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生什么氣？”她惱怒地問他。

“我沒生氣！”他說。

“明明就有。”她氣咻咻地說。

“我們去吃晞微最愛的五花肉吧！”秦臻打著圓場。

正說著的時候，蘇胥也過來取單車，看到許晞微的時候，沖她笑了一下。

嘩啦一聲，莫倉廩的單車撞倒了旁邊一大排的單車，就像多骨諾牌一樣，嚇了許晞微一跳。

“莫倉廩！你發什么神經！”許晞微氣極。

“晞微……”秦臻趕緊把單車停好，去扶那些倒下去的單車，蘇胥也立刻過來幫忙碼車。而莫倉廩頭也不回地自顧自地騎著單車走了。氣得許晞微直跳腳，大罵：“莫倉廩，你是豬！”

秦臻也連聲地喊：“莫倉廩！”但他就像沒有聽到一樣。

“他肯定是生理周期！”許晞微憤憤然地說：“誰也沒惹他，今天還是我生日呢！”

“晞微……”秦臻看了一眼蘇胥，欲言又止。

4

一路上，許晞微都在罵倉廩。秦臻說讓她先去燒烤店，她回家去找莫倉廩。許晞微說不用了，他在今天還發脾氣，完全就是不想給她過生日。她憤憤地說了他一大堆，末了，問秦臻：“是不是？你說他是不是很過分！”

“他給你準備了禮物的……本來想一大早就給你，結果你卻先走了。”秦臻輕聲地說。

“我，我今天有事呀！”她的聲線低了下來。

“蘇胥往你書桌里放信的時候，我跟倉廩都看到了……我想他是生氣你沒有告訴他吧！”

“告訴他？難道我什么都要告訴他呀！真是奇怪，你以前收情書也告訴他嗎？”許晞微沒好氣地說：“這個小心眼，就因為沒有告訴他，我收了封情書就發這么大脾氣？”

“晞微……”秦臻忍不住打斷她：“你不覺得嗎？倉廩一直都在想要保護著我們？希望我們不要受到傷害？”

“他……”許晞微不自覺地開口。

“從小到大，他都好像在扮演著我們哥哥的角色，我們哭的時候，他會來哄我們，我們被人欺負的時候，他會來幫我們出頭，我們遇到問題的時候，他總是告訴我們不要擔心……晞微，我們都太習慣了他的照顧，所以會忽略他的感受……他有時候很敏感。”秦臻靜靜地說著，她們好像從來沒有這樣認真地討論過莫倉廩，他們是太過熟悉了。

秦臻的嘴角揚起一絲笑容：“當他覺得我們有事瞞著他的時候，他會感覺到失落……晞微，他有時候就像個孩子，所以發發脾氣，任性一下……”

許晞微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莫倉廩會是這樣想的。

在過一個紅燈路口的時候，她們停了下來。許晞微看到秦臻的目光落在了某一處，她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了陳北方和陸菁菁。

他們的單車并排在一起，她在跟他講著某個好笑的事吧，她的側臉是生動的笑容，而他也側過身朝著她微笑，這一幕是歲月靜好的模樣。車流穿行里，那些喧囂就退了下去。

許晞微和秦臻都有些沉默。

綠燈亮的時候，她們都刻意放慢了速度，跟陳北方和陸菁菁之間的距離更遠一些。

“你先去燒烤店等我們……我去找莫倉廩來……那個臭脾氣的家伙！”許晞微對秦臻說。

她朝她笑了一下，點點頭。

許晞微剛騎到院子的時候，看到莫倉廩并沒有回家。他抱著手臂百無聊賴地看著兜兜他們玩著跳方磚的游戲。小時候他們也玩過這樣的游戲，用粉筆在地上畫出一個房子的模樣，分成很多個空格，剪刀石頭布，看誰先跳到終點，誰就贏了。許晞微跟莫倉廩比剪刀石頭布的時候，總是會耍賴，出慢一拍然后手勢變掉，或者跳格子的時候乘他不注意多跳一兩格，為此她跟莫倉廩吵過很多次，但最后都是她耍賴成功。

看到他在院子里就知道其實他也等著她們回來，許晞微的心里笑了一下。她想起秦臻的話了，她說他一直在想要保護著她們，做著哥哥的角色。細細想來這是真的，她被人欺負的時候，他總是會挺身而出，不管對方是否人多，他總是會毫無猶豫地把她護在身后。還有，每一次她要被她媽打掌心的時候，他總是會和秦臻及時地出現，有好幾次他都對她媽說要打就打他好了。一想到他的好，之前因為他發脾氣而氣鼓鼓的心情就煙消云散了。

“小氣鬼！”她蹭到他的面前，用手肘推了他一下。他冷哼一聲，沒理她，然后站遠了一點。

她覺得他的樣子真是好笑，像個賭氣的小孩，靠近他再推他一把，他又走遠一點。反復幾次，他終于火大：“你到底想干嘛？”

“今天我生日哦！平生唯一的十六歲生日！”她有些委屈地說。

他的聲音就放軟了下來：“不是有人給你過了嗎？”

“蘇胥？”她故意夸張地說：“真是太感動了，他竟然知道我的生日，還送我很漂亮的禮物！”

“重色輕友！”他咬牙切齒地罵。

她從書包里拿出他寫的情書，揚了揚：“我許晞微十六歲以來第一次收到情書呀，真是可喜可賀，我媽該放心了，看來我不是嫁不出去……”

“嗤，現在就想要嫁了？就蘇胥？”莫倉廩鄙視地說。

她偏著頭想了一下說：“當然還是得讓你跟秦臻過目呀！你們不同意，我就不嫁了！”

“真的？”他的聲音突然愉快起來。

她慎重地點點頭：“你跟秦臻對我才是最重要的，他不重要？”

“那你為什么要瞞著我們？”他咄咄逼人，又想起什么的問：“你不喜歡他？”

許晞微笑起來，又用手肘推推他：“有一點喜歡吧，畢竟是第一次有男生說喜歡我呀！我也沒有瞞著你們呀，你們一問我就說……你想這種事我怎么好意思告訴你呀！告訴秦臻還差不多！”

莫倉廩沒好氣地說：“本來想一大早就送你生日禮物的，結果周阿姨說你忘記帶作業本一大早去寫作業，一聽就是假話，就是欺騙我們的話！”

“那是騙我媽的！”

“那你一大早到底干嘛去了？”

“跟蘇胥約會去了？”

“啊？”

她吃吃地笑：“他送我生日禮物，讓我早一點去學校。我想好不容易有個人喜歡我，可不能傷了別人的心。”

“你還不是貪財！想收禮物！”他諷刺她。

“才不是呢！”她大聲地說：“等他生日的時候，我還他一份禮物就好了。”

“你覺得蘇胥怎樣？”莫倉廩繼續問。

“還好。”她莞爾：“難道你喜歡我？所以嫉妒了，吃醋了？”

“嗤！”他大聲地抗議：“我還不是怕你饑不擇食，是個人就撲上去！”

她飛起一腿朝他踢過去，他已經有所防備笑鬧著跳開，她追著他跑，兩個人鬧得不亦樂乎，他突然收住步子停了下來，她沒頭沒腦地撞上去，碰到他的后背，疼得“哎呀”一聲。她惱怒地揉揉自己的鼻子，聽到莫倉廩囁聲地喊：“周阿姨好！”他的聲音竟然有些打結。

許晞微跳到莫倉廩的面前，才不管她媽在不在，抬起腳還是踢到了他，像是賺了很大便宜一樣地笑：“看你往哪里跑！”

“晞微！你就知道欺負倉廩！也就是倉廩讓著你！”聽上去是在呵斥許晞微，但卻一點責怪的語氣都沒有。倒是笑得很歡喜的樣子。

“對了！秦臻還等著我們呢！”許晞微猛然想起來。拽著莫倉廩的胳膊就走：“趕緊，她都等急了！”

“周阿姨再見！”莫倉廩不忘打個招呼。

許晞微風風火火地說：“媽，我晚上回來收禮物，你要是沒準備就封個大紅包給我吧！”

“財迷！”被她拽著的莫倉廩笑著說。

兩個人趕到燒烤店的時候，看到秦臻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托著腮靜靜地沉思著，即使他們兩個在玻璃窗外朝她揮手，她也沒有察覺到。

當許晞微走進餐廳的時候，怔了一下。因為在正對著門口的最里面一桌，是陳北方、陸菁菁還有幾個陌生的男生女生。那幾個人打扮得很不像學生，染著棕色或者黃色頭發，穿著很朋克的衣服，旁邊放著大吉他。

陳北方也看到了她，卻假裝沒有看見樣別過面孔去。她下意識地扯了下莫倉廩的胳膊，察覺到他沒有反應，抬起頭的時候看到他也正看著那一桌。

“秦臻，等很久了吧！”許晞微和莫倉廩坐下，秦臻這才看到他們。

“沒關系。”秦臻笑了笑，但眼神有些躲閃。

正說著的時候，陸菁菁走了過來：“許晞微今天你生日呀！”她笑得很熱情。

許晞微有些詫異地望著她。

“剛才讓秦臻和我們坐一桌，她不愿意，說跟你們約了，你生日。”陸菁菁解釋地說：“你們三個人感情真要好……你們要跟我們坐一桌嗎？我們也幫晞微慶祝一下。”

“剛才秦臻不是說了不用了嗎？”莫倉廩開口，冷冷地說。這讓陸菁菁的臉上有些掛不住。

“我……”陸菁菁還想要說什么。

“我們跟你們不熟。”莫倉廩隨即說。陸菁菁默默地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剛才，有什么事嗎？”莫倉廩有些小心翼翼地問秦臻。

她搖搖頭，臉色卻有些蒼白，努力地微笑：“沒事。”

就算是許晞微這么不敏感的人，也察覺出秦臻的神態有些異樣，她有著心事。不過好在沒一會兒陳北方他們就先走了，他們經過的時候，許晞微咬了咬嘴唇，硬逼著自己沒有抬起頭來。

他們走后，許晞微才覺得自己放松下來，可以大口的吃肉和說笑。秦臻一直幫他們烤著食物，莫倉廩也一邊幫著她一邊夾菜給她，讓她先吃。

回家到樓下的時候，秦臻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盒子，打開來，是一條石榴石的手鏈，顆顆殷紅色的小石子飽滿瑩潤，還有紅色細繩編的流蘇，漂亮得讓許晞微驚呼。她當即就戴在手上，大力地抱住秦臻，感動地說：“謝謝！”

“石榴石是你的幸運石，希望你天天開心！”秦臻伏在她的耳邊說。

“禮物呢？”許晞微攤開手問莫倉廩。

“沒有！”他壞笑起來：“如果你實在要，就給你一個吻好了！”

“呸呸呸！”她惡心地大叫起來：“你自己還是留著好了！”

“真不要！”他走近一步，一臉的戲謔。

“去死呀！”她罵他：“小氣鬼，禮物都不送，等你過生日我也不送！”

“我要送的呀，是你不要！”他繼續戲弄她。

她擺擺手：“散了散了！我回家了！”

她扭過頭故意只對著秦臻說：“再見！”理都沒理莫倉廩就咚咚咚地跑回家了。在上樓的時候回過頭看了一眼，看到秦臻和莫倉廩的背影，在那么皎潔的月色下他們的背影溫暖而妥帖，她的心，那么輕緩地拉出幸福而滿足的情愫來。

一到家，她就舞著手臂跟她媽看：“漂亮嗎？秦臻送我的禮物，好喜歡呀！”

周慧掃了一眼。

許晞微哼著歌打開自己的房間，一眼就看到書桌上放著一個偌大的紙盒。用玻璃紙包好。她哇啦哇啦地大叫起來，狂喜地沖到客廳抱住周慧的臉一陣狂親：“媽，你最好了！還記得送我禮物！真是太感動太感動了！”

周慧被她親得直躲閃，笑得不可抑制：“那是倉廩給你的，一大早就送過來的，結果你已經走了！”

許晞微失聲地“啊”一聲。

“他送的呀！”她的嘴角浮起感動的笑容，嗔怪地說：“還說沒送禮物，結果又要讓我感動一把。”

她松開她媽，蹦跳著回到房間，打開包裝。

“是什么？”她媽也跟進來。

“不知道呢！”許晞微一邊說一邊拆著包裝，結果發現拆開了一層，里面又是一個紙盒，包得扎扎實實的，她不得不一個又一個地拆。

“要是我拆開了里面除了紙盒啥都沒有，他就死定了！”她氣咻咻地說。她媽也忍不住笑了：“這倉廩還多有心的！”

“這叫有心呀？完全就是在搞笑！”許晞微已經很費力地拆到了第六層。

她抬起來搖了搖，是有點重，確定里面放著東西，這才耐心地又繼續拆下去。

一直到第十個紙箱。終于看到了禮物，她再一次大叫起來。嚇了她媽一跳。

“是什么？”她湊過來看。

“媽，媽！”她忍不住一連地喊著她：“關燈，關燈！”

周慧走過去把燈摁滅。

在黑暗中，許晞微輕輕地按了個鈕，房間里立刻就變成一片星星的海洋，亮色的星星，浮動的月亮，微氳的光線，從那個小小的投影儀里投射出來，如夢如幻的畫面。

許晞微站在一派的星海里，傻傻地抬起手來，握住了一個，又一個。那種快樂從心底深處透出來，是感動的，是喜悅的，是美不勝收的。周慧也被這幅畫面吸引住了，嘖嘖地說：“這孩子真是有心。”

許晞微轉身朝樓下跑去。周慧沒有阻止，她知道她是去找莫倉廩了。

她得謝謝他，謝謝他送一個星空給她。

她想起了小時候的事，她過六歲生日的時候，大家圍著她讓她許愿，她雙手合十，許的愿望是：我想要一顆星星！一屋子的大人都笑了，那只是她童稚的想象，想要一顆星星掛在窗口的位置。這個愿望她都快忘記了，卻沒有想到在十年以后的今天突然又想了起來。原來莫倉廩一直都記得，記得她曾經的那個永遠也無法實現的生日愿望。現在他送給她了，即使那不是一顆真的星星，但卻是一整片海洋的星星，讓她在夜里可以枕著它們入睡。她的內心是怎樣的震撼和感動呀！

她噼里啪啦地拍著門，揚聲地喊著：“莫倉廩，莫倉廩！”

門被拉開一條縫，莫倉廩探出頭來，頭發有些濕漉漉的，有海飛絲的清香撲面而來。

“等……”他還沒有說完，許晞微已經一頭撞開門，大大咧咧地闖進去。

“你的禮物……”她還沒有說完突然收了聲，咽了咽口水。剛才莫倉廩正在洗澡聽到許晞微的敲門聲只好裹著浴巾出來，原本想讓她等一下，沒想到還來不及阻止她已經自顧自地就闖了進來許晞微就盯著他愣了下，其實夏天里游泳她也見過他不穿上衣的樣子，只是突然覺得面前的莫倉廩有些不一樣，說不清的感覺。

“看夠了沒！”他諷刺地說：“我還沒沖洗干凈，你等會兒！”說著他就把許晞微留在客廳，自己進了浴室。

“你爸媽又不在家呀！”她在浴室的門口說，里面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她的心竟然莫名砰跳了幾下。

“恩！”他在里面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