喜歡羅對著那把劍說話時的輕柔嗓音。

后來,羅有了羅德。當(dāng)羅去世的時候,羅德拿起了那把鐵劍,統(tǒng)領(lǐng)了整個部落。

伊爾德有了伊斯,他和他的父親一樣,身份卑微。

而今,當(dāng)羅德消滅了一個人或是殺死一頭可怕的野獸,伊斯都會躲進(jìn)樹林子好一會兒,不愿聽見人們對羅德的贊揚(yáng)。

有一回,當(dāng)伊斯坐在樹林子里、等待一天過去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樹干上仿佛有一張臉,正盯著他看。伊斯感到毛骨悚然,因為樹不可能盯著一個人看。但沒一會兒,伊斯看清了那只是一棵樹,而不是一個人,盡管它看起來就像一個人。伊斯習(xí)慣了對這棵樹傾吐心聲,對它說起羅德,因為他不敢在其他任何一個人面前談?wù)撈鹚Mㄟ^談?wù)摿_德,伊斯尋到了安慰。

一日,伊斯帶著他的石斧子走進(jìn)了樹林子,在那兒待了很多天。

他趁著夜色回來了。第二天清晨,當(dāng)部落人醒來,他們看見某種似人非人的東西。它坐在山頭上,手肘外支,一動不動。而伊斯正蹲伏在它跟前,手忙腳亂地在它面前擺放水果和肉塊,接著倉皇失色地逃到一邊。此時,整個部落的人都出來看熱鬧了,但沒人敢靠近跟前去,因為他們看見了伊斯臉上驚恐的神色。伊斯走回了他的小屋,再次出來的時候,手中拿著狩獵用的矛頭,還有寶貴的小石刀,他伸出手,將物品都放在了那人形物跟前,接著跳開了。

幾個部落人問起伊斯那人形物是什么,伊斯說,“它是格帝[20]。”接著人們問:“格帝是誰?”伊斯回答:“格帝送來莊稼與雨水,太陽與月亮都是格帝的財產(chǎn)?!?

于是部落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但過了一會兒,到了日中,一些人再次走出來。他們對伊斯說:“格帝就和我們一樣罷了,他有手有腳?!币了怪钢竦鄣挠沂郑侵挥沂钟袆e于左手,形狀如同獸爪。伊斯說道:“就憑這一點,你們應(yīng)該可以看到,他有別于任何一個人。”

部落人說:“那么他確實是格帝啊。”但羅德說:“他不說話,也不吃東西?!币了够卮穑骸袄纂娋褪撬穆曇?,饑荒是他進(jìn)食的表現(xiàn)?!?

經(jīng)過這么一回,部落人都效仿伊斯,為格帝獻(xiàn)上肉塊作為小禮物。而伊斯在他面前烹煮著肉塊,好讓格帝嗅到烹食的氣味。

某一日,雷暴來襲,從遠(yuǎn)處滾滾而來,肆虐橫行于山川之上,部落人都躲進(jìn)了各自的小屋。而伊斯出現(xiàn)在屋舍之間,看起來毫無懼色。伊斯并未表露些什么,但部落人認(rèn)為他早已預(yù)計到這場可怕的暴風(fēng)雨——因為他們供奉在格帝面前的肉都是硬塊,并非他們捕獵的野獸身上最香甜的部分。

漸漸地,在部落人心中,格帝擁有了比羅德更多的威望與榮耀。羅德十分惱怒。

一天夜里,當(dāng)所有人都沉入夢鄉(xiāng)的時候,羅德爬起身來,噓靜他的家犬,拿起他的鐵劍,來到了山頭。他來到了灑滿星光的格帝面前。格帝靜靜坐著一動不動,手肘外支,右手為爪。地面上有火燒過的痕跡,那是他的食物被炙烤留下的。

羅德心里滿懷恐懼,在那兒站了一會,試著堅守自己最初的目的。突然,他上前一步靠近了格帝,舉起了他的鐵劍,而格帝既沒有反擊也沒有蜷縮起來。接著,羅德的頭腦里闖進(jìn)了一個念頭:“格帝不會戰(zhàn)斗。那么格帝會如何反應(yīng)?”

羅德垂下了他的劍,并沒有刺出。圍繞著“格帝會如何反應(yīng)”這個想法,他的大腦開始飛轉(zhuǎn)想象。

羅德想得愈多,內(nèi)心對格帝的恐懼愈深。

然后羅德跑開了。

此后羅德依然在戰(zhàn)爭或狩獵中統(tǒng)領(lǐng)著部落,但戰(zhàn)爭中最主要的戰(zhàn)利品都供奉給了格帝,他們捕獵的野獸也是格帝的。所有關(guān)乎戰(zhàn)爭與和平、法律與糾紛的問題,都被帶到格帝的面前,而伊斯在夜間與格帝談話之后,會給出答案。

最終,在日蝕之后,伊斯說:他們帶給格帝的供品尚不足夠,需要更為豐盛;而格帝至今仍十分生氣,普通的供品無法平撫他的憤怒。

伊斯說:要拯救部落,免于格帝的憤怒,他需要在夜里與格帝對話,詢問他需要怎樣的新祭品。

羅德的心底深處戰(zhàn)栗著,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格帝想要他唯一的兒子,羅德百年之后的鐵劍繼承者。

因為有了鐵劍,沒有人敢靠近羅德,但他的直覺在遲鈍的大腦里一遍又一遍說:“格帝愛伊斯。伊斯這么說了。伊斯憎恨劍的主人?!?

“伊斯討厭劍的主人。格帝愛伊斯?!?

黃昏消逝,夜色籠罩,當(dāng)伊斯與格帝說話的時候,羅德愈發(fā)肯定了自己對家族命運(yùn)的理念。

他躺下卻無法入眠。

將近子夜時分,羅德爬起身來,再次提著手中的鐵劍來到山頭。

格帝就坐在那兒。伊斯已經(jīng)來過了嗎?那個格帝熱愛的伊斯,討厭劍的主人的伊斯。

羅德長久地注視著他手中的古老鐵劍,這把劍是他的祖父從梭德平原帶回來的。

再見,古劍!羅德將它放置在格帝的膝上,轉(zhuǎn)身離開。

將近破曉時分,伊斯前來,發(fā)現(xiàn)格帝接受了這份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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