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涼飚奪炎熱
- 美人無恨:宸妃傳
- 葉莫
- 2002字
- 2017-06-30 19:12:21
尹墨香含著淚望她,鼻子也紅了:“姐姐此話當真?那日姐姐可是被……”
沈婉兒輕輕截斷:“那也不是受辱。以惠妃之尊,這宮里有多少人能幸得訓誡?”
尹墨香怔了好一會兒。仔細地看看沈婉兒的眉眼,無論是眉梢還是眼角,俱看不出一絲的不快。若不是這話里的意思太違常人之情,倒真像一句肺腑之言。但她畢竟也在惠妃那里當差,雖然心里還存著疑惑,但面上還是回轉過來。
“姐姐真不怨我就好。”她說。
這才由著沈婉兒笑盈盈地將她扶起,重新落座。
沈婉兒倒了一杯清茶,送到尹墨香手上,笑道:“妹妹此來,就是為了說這一番生分的話?”
尹墨香低頭一笑,定定神,才道:“姐姐,你可知道昨日又發生了一樁大事?”說到后來,聲音、神色都不知不覺地沉了下去。
沈婉兒微覺詫異,不由得問:“什么大事?”
昨日惠妃蘇冷月去御花園賞新開的木芙蓉。帝國不僅制度禮儀多襲李唐,就連風俗人情也一脈相承。因此舉國上下,多是愛牡丹的。尤其宮里,每年牡丹花開時,那一種花團錦簇、雍容華貴,言語不能形容。卻不料這惠妃倒不甚喜牡丹,竟對木芙蓉獨有情鐘。
司琴領著一班宮人,隨著蘇冷月,見她看著正當盛開的幾叢木芙蓉臉上露出幾分喜愛、自在,便笑道:“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今日抖膽,想問娘娘一問。”
蘇冷月笑道:“說吧。”
司琴:“我朝一向尊牡丹為王花,上上下下宮里宮外,誰人不愛牡丹?但凡有些家底的人,都以牡丹為好,不僅是花開的美,更意味著一份富貴尊榮。”
蘇冷月微微翹著嘴角,大約知道她要說什么。但還是聽她說完。
司琴:“若說這宮里,誰當得起花王,那就只有娘娘了。麗妃弱如蒲柳,華妃又冷似冰霜,只有娘娘不論是容貌還是氣度,都無可挑剔。可為什么,娘娘卻不愛牡丹,只愛芙蓉呢?”
一直默默跟在后頭的尹墨香也不覺豎起耳朵。
蘇冷月望著司琴一笑:“你倒是想把我捧上天去。”
司琴忙笑道:“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說的,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蘇冷月也知并無拍馬之意。司琴從小就伺候她,是真真正正與她異體卻同心。但凡她叫她的做事,從來不敢有一分的折扣。所以,她也常常和她說幾句體己話。
“那依你之見,”她笑問,“這芙蓉花該合誰的心意?”
司琴不假思索:“麗妃。雖是蒲柳質,倒也有幾分嬌柔。”
蘇冷月又笑一笑,再問:“你可知道牡丹和芙蓉的花期?”
司琴想想,回道:“芙蓉的花期要比牡丹晚四五個月。牡丹每年三月開,芙蓉最早也要到立秋前后。”
蘇冷月點頭:“牡丹花開時,正是春風得意,輪到木芙蓉,”笑容轉淡,“則是涼飚奪炎熱。”
司琴沒聽懂:“涼飚奪炎熱?”
蘇冷月:“立秋時節,雖然還是炎熱,可是畢竟已經入秋了,眨眼的工夫,再炙人的炎熱都被涼風一口氣吹盡了。”
司琴有些明白:“就像民間常說的秋老虎發威,也只剩個尾巴了。”
蘇冷月:“春風得意之時,百花盡都盛開,開得好又有何稀奇?只有這芙蓉,偏在世態炎涼之間,仍可開得姹紫嫣紅。這才是難得。”
司琴不覺怔住。后面的尹墨香也不禁心頭一顫,仔細地將蘇冷月這幾句話收在胸中。
再去看那木芙蓉,果覺美艷不可方物,雖少不得比牡丹清減一些,但再去看那牡丹,此時卻是連殘花敗蕾也沒有了。那樣芬芳,那樣雍容,畢竟只有春光明媚時,一些兒涼氣都受不得呢。
眾人正侍奉著蘇冷月靜觀,忽聽背后傳來一道略嫌清冷的女子聲音:“惠妃姐姐。”
蘇冷月眉目一斂,一轉身,早已換上美妙笑容:“原來是華妃妹妹。”
三妃品級相等,一向只以長幼論。兩妃便以姐妹禮相見。司琴領著惠妃眾侍向華妃行禮,華妃的貼身宮人清芳也忙領華妃眾侍向惠妃行禮。
惠妃、華妃便都道:“平身。”
尹墨香跟隨在眾人里,悄悄地打量華妃盧芳儀。這還是她進宮以來,頭一次見到華妃。以前也只聽得片言,都說華妃深居簡出,不喜言笑,是個冰雪美人。今日看去,果然容貌絕麗,風度高貴。只是也沒有傳言中的那么冷。眉目間既無倨傲也無親切,嘴角倒也揚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若說冷不免言過,只是讓人覺得但可遠觀不敢近玩。
華妃也是三妃中年齡最小的,才剛十八歲,今年還沒有做壽。麗妃王妙容最長,二十有一。惠妃十九。
兩妃便如同兩枝各有風姿的花兒,在眾人的簇擁里徜徉。
蘇冷月微一打量盧芳儀,才笑道:“多日不見妹妹,好像又長高了?”
盧芳儀還是那抹似有若無的淺笑:“姐姐真會說笑。倒是姐姐,多日不見,風姿更勝從前了。”
尹墨香聽她言辭也算得動聽,只是那語氣不甚親熱。兩相一對照,那動聽就難免冷清了一些。
蘇冷月似乎也了解她的性子,因此也不很在意,只一笑而過。
盧芳儀看著那些木芙蓉,面目也添一層柔和:“今年的芙蓉開得比往年都好啊。我想著姐姐自小就喜歡芙蓉,猛然想起,這幾日也該是芙蓉盛開的時候了,姐姐必定要來賞花的。如今可好,正與姐姐碰上了。”
尹墨香暗暗吃了一驚。自小?聽盧芳儀的意思,倒像是和蘇冷月早有結交。
蘇冷月:“妹妹倒是喜歡牡丹的。不知今年牡丹比往年如何?”
盧芳儀:“倒是不如往年了。”她仍是那樣,言語中透著些惋惜,只是眉目間仍是平淡,一會兒又道,“說是今年換了花匠。想來,必是那花匠不善牡丹,卻善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