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白巖松的1990
1990年11月份,上大四的我飽含深情地寫了一篇描寫恩師萬里的文章《音波,我綠色飛翔的夢》,寄到《中國廣播報》,因為那時我常聽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和報紙摘要》和《今晚八點半》等節目,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中央電臺是萬里老師曾經戰斗過的地方。沒多久,《中國廣播報》就刊登了我的文章。
我沒想到,這篇文章圓了一個老人的心愿——曾經和萬里恩師并肩戰斗的播音前輩齊越老師,尋找了萬老師十幾年,一直音訊杳然;他在《中國廣播報》上看到了這篇文章,激動萬分,很快就和恩師聯系并見了面。
1993年齊越老師深情撰文《愿好人一生平安》,記錄了萬里老師的坎坷歲月。2005年5月5日,在送別萬里恩師的追悼會上,遵恩師遺愿,我朗誦了齊越老師寫的這篇回憶文章。
收到《中國廣播報》,有兩處格外引起我的注意。
一是文章標題改了,換成了《音播萬里》,理性凝練。我原來的題目《音波,我綠色飛翔的夢》,是想表達老師離開話筒后的不舍和渴望。而《音播萬里》這個新題目,巧妙地把我老師的名字化為一個意味深長的“雙關語”,一目了然寓意精準。我心想,這位責任編輯有水平。
二是一個醒目的似曾相識的名字出現在面前:責任編輯白巖松。
這個名字,從1990年起,我就沒忘記過。白巖松和白燕升這兩個名字的讀音相近,并且兩個名字的漢語拼音首位都是“bys”,這應該算是我們的第一次合作了!
1993年,我考入中央電視臺,但河北臺不放人,調動一事擱淺了將近一年。等我1994年來北京報到時,中央電視臺早已沒有了我的位置。我被臨時安排在總編室,無事可做,只好掃地,打開水,買盒飯,干些雜七雜八的零碎活兒。后來主持人孫小梅出國探親,我才得以“出頭露面”,臨時代班《電視你我他》和早晚的《節目預告》,好景不長,沒多久,就被觀眾“罵”下了臺。
在那段郁悶難耐的日子里,偶爾聽到電視臺14層的樓道里,有人喊“白巖松”的名字,很熟悉很親切!一打聽,才知道,就是《中國廣播報》的那個編輯。數日之后,果然在《東方時空》里發現了“骨瘦如柴”的白巖松。
那時,《東方時空》節目組和總編室都在電視臺14層辦公,實話說,幾次都想去見見這位“老相識”。但那時確實沒有勇氣,見面后說什么呢?如果是當初的大學生身份也好說,現在見面,說是同行,可人家是“出鏡主持”,我還在打水掃地。
幾年過去了,我和白巖松在不同的場合見面,也只是打個招呼而已,從未說起過“1990年的緣分”。
有好幾年,我一直生活在白巖松的“陰影”里,他名氣大,不少觀眾總把我當成他。有一次,我和朋友吃過飯在后海散步,迎面走來一個“老北京”,特興奮地沖我喊:“呦!白巖松!”
我裝作沒聽見,其實心里有些尷尬。緊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戲唱得真棒!”我沖他笑了笑。還算給面兒,好歹知道我是誰,只是把名字喊成更熟悉的巖松了。
還有一回,在機場換登機牌,工作人員愣是自信地把“白巖松”三個字打在我的登機牌上。我很無奈,于是將錯就錯也沒言語,我萬沒想到,隨后的安檢竟然同樣地順利通過。
……
2001年,第五屆“金話筒”頒獎晚會在江蘇常州舉行。我和新聞類主持董倩,還有當時還在上海臺的董卿等十人同獲“金話筒”獎。實話說,當時她倆在全國的名氣還不大,但我很看好她倆的未來。
“金話筒”獎是廣播電視界的主持人最高獎,我很早就想擁有它。“金話筒”的評選程序,大都是以“臺”為單位集中上報,臺里先要篩選,按分配的名額最終確定上報哪幾位主持人。當然也可以以個人身份報名。雖說有此規定,但好說不好做。你想,單位沒選你,你自己硬要參評,能有個好結局嗎?
無論如何,我都要感謝中廣學會的不拘一格、一視同仁,至少說給了我“亮劍”的機會。否則,只被“小眾”關注的戲曲,其主持人也是命運不濟、明珠暗投。無論你多辛苦多努力多出色,別人看不到,因為你主持十年,可能都不及同行主持一臺綜藝晚會的影響。于是,你順理成章同臺里的各種榮譽和獎勵無緣。
人在爬坡或困惑時,渴望借助外力鼓舞自己。于是2000年年底,我決定以個人身份報名參評,盡管結局難料,盡管困難重重,但我認準了這能夠證明自己的“金話筒”獎。在此之前,中央電視臺文藝類主持人獲此殊榮的男主持只有趙忠祥、程前、王剛三人,我渴望向他們看齊。
感謝中廣學會的各位評委!其中就有最年輕的評委,第三屆金話筒得主白巖松。
我的這次獲獎不同尋常。到目前為止,我是唯一一個以個人身份參評最終獲得“十佳”金獎的主持人。實話說,以個人身份參評并獲獎,比獲獎本身更讓我驕傲!在我的職業生涯里,我很珍惜這個“毛遂自薦”得來的金獎。
2007年5月,當中廣學會把全國電視戲曲“蘭花獎”最佳主持人獎頒給我時,我既驚喜又感動,因為這次我并沒有報名。
“金話筒”獎和“蘭花獎”雖然沒有一分錢的獎勵,但都是讓我心安的榮譽。帶著這份坦然和從容,我走得踏實自在。
那天的“金話筒”獎,白巖松是頒獎嘉賓。活動結束后,我們一起吃宵夜,坐在一個飯桌上,我才跟他說起“1990年的緣分”。他若有所思地回憶著,點著頭。憑我直覺,他好像忘記了,畢竟是11年前的事了。
他端起酒杯向我祝賀:“哥們兒,很佩服你多年的堅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我說:“就這點兒本事,既然選擇,就得堅持!”
……
那天晚上我見識了白巖松在酒桌上的豪放凌厲。后來我們都喝多了,但他已醉,我攙起他回去,他執意要接著再聊。于是就近走進我的房間,一進屋他重重地摔在床上,倒頭便睡。
之后,我錄制第二張個人演唱專輯時,突發奇想:干脆讓巖松寫個序吧,順便記錄下友情的延續。一條短信發出,他爽快地答應了。一周后,一篇真摯沉實的序言交給了我,我很滿意,他也很滿意,算是我們緣分的繼續。那是2003年,距離1990年的“首次合作”整整過去了13年。
唱出生命與愛
我們生活著的這個時代,外表喧鬧無比,而內心深處,卻又時常讓人感受孤獨,即使是多年的好友,也很難交流心事,更不要說談一談和愛有關的話題,而燕升是幸運的,他借助著歌聲和戲曲,把自己的心事和對愛的理解一一道來。打開這CD的包裝,就如同拆掉了我們和燕升心靈之間的一道樊籬,真真切切地聽到了他的喜悅和憂傷,嘆息和夢想。我想,對于燕升來說,這樣的傾訴是需要勇氣的,但是他做到了,并做得很好。
想來,我是羨慕燕升兄的,當內心的情感需要表達的時候,他擁有著比我們更豐富的武器:一方面是戲曲,連接著千百年間,中國人心中那些百轉千回的情感;另一方面是歌聲,借助著現代的技術與旋律,更直接地表達著“愛”這一個字,就這樣行走在今古之間,這既是燕升的情感所在,也是他的生活方式,同時,更是他和我們的不同之處。燕升的獨特和不可替代性,也正在于此。
在主持人這樣一個被名利包圍的隊伍中,像燕升這樣,眼睛中依然有純真的人并不多,而可能也正是因為這種純真,在這樣一個功利的時代里,他能多年堅守著和戲曲之間的那份感情,就像他和妻子,雖然遭遇了磨難,卻能攜手走出一樣。在燕升這里,愛并不是哲學,也并不是玄妙,而是和純真靠得更近的一種執著。于是,把這兩張CD放進CD機,你都能迅速地聽到一種干凈。這種干凈不是因為嗓音,而是因為心靈。
可能所有的藝術都是相通的,不管表面多么不同,可好的境界都是一樣的,就像我聽過燕升這兩張專輯之后的感受——表面是歌聲,背后是生命和愛。
再后來交往漸漸多了。前幾年,我還在央視的時候,隔一段時間我們就要參加“老男人”聚會,其余那幾位也都堪稱“精品”:
張立憲,人稱“老六”,河北同鄉。主編《讀庫》叢書。飯局召喚人。
李輝,人民日報文藝部編輯。以《胡風集團冤案始末》享名,還有《百年巴金——一個知識分子的歷史肖像》等力作。散文集《秋白茫茫》獲首屆魯迅文學獎,他的《封面中國》我也喜歡。
陳曉卿,《見證》欄目制片人。紀錄片《遠在北京的家》為其成名作,綠色大片《森林之歌》是他的心血之作。他的文獻紀錄片有《朱德》、《劉少奇》、《百年中國》、《宋慶齡》等,還有最近很火的《舌尖上的中國》,我進臺時就聽說了這位青年才俊。

精品歲月
2000年左右,央視依然鼎盛,有精品可賞。我做主持,巖松做嘉賓,說的是哪個片子記不清了,總之,合作愉快,其樂融融。我一直認為:電視大都是在鬧著中做出名兒的,但我還是喜歡安靜地做節目。

他是中國電視的代言人
趙忠祥老師是我24年前進央視的主考官之一,他很早就囑咐我走專業化的主持道路。
程益中,曾經的《南方都市報》和《新京報》創辦人,《體育畫報》中文版的執行出版人,非凡的經歷讓他顯得達觀堅毅,很佩服他對理想和人格的堅守。
柴靜,“老男人”飯局唯一的女性,素面短發,喜系圍巾,像個清秀的鄰家女孩。生活中的她與屏幕上的犀利敏銳又鋒芒畢露的職業形象相去甚遠。
劉建宏,既是同鄉又是同行,《足球之夜》制片人,我不是球迷,但卻為了聽他解說偶爾看球。2014年夏天,他也辭職央視,我并不感到意外,上半場結束了,祝福他的下半場更精彩。
……
這樣的飯局不再是簡單的吃吃喝喝,而是一種“口服文化”的過程。
有一段時間,愛看巖松的節目,每遇大事小情的,總想聽他說點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