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實際的擔憂——廣泛性焦慮
黃升27歲時,在一家IT公司做計算機軟件設計。有過大項目的經驗后,上司要他負責一個全省的項目,從當時公司的層面來看,這真的是一個大項目。為了做出成績,黃升向上司申請了公司的技術骨干,將技術部和分公司的高級程序員都調到了他的項目組。拼湊而成的“實力干將組”的確是公司技術的最高水平,隨之而來的問題卻令人非常頭疼——每一位都是原部門的精英,個個都是大爺,搞得作為管理者的黃升根本壓不住場,每天的工作都變成了搞人際關系,而不是監督項目成果。
8個月后,項目失敗了,公司損失了一大筆錢。業務考核的時候,黃升的團隊遇到了麻煩,老板極力想要裁掉一部分不稱職的員工,以儆效尤。當然,一個管理不善的領導者,也隨時都有被炒魷魚的可能。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公司里人人自危,尤其是黃升和他的組員們,每天為項目后續的瑣事所惱,一邊擔心失業,一邊希望把事情做得更好。
黃升每天觀察上司對他的態度,留心辦公室里的八卦消息,看看自己到底會不會被踢出局。過度的焦慮讓黃升感到疲憊不堪。一天晚上,黃升失眠了,整個晚上沒睡。眼看著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他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確實令人苦惱。由于工作忙,黃升也沒有在意,洗個澡就去公司上班了。誰知,第二天又失眠了,接著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個星期后,黃升頂著要炸掉的腦袋進了一家醫院,如果再不去看醫生,他害怕自己會從此變成精神病。
一位精神科的醫生告訴他,他患上了焦慮癥。從此以后,他的生活中多了一個叫“焦慮癥”的伙伴。黃升拿著醫生開的藥回家,開始在網上搜索關于焦慮癥的知識,翻看各種介紹焦慮癥的書籍。第一次看醫生時,他并不知道如何做心理測試題,研究焦慮癥一段時間后,他只要看到心理測試,一眼就知道標準答案——最能代表焦慮癥的那個選項。
過了兩年多,黃升的職位沒升沒降,依然在他的項目經理辦公室里待著,按照上司的指示,帶些大大小小的項目??墒?,他的生活卻發生了重大的變化。他的精神依然處在不好不壞的狀態里,每天需要靠藥物才能睡覺,一緊張就會拉肚子,有性功能障礙,焦慮發作的時候耳鳴、心跳加快。過一兩個月,他就會去醫院復查一下,拿些同樣的藥回來,醫生每次都安慰他說“沒事兒,會好的”,卻從來沒有說“你可以停止吃藥了”。看著抽屜里的瓶瓶罐罐,黃升自言自語道:“真的不敢想象,我的下半輩子都要和這些藥罐子一起度過了嗎?”
日常生活中,每個人都有過焦慮的體驗,適度的焦慮會讓人集中注意力,有效地解決眼前的問題;一旦陷入過度焦慮,將焦慮和擔憂變成生活的負擔,就成為一件麻煩事兒了。當一個人持續不斷地出現擔憂,甚至成為習慣,就可能患上廣泛性焦慮癥。這種焦慮障礙不僅會影響正常生活,還會引起軀體不適,影響人的工作。
廣泛性焦慮癥患者每天都在擔憂,擔憂的內容包括健康、金錢或事業前途,和正常的為身體疾病焦慮,為家庭擔心焦慮,為事業發展發愁不同,廣泛性焦慮的人擔憂得有些過分,多是不切合實際的想法。因為將太多的精力放在“擔憂”這件事上,患者處理其他事件的能力開始下降,甚至記憶困難。癥狀維持在3個月以上,就可以診斷為廣泛性焦慮癥。
據統計,人群中有多于5%的人會在生活的某一段時間內患上廣泛性焦慮癥,女性發病率是男性的兩倍,且不同文化背景的發病率很相似。一些天生易感的人習慣將世界看成是失控和危險的,生活中的一件小事也會引起焦慮發作,這些人最容易患上廣泛性焦慮癥。除此之外,生活中發生的悲劇事件,如親人死亡、患病、失業或離婚會引發廣泛性焦慮癥;即使是令人高興的事,如結婚、分娩、換新工作,也有可能誘發廣泛性焦慮癥。
也有人認為,生活事件只能算作廣泛性焦慮癥的催化劑,并不能直接引發,或者這樣說,是應激環境讓那些經受慢性焦慮的人產生了廣泛性焦慮癥,而其中慢性的、對未來的過分擔心才是患者焦慮的重點所在。正因為廣泛性焦慮癥的難以確定,臨床上很難診斷出單一癥狀的患者,許多患者同時伴有抑郁癥和驚恐障礙。
一般來說,廣泛性焦慮癥是一種持續焦慮的狀態,即使是飛機墜毀、發生車禍、親人患病這種概率非常小的事,也會讓患者陷入持久的焦慮中。這種焦慮是重復出現而不可控制的,有的人永遠擔心自己會陷入經濟困境,有的人則過分擔心事業前途和自己的工作能力。
當患者焦慮發作時,會感到非常不安,難以集中注意力,覺得疲勞,易激惹,陷入長期的肌肉緊張和失眠,許多人因此進入焦慮的第二個層次——對焦慮的焦慮。持續的焦慮讓患者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焦慮事件上,從而忽略了工作和家庭,有時候,焦慮癥狀甚至會使他們失去工作和配偶。
焦慮癥患者還有強烈的不安表現,不能安靜地坐在一處,來回走動,搓手,眼瞼和面部肌肉震顫;焦慮表現還包括雙眉緊鎖,面部繃緊,全身肌肉緊張甚至僵硬,嚴重者會感到戰栗或發抖。神經活動隨之增強,表現為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過度換氣,面部發紅或蒼白、口干,女性出現月經紊亂。廣泛性焦慮的患者還有一個最明顯的癥狀:高度警覺的狀態?;颊邔ν饨绲拇碳し浅C舾?,一點微小的刺激就會使他驚跳、激動起來,遇到一點小事就發脾氣。
軒軒結婚后,一直都無法懷孕,這可急壞了著急抱孫子的公公婆婆。婆婆帶著軒軒四處求醫,中藥西藥都吃了許多,也做了幾次小型的手術,可是依然不聞喜訊。一次子宮手術后,軒軒聽同事說,年紀輕輕就總是做手術,很容易得癌癥。軒軒原本就在擔心因為自己不能生育被老公拋棄,聽到同事的說法,她就更加緊張了。
每天待在家里休養,軒軒卻總是感到緊張、心慌、氣促,有時候還會失眠。以往她還會出去走走,找閨蜜談談心,近來卻心情低落、煩躁,既不出門,家務也懶得做了。3個月后,軒軒的癥狀變得嚴重了,半夜驚醒,哭著拉住老公的手說“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到了白天,整個人顯得坐立不安,有時候發飆,有時候發傻,幾乎每天都會發作一次,時間在半個小時左右。
最開始,軒軒是擔心不能生育,導致婚姻破裂,后來,她的擔憂變成了怕死,整日愁眉苦臉地說自己肚子難受,腹部出現一點不適,她就捶胸頓足,陷入惶恐不安當中。她將自己的遭遇都怪罪在婆婆頭上,認為是因為婆婆想要孫子才將她害成這樣,為此她和老公經常吵架,和婆家人的關系也變得非常糟糕。
廣泛性焦慮癥患者比任何人都容易將模棱兩可的事情當做危機的先兆,更容易將其想象成糟糕的事情。軒軒將頻繁的治療和手術看作可能致癌,甚至危及生命,就是一種廣泛性焦慮。治療的確會使人陷入焦慮,如果她對身體狀況有懷疑,可以通過咨詢醫生來解答內心的困惑,可是,她低估了自己對局面的控制能力,陷入了自我設定的焦慮,甚至驚恐狀態中。
像軒軒和前文中的黃升,都處于疾病狀態,需要求助于專業人士。對于那些身處亞健康狀態,有焦慮情緒的人來說,學習一些應對焦慮的方法,可以進行自我保健。內心感到焦慮時,可以將注意力集中在外界事物上,比如專心做運動、清理廚房、約朋友逛商場等,也可以調整認知,將腦子里的焦慮想法搞清楚。如果懷疑上司對自己不滿,或者丈夫想要拋棄自己,不如弄清楚對方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搞清楚可能出現的最糟糕的結果,也比躲在家里自己嚇自己來得穩妥。
失去控制的念頭——強迫觀念與行為
你能想象,有人將找錯別字當成自己的愛好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么神奇的人類,看到DM廣告上的錯別字,或者微博上的錯別字就一定要將其改正,甚至要拍照留存,發到微博上通知責任方,督促他人改正。“葛二叔”就是這么一個患上了“糾錯強迫癥”的人,他的個人簽名就是:不找錯別字會死。
“葛二叔”是李亮的網名,他就是用這個ID每天在網絡上發布他看到的錯別字標語。李亮是做編輯的,除了應付公司的大小事宜外,主要的工作就是審閱稿件。長久以來,他就養成了看見錯別字就“抓狂”的習慣,定要一字不差、句子通順才能滿意。
在公交車上,李亮看到一個廣告牌上的字,把“湖邊花園”寫成了“湖邊花圈”,他忍不住發了一條微博,呼吁廣告公司更正。在加油站,看到禁行標志上的“電動自行車”寫成了“電動自車行”,他也要跟加油站的工作人員反映一下。就連到餐館吃飯,看到菜單上的“豉香回鍋肉”寫成“鼓香回鍋肉”,他也會馬上停下筷子,拿出手機拍一下,再跟老板提出建議。有時候,李亮還會頗有感觸地說一句:為什么生活中會有這么多錯別字?
在李亮的眼中,錯別字就像是一張名畫上的斑點,像是五線譜上的不和諧音符,會毀掉藝術品的整體美感。在做論壇編輯的時候,他就一直堅持呼吁發言的網友盡可能地不寫錯別字,錯字連篇的帖子還會被他痛批一頓。轉到紙質媒體后,他依然帶著這個習慣,同行雜志上赫然印著“將西瓜放入保險箱”,他不顧同行的誤會,直接指明對方的錯誤,原來那位作者想要說的是“將西瓜放入保鮮箱”。
最讓李亮抓狂的就是翻譯影片的字幕組,有的字幕組喜歡用意譯的方式翻譯電影對白,這一點李亮倒是不甚在乎。重要的是,粗糙的字幕組完全忽略掉文字表達的準確性,把屏幕上的1944寫成1941的字幕也就算了,把“以為愛上對方”寫成“意為愛上對方”,故事情節恐怕也會隨之變得別扭了吧。
事到如今,李亮對文字產生了嚴重的“潔癖”,看到字里行間的錯別字就渾身不自在,一篇文章看了半天還沒翻頁,全部精神都用來找錯別字了,看到錯別字就要糾正,糾正不了就自己糾結?!凹m錯強迫癥”也影響了他的個人生活,發一條微博、寫一段短信、發一封電子郵件,李亮也要反復檢查幾遍,確認一個錯別字都沒有,才會放心發送。
其實,像李亮這樣的強迫癥狀,在生活中非常多見,幾乎所有人都有過相似的經歷。比如一首歌在腦子里反復回響,想丟都丟不掉;出門后總是擔心房門是否忘記鎖了,煤氣是不是關好了,電源是不是都關掉了,走到半路還要回去看看;有的小孩子在走路的時候,喜歡走四步跳一步,大人不讓他跳躍的話,就沒法繼續向前走……這些都屬于強迫現象。如果程度輕微、持續時間短,并沒有引起嚴重的焦慮情緒,可以視為正常的表現。不然的話,就可能變成強迫癥的一種。
大多數說自己是強迫癥的人,基本上只是出現了強迫的現象,有的人甚至將強迫變成自己的風格,用硬性的規章規范自己的生活。就像《生活大爆炸》中的謝爾頓一樣,他每一天都有固定的菜單,如周一吃泰式炒面、沙茶雞、暹羅花生醬,周二吃菠菜蘑菇雞蛋卷和燒烤培根芝士漢堡,周三吃奶油土豆湯……他不喝咖啡、不喝酒;必須在沙發上的同一個位置坐著,電視機的對比度和高度都不能改變;每次到對門去找Penny,敲門必須敲3遍,以“Knock,Knock,Penny”這樣的節奏進行。他說話、動作和生活規律被打亂后,會出現極度的不安,必須將其完成才能恢復正常。可以說,謝爾頓全身上下都是強迫癥的影子。
最典型的強迫癥莫過于面對雜亂無章的場面出現的反熵強迫癥。反熵強迫癥的患者見不得混亂和無序,總是情不自禁地進行收拾整理,謝爾頓就曾經鉆到超市的鞋架里,將一籃子雜亂擺放的拖鞋重新歸位,直到貨架整潔有序為止。去參加朋友在家里舉辦的宴會,他也是一頭鉆進物品龐雜的儲物間,從客人變身為整理大師。
一位名叫烏爾斯的瑞士藝術家就是一位反熵強迫癥患者。他在《整理的藝術》中將著名的藝術作品拆分成最基礎的組成部分,然后按照顏色和尺寸排列起來,一份由蘋果、橘子、香蕉、橄欖和獼猴桃組成的水果沙拉,變成了各種水果組成的整齊隊列,紅色的蘋果和綠色的獼猴桃是絕對不可能混在一起的,連漢字的“請勿亂扔雜物”也按照橫豎撇捺變成了筆畫的整齊隊形。
普通的強迫現象并不會對生活造成影響,甚至還會給生活帶來無限創意。但是,心理疾病性的強迫卻一點都不能小看。作為一種焦慮障礙,強迫癥在臨床上并不少見,美國的一項調查顯示,人群中強迫癥的患病率大約為1%;中國曾經做過一次大略評估,國內的強迫癥患者大約有500萬~1000萬,80%的強迫癥在25歲以前發病,男性比女性多。
強迫癥雖然屬于一種輕微的精神疾病,但是治療起來比較困難,癥狀改善比較慢,如果患者得不到及時、正確的治療,可能會影響正常的生活和工作。比如一個患者每天要洗手三四個小時,手都洗破了,什么都做不了;一位患者在出門前反復檢查,走到很遠了,還要返回家里檢查門窗是否關好,結果幾個小時都無法出門,后來干脆就不出門。
強迫癥的類型有很多種,反復洗手,洗東西,無法擺脫心理上的“骯臟感”;或者反復檢查已經鎖好的門窗,核對賬單、文稿等;走在街上,不可控制地數臺階、電線桿,強迫計數,一旦漏掉就要重新開始;按照既定的程序穿衣吃飯,睡前要按順序擺放好衣服、鞋,這些都屬于強迫行為。
有的人不可克制地想著某一件事,通常是不幸的事,雖然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不停地想,并且為心中所想感到緊張、恐懼;反復回憶曾經做過的事,檢查自己的行為是否得體、正確,不停地想“1+1為什么等于2”,這些則屬于強迫觀念。
站在河邊上,突然有種想要跳下去的沖動,雖然事情沒有發生,還是會感到后怕;害怕自己會發瘋、做出違反法律甚至傷天害理的事,也是典型的強迫癥癥狀。兒童中的強迫癥患者則表現為強迫眨眼、強迫洗手、強迫搖頭、強迫咬指甲等。
10歲的憨憨每天要洗手三四十次,洗得他雙手發白、皮膚浮腫,可還是沒法控制自己。媽媽從小教導他要愛干凈,衣服要整潔,手腳要洗凈,沒想到憨憨將洗手當成了唯一的樂趣,他總是習慣性地走進洗手間,不管雙手臟不臟,都要用力地洗上兩分鐘后,才會出來。有一段時間,每當憨憨走進洗手間,媽媽就沖進去,試圖把他強制拉出來,結果憨憨就大吵大鬧,坐在地上哭起來。如此過后,他洗手的次數更多了,媽媽只能聽之任之。
當媽媽帶憨憨找到萬醫生時,才明白了憨憨強迫洗手的原因。萬醫生和憨憨聊了40多分鐘,結果發現,憨憨在和媽媽生氣或者和同學鬧別扭的時候,最想洗手。出生在單親家庭里,憨憨成為媽媽唯一的精神支柱,也是媽媽的希望。因此,媽媽對他的要求特別嚴格,總是對他說他應該怎樣,不應該怎樣,就連生活起居,媽媽也給憨憨立了許多條條框框,一旦憨憨違反,媽媽要么是一陣碎碎念,要么就是大發脾氣。
憨憨看起來比同齡的孩子早熟,也知道媽媽帶著自己生活不容易,于是,當媽媽對他發脾氣時,他就躲進衛生間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開始不停地洗手,和媽媽鬧矛盾的時候,他洗手的情況就越發嚴重。如果不是雙手紅腫、發白,媽媽可能還沒有注意到憨憨的異常。萬醫生說:“在成長中的孩子,如果承受了太多源自父母的寂寞、迷失和惆悵,孝順的子女就會產生各種各樣奇怪的心理毛病。憨憨的強迫癥,更像是一種令人費解的求助訊號!”
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社交恐懼癥
徐蕾是一名大學二年級的學生,從小品學兼優,身體健康,是深受爸媽寵愛的乖女兒。徐蕾的父母都是老師,對她的管教相對嚴格,希望她做一個規規矩矩的女孩,而且,徐蕾本身也是一個性格內向、膽小、孤僻、不善與人交往的孩子,因此在整個中學階段,徐蕾非常聽爸媽的話,不曾和男孩子來往。
每天只有上課、學習的日子里,徐蕾過得輕松自在,上完課被爸爸接回家,第二天接著上課,單調的生活讓徐蕾除了看起來太過安靜之外,行為上并沒有與眾不同的地方。上了大學之后,徐蕾卻開始面對各種焦慮的狀況,以至于,她不得不走進心理咨詢室,尋求老師的幫助。
徐蕾不敢和男生說話,也不會和男生來往。有一次,徐蕾在課堂上回答老師問題時,因為著急一時口誤,惹得周圍的同學哈哈大笑,男同學笑聲特別大,有的男生還對她做鬼臉。從此之后,徐蕾一見到男生就緊張、臉紅、手腳發抖,不敢看對方的眼睛。走在路上,如果對面走過來一位異性,她也會覺得對方正在注視著自己。
為此,她盡可能不出席任何活動場合,學生社團她也不參加,只要一想到別人都在看著自己,她就神經緊張,表情尷尬,在別人面前說話都不自然,盡管她努力克制身體的感受,結果越克制緊張感越強烈,她只好盡量躲避人群,一個人獨處。
徐蕾查了一些資料,覺得自己可能患了社交恐懼癥,這是一種病態心理。有幾次,她還壯起膽子預約了心理老師。結果,學校為她安排的都是男老師,徐蕾勉強坐下來說兩句話,就找個借口先離開了。兩年多來,徐蕾只和同宿舍的女生比較要好,基本沒有其他朋友,學習成績也因此下降。
三年級的時候,徐蕾終于通過特別預約,見到了心理咨詢室的一位女性老師。向老師說明了自己的情況后,老師為她做了放松訓練,并且用系統脫敏的方法幫她治療,建議她一點點和異性接觸。每一天,徐蕾要寫出她的心理狀態以及和異性接觸后的感受,之后定期到心理咨詢室做放松訓練,反饋她的治療成果。一個學期后,徐蕾心中的包袱漸漸放下,除了身邊的好姐妹外,她開始和同班的男生聊天,一起吃飯,在男生面前,她不再覺得緊張、冒冷汗了。
在我們身邊,的確有些人非常害怕面對人群,甚至討厭人群,有的人是無法自然地應對人群中的異性,有的人則是害怕整個人群,只要站在人群中,他們就會覺得害羞、不好意思,如果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待著,他們絕對不會到大街上游走,和人群接觸。很多人會誤會,覺得這是因為他們性格內向、害羞、不善于和人交往,實際上,他們和徐蕾一樣,患上了社交恐懼癥。
社交恐懼癥是由生理、心理和社會多方面原因引起的焦慮障礙。作為神經遞質的一種,5-羥色胺負責向大腦神經細胞傳遞信息,當它過多或者過少時,都會引起人們的恐懼情緒。社交恐懼癥的患者體內普遍存在5-羥色胺失調的現象。如果患者小時候身處的環境較惡劣,在人際交往中受到了許多挫折,或者缺少父母管教,沒有學會必要的社交技能,也會導致社交恐懼。
患者本身的性格原因也是重要因素。社交恐懼癥患者普遍有完美主義傾向,他們希望一切順利、完美無瑕,因此害怕做事情出問題,害怕在別人面前丟臉,擔心別人和自己太過熟悉后,會看到自己的缺點,從而選擇回避社會,不愿意和他人交往。
社交恐懼癥的患者對周圍的人看法都是負面的,除了幾個親近的人之外,他們不愿意與外界溝通,也不愿意加入一個由陌生人組成的群體?;颊咴谌硕嗟牡胤礁械讲皇娣?,總是覺得別人在注視自己、議論自己甚至批評自己。由于擔心出糗,他們選擇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情況下,輕微的患者能夠正常生活,嚴重的話,則會造成生活上的障礙,導致無法正常求學或工作。
社交恐懼癥的患者違背了一個人類社會的本性——人是群居的社交動物,只有在人與人的交往中,才能實現社會的互助互惠。心理學也鼓勵人們積極地參與人際交往,這樣可以減少很多心理負擔,促進情緒宣泄,使人有信心。在人群中,被排斥或者當眾羞辱一直是人們極力躲避的事情,這就導致那些過度擔心當眾難堪的人主動回避一些重要的社會情境。
社交恐懼的患者中,有的人對人群中的某一個類型感到恐懼,如徐蕾害怕與異性交往;有的人對某一特定的社交場合感到恐懼,比如當眾演講。那些無法站在全班同學面前講話,或者當著公司同事做報告的人,只要面對類似的場合,就會渾身冒冷汗、嘴巴打戰。實際上,他們擔心的是當眾出丑,被別人看到自己的錯處或不足之處。一旦真的不小心說出了愚蠢的話,必然更加緊張、發抖、出汗,甚至渾身僵硬,邁不動步。如此一來,下一次再遇到這樣的場合時,患者就會用一種異常嚴格的標準來監督自己,導致神經更加緊張,身體抖得更厲害。
梁小樂在公司中最無法面對的就是將自己的想法在策劃會上表達出來。梁小樂是做廣告策劃的,她很能干,腦袋里不斷地蹦出來新奇的點子。在私底下,她可以和同事熱火朝天地討論,可是,當被要求在公司的高層面前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時,她卻開始笨嘴笨舌,半天也說不清楚。
只要見到領導,她就磕磕巴巴說不出話來,好像所有的思路都堵在了嗓子眼里,越是想表現越是不知所措。當她看著老板漸漸失去耐心的臉和越來越緊皺的眉頭時,原本不成條理的報告更是七零八落。幾次失敗后,她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文案上,希望老板能在文案中看出她想法的獨到之處,她的表達能力也就越來越差了。
在公司是這樣,在私下的聚會場合也是如此。梁小樂最害怕的就是參加各種聯誼會、同鄉會和同學聚會,因為她不知道該穿什么,也不知道要如何講話。上個星期,她剛接到班長的電話,說要搞一個畢業10年的同學聚會。接到電話后,梁小樂就開始心緒不寧。她非常想念老同學,可是,她非常清楚聚會的流程,又要唱歌,又要跳舞,還要做游戲,在那么多人面前放開自己,她是無論如何做不來的。
況且,最近真的不是她的最佳狀態。由于熬夜加班,梁小樂的臉上長了許多痘痘,她也沒有幾件像樣的衣服,可以讓她光彩照人地出現在同學面前。思忖半天,她借口出差推掉了聚會。實際上,除了公司年會之外,梁小樂逃掉了所有的私人聚會。
生活中,任何人都無法避免地要和別人打交道,尤其像梁小樂這樣的Office Lady,經常要出現在談判、酒會、晚宴等人群聚集的場合。雖然總是不由自主地退縮,迫于外界的壓力,還是要硬著頭皮上場。結果,要么是因為過度緊張而失態,要么讓展現實力的大好機會白白溜走。帶著懊惱、后悔的心情期待下一次彌補的機會,當下一次機會來臨時,又開始退縮、憂郁、惴惴不安,到了現場也是心慌、手顫,久而久之,參加聚會、發表演講變成了生活中最痛苦的事,自信心就在一次次的痛苦中被消耗殆盡。在社交恐懼癥的治療中,精神分析師會選擇催眠療法,將患者的潛意識記憶挖掘出來,看看患者在童年期是否經歷過窘迫的事件;篤信行為主義的醫生則會強迫患者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以完全暴露的方法讓患者站在異性或者人群面前。這種方法非常危險,心理承受力弱的患者容易受到治療傷害。
相對溫和的治療方式是情景治療和認知療法。在假想的空間里,心理醫生與患者模擬引起社交恐懼的場景,如果患者能適應假想中的焦慮,可以轉移到真實的社交場景中嘗試一下。認知療法就是由心理醫生不斷灌輸正確的社交觀念,以改變患者的心理認知。認知療法在心理治療中通常作為輔助手段。
如果患者的社交恐懼癥并沒有非常嚴重,尚且能夠正常生活,下面是幾種調整心態的方法,或許可以幫助患者克服社交環境中的焦慮癥狀。
1.放松自我。當身體因為恐懼而變得緊張時,試著將腳尖踮起,幾秒鐘后落下,然后再踮起,落下,配合胸式呼吸或是腹式呼吸。如此反復做30下,能夠緩解當下的軀體緊張。
2.避免尷尬。站在人群中時,如果雙手空空,就會讓人變得緊張,心情焦慮,一雙手也不知道是要放在胸前、放在口袋里,還是干脆搭在桌子邊緣。一張紙、一支筆都可以讓人感到安全,從而消除社交中的恐懼感。
3.看著對方的眼睛。社交恐懼癥的患者最害怕的就是直視別人的眼睛,只要盯著對方看,就開始覺得渾身冒汗,仿佛對方是來自神話中的怪物,自己一句話說錯,對方就會張開血盆大口??梢杂孟到y脫敏的方式一點點注意別人的眼睛,先短暫地略過,然后注視一兩秒鐘,慢慢延長時間,最后再長時間地注視。勇敢的人也可以試一下:一直盯著對方看,看他會怎樣。當然,這是很失禮的行為。
4.轉移注意力。社交恐懼癥的患者總是將自己看作人群的中心,覺得別人都在盯著自己,審視著自己。因此,在說話、走路、舉手投足之間,都非常在意,生怕哪一個細節表現不好,被人家抓住把柄,嘲笑一番。如果將注意力轉移到周圍環境、他人的表現上,就會從容許多。
令人恐怖的封閉空間——幽閉恐懼癥
許小年是金融界的白領,每天出入高檔寫字樓,年收入幾十萬,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都非常令人艷羨。由于在業界的名聲非常好,許小年經常會接到獵頭公司的電話,也有一些相熟的朋友請他幫忙。上個月,他經過慎重的考慮,辭掉了原本的工作,進入了一家頗有活力的外企。每天在市中心42層高的辦公室里上班,收入翻番,他卻總是覺得壓抑,有時候,一整天下來都為身體的感覺困擾。
許小年的困擾主要來自上下班乘坐的電梯。他所在的寫字樓匯集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公司,每天上下班,許小年從42層下來,如果碰巧每層都有人用電梯的話,他就得在電梯里停留幾分鐘。隨著電梯中人數的增多,許小年覺得手心、額頭都在冒冷汗,胸口特別壓抑,仿佛要窒息了一般。實在難熬的時候,他就中途下去,在樓梯間休息一下,再搭下一趟電梯。即使這樣,他還是覺得不舒服,時間久了,坐電梯變成了一場酷刑,只要一走入電梯,許小年就立刻覺得緊張,短短的幾分鐘也變得無比漫長。
有一段時間,他每天提前半個小時到公司樓下,然后慢慢從1樓爬到42樓;下班之后,等所有人都走了,他就戴著耳機從42層走下來,邊下樓,邊聽音樂。許小年自我安慰說:“反正我也沒有時間運動,每天爬爬樓梯,就當鍛煉好了?!笨墒牵瑫r間久了,他的工作卻受到了影響。
許小年所在的公司同時在執行好幾套策劃案,有時候會臨時開會,早會或者午會,碰巧許小年氣喘吁吁地剛從下面爬上來,業務簡報都要助理幫他做,同事難免會議論“新來的部門經理架子太大了吧”之類的話。不得已之下,許小年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坐電梯,他時常也考慮,到底是要找一個舒服的工作環境,還是要這份難得的高薪?
實際上,許小年不僅無法在電梯中長久停留,窗戶緊閉的空調車、倉庫、電影院他都沒法停留太久,夏天不管多熱,他開車的時候也是開窗,從來不用空調,因為他沒法忍受將自己關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里。無論冬夏,許小年睡覺的時候都要開著臥室的門,從小時候起,這已經成為他的生活習慣。
乘坐電梯時,很多人會感覺不舒服,尤其是下降時造成的短暫失重狀態,常讓人覺得頭暈目眩。但是,大多數人只是短暫的不適,并不會像許小年反應這么強烈,原因在于,許小年患上了幽閉恐懼癥。在封閉的空間內,如電梯、車廂或機艙中過度恐慌,為無法逃離封閉的環境而感到恐懼,便是幽閉恐懼癥。
許多人之所以害怕搭乘電梯,一方面是由于使用電梯的人太多,在三四平方米的空間里,塞下十幾個人,人們感到自己的“領土”被侵占了,因此產生了恐懼感,要么縮在角落,要么站得筆直,以免碰到其他人。另一方面,對于電梯故障的擔心、電梯長時間無法到達的焦慮,也是造成乘電梯的人呼吸急促、面紅出汗的原因。不過,許小年的情況要比這個復雜一些。
追溯許小年的童年經歷,原來,他小時候曾經有過一次恐怖的幽閉經歷。6歲那年冬天,爸爸出差,媽媽去公司加班。媽媽臨走時,許小年還在睡覺,為了不讓他到處亂跑,媽媽就把他的房間鎖上了。當許小年醒來時,發現門打不開了,無論他怎樣喊媽媽,都沒有人幫他開門。嚇壞了的許小年在房間里翻箱倒柜,想找出工具把門撬開,或者把窗戶打開,折騰了大半天,他也沒能逃出去。一點計策都想不出來,他只好坐在床上哭,一直哭到中午,媽媽回來給他做飯,才將他放出去。這件事給許小年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從此以后,只要一進入封閉的、看不見出口的地方,他就覺得緊張、不安。
幽閉恐懼癥也是一種焦慮障礙,是患者對封閉空間的焦慮,患者身處室內場館、戲院或電梯中時會感到呼吸困難、呼吸加快、心跳加速,同時還伴有面紅、流汗和感到昏眩,嚴重的話,可能當場昏迷。和其他病癥一樣,幽閉恐懼癥也可以從孩提時期的心理創傷中找到原因。心理學家普遍認為,一個人童年期的不愉快經歷已經深刻地儲存在記憶之中,一旦相似情景出現,記憶就被勾起,恐懼感隨之而來。另外,人生中一些嚴重的打擊,如痛失親友,也會引發恐懼癥。
曉琳除了怕蜘蛛之外,沒有什么特別害怕的東西,不過,她就是沒有辦法在上鋪睡覺,無論是在學校的宿舍,還是搭乘火車,她都要挑一個下鋪,盡量避免讓自己懸空,置于一個狹小的空間里。買火車票時,如果買到上鋪她一定要換,沒得換的時候,她寧可坐硬座也不睡上鋪。有一次去敦煌旅行,她又買到了上鋪,調不成下鋪之后,她硬是在硬座上將就了一個晚上。
曉琳知道自己患有幽閉恐懼癥,因為她有一次和老公玩捉迷藏,躲進衣柜里就開始渾身不舒服,害得老公以為她突然生病了呢。不過,她的幽閉恐懼癥并不是因為小時候被鎖在房間里,或者掉進了井里,而是因為被拐賣未遂的經歷。曉琳都不記得那時候是幾歲了,她和爸媽還住在老房子里。房子是爸媽單位分的,靠近郊區的兩棟家屬樓,周圍都是荒地,雜草叢生,有些石頭、沙子堆,沒有路燈,只有掛在樹杈上的昏暗燈泡用來照明。
有一天晚上,曉琳一個人在院子里玩,突然從后面走過來一個人,把她抱進了停在黑夜中的車里。曉琳記得那是一輛綠色的出租車,打開車門的時候,車里的燈就亮了。燈光照亮了車內,曉琳隱約看見抱著她的中年男人,皮膚黝黑,頭發略長,留著胡子,小聲對她說了句什么之后,中年男子把她關在車里,突然走開了。過了一會兒,她家鄰居,一位剛從部隊回來的叔叔看見她在一輛陌生的出租車里,走過來問她“你怎么跑人家車里去了”,隨后把她抱了出來。
之后發生了什么事兒,曉琳已經不記得了,不過,那種被關在車里的恐懼,一直深埋在她的記憶里。長大之后,曉琳有時在夢中會重新回到當年的那個場景,中年男子、綠色出租車、救她的那位叔叔,這些她都不太記得具體的樣子了。只有冗長黑夜中的一盞小燈和一個人處在封閉的黑暗環境中的那種恐懼,時時令她從夢中驚醒。幸好,曉琳的癥狀沒有那么嚴重,即使在電梯里,她也不會有什么異樣的感覺。不過她深信,自己之所以無法住上鋪,就是因為童年時期的恐怖經歷。
幽閉恐懼癥患者不分膽小還是膽大,而是取決于深藏在心底的恐懼。即使有的人可以在他人面前裝得若無其事,內心的恐懼、慌張依然無法避免。除了個別情況嚴重的患者,幽閉恐懼癥對患者的正常生活影響不大。不過,有很多人不太了解什么是幽閉恐懼癥,錯誤地將恐懼、驚慌看做是自己過分脆弱,不能面對現實,完全是性格原因,因此不需要治療。一些男性因為不愿意承認自己是弱者而羞于求醫,因此,在幽閉恐懼癥患者中,只有23%的人接受了治療。
病情不影響正常生活的話,患者進行自我調適也可以,但接受適當的治療,的確能使患者的癥狀得到明顯改善。行為主義療法對于恐懼癥比較有效,如暴露療法和系統脫敏法,暴露療法被看做是治療幽閉恐懼癥最好的心理療法。
采用暴露療法的話,心理醫生會將患者置于令他產生恐懼的環境中,比如強迫他進入電梯,或者門窗緊閉的狹小房間里,或者只是通過想象、使用錄像、幻燈片放映的方式,將恐懼的情境帶到患者的面前。與此同時,心理醫生在一旁反復地、不厭其煩地講述令其恐懼的細節,不允許患者逃避恐懼,如閉眼睛、哭喊、堵耳朵。在恐懼的情境下,患者可能會出現心跳加快、呼吸困難、面色發白、四肢發冷等反應,可是,最令患者恐懼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如此一來,患者的焦慮反應會相應地消退,恐懼癥狀也會慢慢消除。
從精神分析的角度看,暴露療法并不是為了讓患者可以面對密室的恐懼體驗,而是將患者最初恐懼的事件引出來。通常,患者害怕的都不是密室本身,而是心中壓抑的恐懼事實,有的人可能是在壓抑對父母的極度憤怒,有的人則是因為恐懼的童年經歷留下的陰影。找到令人恐懼的根源,才能徹底治療幽閉恐懼癥。
系統脫敏則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將患者恐懼的級別列出來,從恐懼感最弱的環境開始,到恐懼級別最高的電梯、汽車、飛機。一開始的時候,心理醫生一定要陪在身邊,讓患者逐步接受恐懼刺激,逐漸鍛煉患者的心理承受力。系統脫敏和暴露療法相比,治療過程比較溫和,容易被人接受,缺點就是治療時間長,效果產生慢。對于情況不甚嚴重的患者來說,面對密閉環境感到恐懼后,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閉上眼睛,深呼吸,嘗試不攝取外界信息,忽視自己所處的環境。
無法面對的密密麻麻——密集恐懼癥
在密集恐懼癥患者最痛恨的生物中,藤壺和負子蝽、向日葵、蜜蜂、負子蟾、蓮蓬、狼蛛一樣,成為榜上有名的一種。當然,恐懼是否產生很大程度上都取決于判斷者自身強烈的主觀色彩,有人無法直視身上背著千萬只幼崽的狼蛛,有人無法忍受密密麻麻的蜂巢,有人卻偏偏喜歡鉆研藤壺——達爾文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藤壺控,他曾經用好幾年的時間研究藤壺,還專門寫了一本關于藤壺的著作。
這種依附在巖石、貝殼、珊瑚礁、浮木以及其他物體上的甲殼動物,形狀有點像馬的牙齒,由于外表堅硬,不認識的人會將其看作貝類。實際上,它是一種蔓足下綱的動物。藤壺脫皮后,會分泌出一種黏性的藤壺初生膠,這種膠質會將藤壺粘在它所依附的物體上,日積月累,就成為密集恐懼癥患者無法忍受的形態了。
密集恐懼癥患者并不是真的害怕密集呈現的事物,而是心理上一種不舒適的體驗。密集恐懼癥的英文是Trypophobia,意為對孔洞的本能、非理性恐懼。因此,密集恐懼癥患者對密集排列的、相對小的事物很敏感,如池塘里的青蛙卵、蜂巢、密密麻麻的小點等。此外,小圓餅、浮石、齲齒的空洞、混凝土上的洞、木頭上的蟲洞、放大的毛孔、膨化巧克力、面包圈里的泡泡、蟻巢、肉里面的蛆、密集的孔洞都會引發密集恐懼癥。患者在面對這些事物時,會感到頭暈、惡心、頭皮發麻,依個人情況不同,表現出來的恐懼程度也不同。
網絡上曾經流傳過蓮蓬乳、空手指一類的恐怖圖片,雖然都是合成圖,卻引發了許多人的密集恐懼。這類圖片利用的正是人們對深洞的恐懼,在立體感觀中,好像有許多洞洞般的存在,畫面本身并不惡心,但是足以引發心理上的不適,就像《人與自然》中的畫面:一只“南美產婆”蟾蜍正在產子,蟾蜍背上有小蝌蚪鉆出來,背上全部是密密麻麻、黑壓壓的坑。即使是在電視機中呈現,觀看者已經產生了“無法直視”的厭惡感。
平面密集型的景象,如一張紙上畫滿了螞蟻、一張紙上重復著一種圖案、畫面上鋪滿了大大小小的點或圈,這種畫面帶給人的恐懼較小,只有少部分人會感到非常不適。對于突出的密集物體,如堆疊在一起的瓢蟲、甲蟲、蜘蛛、密密麻麻的昆蟲卵,互相層疊著,非常擁擠,都會給人一種反感的體驗。
嚴格說起來,密集恐懼癥尚未被列入到焦慮障礙中,并不算是心理疾病的一種。到目前為止,進化心理學家并未著手研究人類對密集小孔感到畏懼的生物學基礎,“密集恐懼癥”甚至算不上一個科學學名。如果按照美國精神病學學會的精神疾病診斷和統計手冊,密集恐懼癥也算不上一種恐懼癥,或者說,至少目前它尚未被認定為“日常生活中經受的顯著恐懼”。
不過,人類對密集物的恐懼卻可以追溯到遠古時代。那時,人們最害怕的是危險的蟲卵,被毒藥沾染后皮膚上生皰疹,或者疾病留在皮膚上的坑洞??吹竭@種情形時,心理上會產生無法辨別的混亂感,表現出個體無法應對密集物、群體物時的心理壓力。
千百年來,這種生存經驗進入集體無意識,使人類再次遇見密集物時,表現出惡心、恐懼、頭皮發麻,從而盡快逃離,甚至用嘔吐的方式將聯想到的體內毒物排出。為什么人們對米飯、魚子醬不感到惡心,是因為千百年來,這些東西已經被大腦系統認證為“安全的密集物”,被記憶系統記住。反之,所有可能引發強烈惡心感的東西,如蜘蛛、老鼠、血跡、嘔吐物,都會引發人們對疾病的恐懼。
自然物上的密集空穴在人類眼中變得如此格格不入,橘子皮一樣的東西怎么看都覺得不對勁,也是因為它們都是危險的標志——有機物上的孔穴會很容易讓人在潛意識里聯想到引發皮膚病變的傳染病,如水痘、麻疹。
也可以說,密集恐懼癥根本就是心理暗示的結果。曾經有一位密集恐懼癥患者自述,她的恐懼來源于童年發生的一件事,在那件事之前,她對密集型孔洞并沒有特別大的反應。她喜歡吃巧克力,她還有一把刀柄上飾以許多小洞的匕首。三年級時,她去爸爸的倉庫里玩,不小心被一只馬蜂蜇到,毒液深入皮膚后,整條胳膊開始因為過敏而腫脹起來,在去醫院的路上,她一直盯著胳膊上的毛孔看,直到每一個毛孔都清晰可見。她頓時覺得:“天啊,這東西太可怕了!”從此以后,她一看到密集的小洞就心驚肉跳。
雖然科學界對密集恐懼的認識不多,但是有兩種情況會造成密集恐懼癥的發作,一是個體屬于天生神經敏感的氣質,二是由后天的強烈刺激產生,就像那位被自己的毛孔嚇到的女孩。如果因為害怕而迅速逃避密集物,恐懼觀念會更加強烈,恐懼感也會隨之增強。
克服密集恐懼癥的方法是幫助患者找到一個出發點,比如,看過蟾蜍的人永遠無法忘記心中的可怕圖像,時間久了,便成為一想起來就會發抖、惡心的夢魘。克服密集恐懼癥,可以用情境替代法,用美好的意象來替代恐懼圖像。當然,心理治療的系統脫敏、森田療法也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首先,可以在不接觸密集物體的情況下,在心中想象自己進入到真實場景中的樣子,一開始,感受會非常不舒服,多次嘗試后,體驗會有所改善。患者也可以在認知上暗示自己,“丑陋的東西內在未必是不美好的”、“只是丑陋而已,并不會對我造成傷害”。有的人的恐懼是沒來由的,有的人的恐懼則是因為無知,在認知上改變對某些密集物體的看法,或許恐懼感就會慢慢消失。
嘗試將喜歡的圖像疊加在恐怖畫面上,一開始會感到不適,時間久了就沒有那么難受了。多次嘗試,可以從恐懼的心境中走出來,甚至徹底擺脫密集恐懼癥。如果任何方法都不適用,可以嘗試主張“順其自然”的森田療法。與其反復恐懼,將最恐懼的結果變成恐懼本身,不如放棄對恐懼的思考,將它棄之一邊,做該做的事情。這樣一來,即使恐懼感不消失,也不會再感到恐懼了。堅持不理會,恐懼最終會消失的。這只是時間問題。
走不出災難的陰影——創傷后應激障礙
幾千萬年的進化史,恐懼一直伴隨著人類生存。因為恐懼的存在,我們那些被長毛覆蓋的祖先才能在猛虎長蛇、毒花野果的大自然里生存下來。長時間積累下來,那種對大自然力量的恐懼已經進入大腦的潛意識中,成為牢不可破的記憶。即使今天,恐懼依然在提醒人們遠離雷鳴閃電、高山大河,遠離一切不知天高地厚的危險游戲。
腦科學證明,當人類面臨驚嚇、哀傷時,大腦的下丘腦與垂體腺會釋放壓力荷爾蒙,外在表現便是心跳和呼吸加快,血液流向腦部和肌肉,以便隨時對危險做出判斷和反應。與此同時,這些激素也刺激了大腦皮層和海馬體,將恐懼的記憶牢牢地印在腦子里,以便再次遇到危險時,更快速地做出反應。這原本是動物求生本能的一部分,可是,當自我保護機制將當時的記憶和情感長久地保持下來,就會影響正常的生活。
如果人類對危險的恐懼超過了一定的界限,恐懼的程度遠遠超過了心理承受的正常范圍,心理疾病就會隨之而來,如恐慌癥、焦慮癥、PTSD。火龍蔓延、濃煙四起的火災現場,滔天巨浪席卷房屋、生命的海嘯,地殼劇烈的震顫和隨之而來的天塌地陷,這些災難在給人類帶來生命財產損失的同時,對心理的傷害是無形且深重的。經歷了天災人禍、親人離去的人,由于目睹了他人的死亡,對災難有著鮮明的記憶,這些創傷都會引發內心極度的恐懼,在他們身上,最常見的就是PTSD癥狀。
PTSD又名創傷后應激障礙,英文是“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直譯為創傷后壓力疾患或創傷后壓力癥。PTSD首次出現是在美國,患者是從越南戰場回國的老兵。在外部事件的刺激之下,患者會表現出情緒激動、緊張和恐懼,整夜不能睡覺,處在惶惶不安的狀態中,夢境中會重現當時的創傷景象。當患者不由自主地回憶災難情形時,會出汗、心跳加速,陷入極度恐慌中,好像災難又一次降臨。
在正常情況下,經歷災難的人都會出現以上癥狀,不過,大多數人會隨著時間、生活狀況的改變自行痊愈,如果災難發生后一個月甚至更長時間癥狀還持續出現,則可以診斷為PTSD。有人癥狀出現得比較緩慢,如參與救援的人,在災難過后的半年或更長時間,PTSD的癥狀才會表現出來。在性別上,女性患PTSD的概率大于男性。性格不穩定、善于掩飾自己的個體容易患上PTSD。在自然災害中,參與執行抗災、救援任務的軍人由于親眼目睹了災難的慘狀,出現PTSD癥狀的概率較高,經歷過戰爭的人也是如此。此外,失去親人的孤兒更容易患上PTSD。
所有PTSD患者都盡可能地避免提及曾經經歷的災難,也不會選擇故地重游,嚴重者情緒持續低落,把自己孤立起來,避免和他人交往,有時候表現得神情呆滯,對人對事反應遲鈍,原本感興趣的事也不愿意去做了。
一般情況下,人對應激事件有一個驚嚇、否認、調整、接受的心理過程。當這一過程表現得過于強烈,如不肯接受親人死亡的事實;記憶停留在災難發生之前,無法繼續生活;精神過于緊張,一遇到風吹草動就以為災難再次降臨,這些都屬于病理性的反應。
“9·11恐怖襲擊事件”發生后,劫后余生的民眾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沒過幾天,90%的人報告出現不良的心理反應。很快,這種“心理病毒”擴散到整個美國。一些人熬過3個月后,基本克服了恐懼,有的人甚至完全恢復,也有一部分人會存在輕微癥狀。但是,一小部分人受控于持續的心理壓力,出現了PTSD癥狀。
如今,“9·11恐怖襲擊事件”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一些美國民眾依然表現出PTSD的長期癥狀。2011年,美國東海岸發生了地震,紐約等地有震感,當時,不少紐約市民在感到地面震動時立即逃出高樓大廈,紛紛涌入街道。有人說:“我腦子里閃過的第一件事就是‘是不是又要爆炸’!”雖然他本人可能不會承認患有PTSD,但是身體會根據恐慌程度做出具體的反應。在紐約衛生部進行的第三次調查中,依然有7萬名市民在心理上受到“9·11恐怖襲擊事件”的影響,其中包括1萬多名參與救援的消防員、醫生和警察。
在汶川地震中,許多人就因為救援工作永遠達不到自己的預期,產生了幻滅的感覺,盡管有心理醫生前往災區給受災的人進行心理疏導,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被恰當地治療,或者通過某種方式減少內心的痛苦。而且,有些人理智地求得生存后,覺得悲傷、哭泣是懦弱的表現,于是壓抑自己的情緒,對別人說“我沒事,挺好的”。實際上,對死亡的恐懼、對生活的無望之感從來沒有因為自我否定而消失。
汶川地震前,靜之在當地一所中學做后勤,收入雖然不算高,但生活還算穩定,老公是一位瓦匠,隨著同鄉在武漢打工,兒子就在她所在的中學念書,兩個人租住在學校附近的一處房子里,過著平淡而踏實的生活。
地震當天,靜之在辦公室里上班,兒子在學校上課,感到地轉天旋的時候,靜之一時間沒控制好平衡,從椅子上摔在了地上,房子開始晃起來,她跟著同事連滾帶爬地跑出了辦公室。聽別人喊著“地震了、地震了”,驚魂未定的靜之突然想到正在教學樓里上課的兒子,就迅速往教學樓的方向跑,卻被身邊的同事拉住。5分鐘后,學校的四層教學樓轟然倒塌,靜之的兒子也被壓在了里面。
靜之像瘋了一樣跑到教學樓的廢墟上,用手搬石頭和水泥板。兩天后,丈夫從武漢趕回家里,救援人員也陸續趕到了他們學校。一些學生和老師被救了出來,靜之的兒子卻一點消息都沒有。靜之在教學樓的廢墟上呼天搶地地哭起來,聲嘶力竭地喊著兒子的名字,可惜,當消防官兵挖到她的兒子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
孩子沒了,工作沒了,家也沒了,靜之一下子感到萬念俱灰。她怎么也想不通,這樣的厄運為什么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她為兒子的死感到自責,常常自言自語說:“如果我反應快一點兒,沒準兒就把他救出來了?!眲e人來勸慰她的時候,靜之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沒事兒,過幾天就好了!”然而,她的行為卻一點不像沒事的樣子。
從此以后,靜之把自己關在了家里,整整一個多月沒有走出過家門。原本性格活潑、嘴巴潑辣的一個人,變得不愛說話、不笑、也不哭。晚上做夢的時候,她常迷糊著對兒子說:“媽媽對不起你,都是媽媽害了你?!?
像地震這樣的災難,成年人尚且無力應對,更不用說小朋友了。災后的心理救助中,有許多小朋友的畫作從陽光、草地、開心的游戲變成了黑色的房屋、倒塌的房屋,甚至流著紅色眼淚的房屋,有的孩子變得異常沉默,有的孩子則表現反常,與人沖突,打架滋事。
親身經歷地震的陽陽并沒有表現得多害怕和恐懼,也沒有做噩夢,但是,他開始越來越依賴媽媽,只要見到生人,他就一溜煙躲到媽媽身后,緊緊抱住媽媽的腿。和媽媽一起走在路上時,陽陽經常會不停地問:“這座房子會塌嗎?那座房子會塌嗎?”
地震那天,陽陽正在幼兒園里午睡,他迷迷糊糊地被老師叫起來,在老師的帶領下跑到了操場上。一班同學成功地躲過了地震,但突如其來的強烈震動還是把孩子們嚇壞了,一時間,操場上哭聲一片。老師開始聯系家長,沒多久,其他小朋友的爸媽紛紛趕來,把孩子接了回去。陽陽媽媽在路上耽誤了一會兒,等她趕到幼兒園時,只剩下陽陽和老師了。
漫長的等待嚇壞了陽陽,殊不知,從未經歷過地震的媽媽也嚇壞了。當她趕到操場上時,手腳無力,已經抱不起來陽陽了。回家的路上,陽陽拉著媽媽的手,看著路邊的房子“嘩啦”一聲塌下去,再走一段路,又看到一幢樓房的倒塌。漫長的等待和親眼目睹的場景讓陽陽陷入了恐慌,他戰戰兢兢地問媽媽:“咱們家的房子會塌嗎?”實際上,他們的房子已經變成一片廢墟了。
回到家之后,陽陽跟著爸爸、媽媽住進了帳篷,后來又搬到了活動板房里,期間,他跟著媽媽去看望爺爺奶奶,去醫院看望受傷的叔叔,一路上,他目睹了許多悲慘甚至血腥的場面。漸漸地,陽陽開始很少說話,也不和小朋友一起玩了,常常鬧頭痛和肚子痛,媽媽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走到一座建筑物跟前,他就要問媽媽:“這個房子會塌嗎?”
小孩子心智和言語尚未發育成熟,許多內心感受也表達不清楚,從噩夢中驚醒,卻無法講清楚噩夢的內容,心里覺得難過,也表達不了具體的感受。因此,大人只是聽見孩子喊痛,聽見孩子在夢中尖叫,看見孩子變蔫了,不愛動,或者太好動。像陽陽這樣,則表現為分離焦慮——到哪里都緊跟著媽媽,不肯離開媽媽一步。這是因為他受到了地震和血腥場面的驚嚇,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在等待媽媽來接的過程中,更加劇了他的焦慮不安,從而引發了PTSD癥狀。
或許可以采用調整認知、系統脫敏、焦慮管理或延時想象和視覺暴露來治療成年人的PTSD,但對于智力發育不夠,語言尚未豐富到足以清晰表達內心感受的小朋友,只能通過游戲、繪畫這類非語言交流的方式治療,如用繪畫打開他的內心,在游戲中讓他嘗試松開媽媽的手,去牽其他阿姨或小朋友的手,一點點地幫助他擺脫獨處時的焦慮。
我們常說“這個人有點不正常!”心理學的說法應該是人格異常。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存在自戀和自卑的心理,自戀型人格與自卑型人格與一般意義的自戀與自卑又有什么不同呢?表演型人格、邊緣型人格、偏執型人格、反社會人格、強迫型人格、依賴型人格,它們各自有怎么樣的表現?多重人格的詭異之處又在哪里?