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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毛澤東評起義領袖(7)

再如,為維護拜上帝教的至高地位,洪秀全禁止一切有可能影響其宗教權威的文藝形式,他認為凡與上帝教相悖者概當取締,如把演戲與迷信活動相提并論,明令禁止演戲,宣稱戲劇活動無益于社會民生,有礙于拜上帝,“演戲修齋翻變禍,傷財廢事定招貧。不如悔改崇天帝,返本尋源理至真”。“演戲修齋不惜大舍金錢,何其愚也”。就連民間過年時的一些傳統習俗,如臘月二十三祭灶升天、除夕拜神祭祖,以及畫米屯、貼門神、寫福字等都遭到查禁。

還有,中國民間把喪葬習俗看得與結婚禮儀同樣重要,婚喪嫁娶號稱“紅白喜事”。中華傳統文化是最看重“孝”的,棺葬死者,入土為安,是生者視為血親人倫意義上義不容辭的責任。但太平天國把官兵陣亡或病故稱為“升天”,是隨天父到大天堂享萬年之福,宣布人死“是好事,不準哭泣”。這與傳統的人倫道德是大相徑庭的,有悖于傳統的“孝”的觀念,老百姓在心理上是不可能認同的。

太平天國頒布的《資政新篇》中,憧憬的是“兵強國富,俗厚風淳”的“新天新地新世界”。洪秀全把改造人心風俗作為施政綱領的主題之一,但他忽視了社會習俗的演變有其自身的規律性,必須經過一個潛移默化、循序漸進的過程。社會習俗的演進雖然受一定政治現實的制約和影響,但又不完全為其左右。任何文化的發展、演變都有其自身內在的規律性和文化傳承的慣性,而像中國傳統文化這樣具有悠久歷史和強大生命力的文化,更是不能夠輕易被改變和舍棄的。中國歷朝歷代的統治者為了維護其統治,都要在其欲推行的文化中尋求與中國傳統文化相關聯的契合點。中國歷史上有多次非中原文化主政時期,少數民族的統治者無一例外地最終選擇了與中國傳統文化相融合的治國之策。而洪秀全的太平天國不顧客觀規律和客觀現實,強硬地依靠行政命令去否定歷史積淀如此厚重的傳統文化,最終導致太平軍與其賴以生存的人民大眾之間產生了很深的隔閡,人民大眾在心理上不斷與太平天國政權拉開距離,即毛澤東所說的“不迎合中國人的心理”。失去了人民的支持和響應,太平天國逐漸喪失了凝聚力、向心力,最終失敗了。

最后,洪秀全文化觀念的“異端”性,使他失去了知識分子的理解和支持

洪秀全用以立國的上帝教,既沒有求得基督教的真髓,又拋棄了儒家文化的合理成分,這就使得他的宗教文化思想,不僅在中國人眼里成了“異端”,而且在洋人的眼里也是一種不倫不類的“邪說”。到過天京的西方人富禮賜就說:“天王之基督教不是什么東西,只是一個狂人對神圣之最大的褻瀆而已。”特別是在文化政策上,為了維護上帝教的神秘性和權威性,不僅強烈反孔,而且毀壞一切綱常名教,再加上入教入營的強制性,使得普通百姓心存畏懼,有見識的知識分子更感到厭惡和反感。洪秀全曾發布過一道禁令:“凡一切孔孟諸子百家妖書邪說盡行焚除,皆不準買賣藏讀,否則問罪。”隨后在天京設立了刪書局,專門從事對“四書”“五經”的刪改和出版。這樣在其轄區只有《旨準頒行詔書》中的29種書籍和經過刪改的“四書”“五經”為合法出版物了,這對把讀書視作“最上品”的士人來說,不能不算是一種最大的挑戰,太平天國因此也拉開了與知識分子的距離,一些飽學之士不能為其所用,杜絕了招賢納士之路。到過太平軍的容閎就曾指出:“其所招撫,皆無業游民,為社會中最無知識之人……既無軍人紀律,復無宗教信仰”,“太平軍之行為,殆無有造就新中國之能力”。傳統的中國知識分子都有自己的價值標準和社會理想,在他們看來,太平軍的所作所為已遠離他們的道德尺度和價值標準。深受儒家正統教育的知識分子,顯然無法與洪秀全的太平天國同流合道。失去知識分子的太平天國,必然失去它的先進性,進而少有遠見和韜略。

洪秀全作為農民階級的代表,他的思想和宗教都免不了要打上農民小生產者的烙印。他在文化取舍和觀念選擇上的得失,終將伴隨他整個事業的成敗。

此外,洪秀全的死敵曾國藩以“捍衛名教”為號召,聚攏人心,擊中了太平天國的“死穴”

洪秀全文化取舍和觀念選擇上的失誤,固然是其致敗的重要原因之一,但他所面對的軍事政治敵人曾國藩所擁有的文化優勢,則更是一個不容忽視的重要因素。曾國藩在與洪秀全的長期對壘中,是一個“屢敗屢戰”的將軍。從軍事上看,他與洪秀全相比,并沒有什么優勢可言,而且他所代表的又是正在走向衰敗中的清朝封建政權。但他卻最終戰勝洪秀全,這中間最為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他占有文化上的優勢。

曾國藩長期研習理學。早在湖南讀書求功名時,他就與好友郭嵩燾等人“相尚于宋儒義理之學”。他又發揚了著名思想家顧炎武所倡導的“經世致用”之學。這樣,在曾國藩周圍匯聚了一批集理學與經世之學為一體的晚清士人。

更重要的是,曾國藩注重以捍衛名教為號召,迎合了傳統知識分子的人生信仰和價值追求。此招可謂擊中了太平天國的“死穴”。傳統的中國知識分子,都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己任。他們面對太平天國毀壞傳統、掃除名教、摒棄儒學的狂飆運動,早已心存疑慮。曾國藩審時度勢,適時打出捍衛名教的旗號。他痛責太平天國“舉中國數千年禮義人倫,詩書典則,一旦掃地蕩盡,此豈獨我大清之變,乃開辟以來名教之奇變,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泉”,以引起傳統士人的共憤;他以“衛道”的名義聚集天下有志之士,“倘有抱道君子,痛天主教之橫行中原,赫然憤怒,以衛吾道者,本部堂禮以幕府,待以賓師”。曾國藩用捍衛名教、承繼國學傳統的旗幟,溝通了眾多知識分子的心靈,喚起他們共同的人生信仰和價值取向,是極富號召力的。這不僅使曾國藩贏得了道義的力量,而且贏得了傳統知識分子的人心。毛澤東所說的“曾國藩即利用這種手段,撲滅了他”,其手段,就是以“捍衛名教”為號召,來聚攏人心,搜羅天下英才。

曾國藩為了鎮壓太平天國運動,實現自己的人生抱負,十分注意網羅和培植各類人才特別是文化人才。到過太平天國的容閎在描繪湘軍大營人才盛況時說:“當時各處軍官,聚于曾文正之大營中者不下二百人,大半皆懷其目的而來,總督幕府中亦百人左右。幕府外更有候補之官員,懷才之士子,凡法律、算學、天文、機器等專門家無不畢集,幾乎舉全國人才之精華,匯集于此。”溢美之詞盡在其中,與他對太平天國的評價截然不同。這些人雖無顯達的名位,卻是當時知識分子中的代表,往往以一介寒儒歷兵戈而成悍將,最終,大都成為湘軍的軍政骨干,為曾國藩鎮壓太平軍立下了汗馬功勞。就連一些西學新人如容閎等,到過太平軍仍回頭投奔曾氏門下。相比之下,洪秀全則顯得十分可憐,幾乎沒有什么有作為的文化人進入他的帳下。就連李秀成也認為太平軍的劣勢在于,“官兵多讀書人,而太平軍中無讀書人”。

曾國藩還注重在困厄艱難的環境中塑造和磨礪自己,養成堅忍、倔強的性格。他繼承了宋明儒家“慎獨”的修身傳統,養成了勤勉、謙謹的性格。曾國藩的一生正是按照這些信條努力躬行的,并達到了勝不驕、敗不餒、居安思危、處變不驚的境界。相形之下,倦理朝政、耽于奢靡、醉心宗教迷信的洪秀全,在個人修養上,不僅文化底蘊不足,品行煉礪也不夠。要在個人品格上戰勝曾國藩,他不僅先天不足,而且后天的努力也有差距。洪秀全似乎更加相信上帝和天命,帶有更為濃厚的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色彩,因而也就忽視了個人意志的磨煉,忽視了軍隊整體素質的提高,同時,更由于他的理想和浪漫脫離了中國的實際,在世人的眼里往往成為一種異端。而他的死敵曾國藩則更懂得中國社會,相信傳統的力量和個人努力的重要,他用整體的文化品位和個人的人格力量,贏得了世人特別是文化人的理解和支持,使他最終撲滅了太平天國。因此,毛澤東直到晚年,還說曾國藩是“封建地主階級中最厲害的人物”。

梁啟超在談到太平天國失敗的原因時,曾說過和毛澤東相類似的話:“洪秀全之失敗,原因雖多,最重大的是他那種‘四不像的天主教’做招牌,因為這是和國民心理最相反的。”正所謂:智者所見略同。

“小勝即驕傲,大勝更驕傲”

1944年11月,毛澤東在致郭沫若的信中說:“你的《甲申三百年祭》,我們把它當作整風文件看待。小勝即驕傲,大勝更驕傲,一次又一次吃虧,如何避免此種毛病,實在值得注意。倘能經過大手筆寫一篇太平軍經驗,會是很有益的。”可見毛澤東認為洪秀全和太平天國“吃虧”、失敗的原因之一,在于“小勝即驕傲,大勝更驕傲”。

“重犯勝利時驕傲的錯誤”的確是太平天國失敗的首要原因。公元1851年初金田起義后,太平軍規定了嚴格的五條紀律:“一遵條命;二別男行女行;三秋毫莫犯;四公心和睦,各遵頭目約束;五同心合力,不得臨陣退縮。”在起義軍內部,還實行“人無私財”“有飯同吃”的圣庫制度。首義諸王也“敝衣草履,徒步相從”,與廣大將士過著大體平等的艱苦生活。而且上下團結,“情同骨肉,且有事聚商于一室,得計便行,機警迅速,故能成燎原之勢”,取得了圍桂林、攻長沙、破武昌、克南京、轉戰六省的重大勝利。

太平軍在過短的時間里取得了過大的勝利,洪秀全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既沒有冷靜地分析敵我情勢,也沒有把勝利歸功于浴血奮戰的將士和熱情支持的人民群眾,而是把這一切歸于天父天兄。“自廣西至金陵,一路滔滔,勢如破竹。金陵之至,如此其易;金陵之得,如此其速者。非天父天兄欲使我主建天京于金陵乎?”“若非天父權能,何能捷易若此哉?此又可見天父排定之權能也。由是觀之,今日天父天兄作事,欲使妖魔生即生,欲使妖魔死即死,略顯權能,即可掃蕩妖氛,四海升平矣。”由此可見,兩年多的戰爭實踐,不僅沒有使洪秀全更加成熟,反而使他更深地陷入了宗教迷信之中,不能正確地總結經驗,客觀地分析形勢,過分地夸大自身的力量,過低地估計敵人的實力,盲目認為:“今真主滅妖,十去八九”,“迅掃群魔,妖氛幾盡”。就是在這種錯誤的估量下,洪秀全在定都南京后,做出了偏師北伐的錯誤的戰略決策,導致了北伐軍全軍覆沒,從而錯過了奪取全國政權的大好機會。

攻占南京后不久,清朝和春的江南大營、琦善的江北大營即從南北兩面圍困天京,太平天國的局面非常嚴峻,離推翻清王朝的目標還很遠。但洪秀全等人無視這一切,錯誤地認為已經到“萬國來朝之候,殘妖絕滅之時”,還說什么“一統江山圖已到,胞們寬心任逍遙”。于是乎,昏昏然,紛紛然,封王晉爵,營造宮殿,過著奢靡豪華的小天堂生活,開始背離起義之初與將士共患難的諾言。

洪秀全在醞釀起義的時候,以政治上、經濟上的平等、平均思想作為發動群眾反封建的武器。在其宣傳拜上帝的小冊子中說:“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天下多男子,盡為兄弟之輩;天下多女子,盡為姊妹之群”,要建立“天下一家,共享太平”的公平正直的人間天國。但這一切在洪秀全做了天王之后卻被忘得干干凈凈,代之而起的是嚴格的封建等級制度和三綱五常的封建思想。太平天國的英雄們雖然舉起了反帝反封建的旗幟,沉重地打擊了清王朝的統治,但其本身固有的農民階級局限性也在取得階段性勝利后暴露無遺。在其內部,尤其是高層領導集團中,爭權奪利、競相腐化之風迅速蔓延,無情地侵蝕著太平天國的軀體和戰斗力。早在永安時,太平天國的封王建制便已呈封建政權的雛形。建都天京后,其內部的等級愈加森嚴,尊卑愈加分明。從官制上看,自天王洪秀全到基層兩司馬,其間分為16個等級,無論朝儀、稱謂、冠服、旗幟、儀仗、文體,無不“貴賤宜分上下,制度必判尊卑”。

森嚴的等級制與“朕即天下”的皇權制度,既是封建專制政體的基本結構,又是太平天國滋生腐敗的溫床和土壤。攻占南京城后,太平天國高層領導便開始大興土木,貪圖享樂,生活完全腐化墮落。史載,天王府四周“幾及十里”,建筑宏偉,“雕琢工麗,飾以黃金,繪以五彩,庭柱用朱漆雕龍,鴟吻用鎏金,門窗用綢緞裱糊,墻壁用泥金彩畫,取大理石鋪地”,光耀射目。而楊秀清的東王府亦周圍六七里,“窮極工巧,以耀同儔”。在洪、楊等人的影響和“小天堂”享樂思想的驅動下,太平軍諸王及其將領們也都大興土木,上自武漢,下至蘇杭,王府宮殿,相望道次。這種驕奢淫逸的腐朽生活,連清方李鴻章等人都不禁感嘆道:“然奢縱不倫至于此極,似古之叛逆亦未必盡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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